御史府内,两支蜡烛火光跳跃,当朝言官第一的周清羽身着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银线祥云纹滚边,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气质优雅,年逾五十,风采不减当年,不似官场官员,这时正伏案看着手中的书。
这时一个黑影从窗口掠进来,周清羽一惊,但是身为三品大员,自然有其气度,很快镇定下来,问道:“不知您深夜到访有何事?”就在这一瞬间,周清羽将桌子上茶杯从窗口扔了出去,发出哐当一声,茶杯碎裂。
黑衣人却是不慌不忙一个盒子,便飞身而出,等到周清羽的儿子周文琛赶来时,黑衣人早就没影了。
一个黑色的匣子让父子两愣了愣,这是什么东西?周清羽示意儿子把那盒子拿给自己,周文琛害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便抢先打开了,却只是一摞书信一样的东西。
“爹你看这些。”说着便拿出最上面的一张字条,上面书“弹劾陆战”,字迹苍劲有力。
而再看盒子里,竟是一些陆战收受新州知州李方知贿赂的证据。很明显,并没有扳倒陆战的意思,仅仅只是警告,因为收受的不过是纹银五万两,相对于一个丞相而言,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会毁坏了陆战清廉高洁的名声。
“爹,我们要弹劾姑父吗?”周文琛问父亲,怎么说陆战都是自己亲戚,虽然这几年做了一些不是人做的事。
“当然弹劾,就算是为夏初出头吧!况且这个本就是有心人送的。”周清羽并没有说为什么弹劾?就这四个字足以知道这些证据出自哪里?恰巧他在自家兄长的书房看过恪王爷赠送的一首临别诗,正是文如其人,即使没有什么交往,也可以明白用心。恪王爷分明是为了自己未婚妻出头,有早就远离政治了。至于相府发生了什么事,他多少了解一点,京城人都说,陆家嫡女残害幼弟,被罚跪祠堂。自己外甥女多乖,多懂规矩,自己难道还不了解?
“爹,今天贤妃去相府去见了表妹,怎么会出现这种事呢?贤妃多久都不过问世事,这明显是为了恪王爷,夏初那事有点悬!”周文琛为自己表妹担心,说出自己的忧虑。
“你想得过多了,夏初那么乖,明显就是陆家人眼红,就想着给恪王爷一个下马威,陆家人倒是想得美,我们周家人亏待了,还想利用,人心不足,也不怕撑死。”周清羽说道,就这事就能看出恪王爷对夏初是有心的。
“还有一件事我不懂,皇上分明看着还是喜欢恪王爷,为什么会让他娶表妹呢?表妹的名声早就被败坏的七七八八了,作为一个父亲,不是应该为自己儿子娶一个好媳妇吗?”周文琛至今都没想清楚这一点。
“喜欢,帝王哪里有什么喜欢,以前先帝难道不喜欢你爷爷吗?不是亲封的顾命大臣吗?你爷爷为了苍墨国鞠躬尽瘁,不惜和当时最大的奸臣王瑾斗,最后呢?王瑾一死,就威逼你爷爷递折子乞骸骨,甚至打压你爷爷的那些门生,这就是帝王。而如今,既然立了太子,自然容不得恪王爷锋芒毕露,这样谁还知道太子?”周清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至于夏初,那样的性格,嫁给恪王爷肯定比太子好,太子算什么?从自己未婚妻家拿东西,还不是一个小数目,若是嫁给他,你表妹的嫁妆全被他贪墨光了不可,还有就是太子太禁不起诱惑,迟早败在这上面,陆家三小姐什么东西,都可以诱惑到他,可见一斑。”周清羽对于太子完全没有什么好感,实在是太差劲了。
“但是恪王爷是相国寺主持亲自批得命格,”克妻克子“,这样下去,难道不会影响到表妹吗?万一如此,表妹也太可怜了。”周文琛无限担心这件事。周家一族都是男多女少,虽说多子多福,谁不想有一个贴心的小棉袄什么的,但是周启这一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而最后两房全是儿子,自然对于夏初就是疼爱得多一些,以前姑妈还活着,逢年过节,带着表妹回家,一群男孩子稀罕的不行。嫁给这样一个命格的男人,怎么让周文琛放心。
“这个你放心,以后就明白了。你回去吧!我要写折子了。还有,这是你表妹给你的书,说是应该对你很有帮助的。”周清羽拿出自己外甥女让夫人带回的一本《孙子兵法》交给儿子,打发了他。
“谢谢爹!”周文琛高兴的窜了出去,周清羽暗叹这孩子没个正形。就像夏初说的,也许周家出个武将也没什么错。
翌日,御史大夫周清羽在早朝上弹劾陆相收受贿赂白银五万两。周清羽果然不愧是苍墨国第一书香世家,一道折子从陆战收受知州李方知五万两白银贿赂,谈到吏制腐败的危害,从李方知白银的由来,谈到得民心者的天下,从陆相收受贿赂,谈到民不聊生,似乎一切腐败都是由于陆相收受下属贿赂而来,总之一句话,陆相是百官之首,对于这等恶劣事件要重罚以儆效尤。
周清羽本来在言官中就颇有威望,而且朝中多有周家书院出身的读书人,太祖又有遗训,善待读书人,不得杀读书人,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威逼周启一族归隐,却没有随意杀害的原因。因此,即使周清羽弹劾陆相,皇帝在如何偏袒,也不能把周清羽怎么样。
接着又有其他御史台同僚弹劾陆战教女无方,天子脚下,直接勾引有婚约在身的男子,破坏长姐闺誉,与太子殿下更是随意出双入对,破坏祖宗规矩。这一切全是陆相扶持小妾,迫害嫡女,导致三女陆夏晚毫无家教可言,必须要严加管教,否则会让天下人笑话。
再者还有人直指太子殿下没有丝毫储君气度,随意拿取商家货物,不愿付钱,任意赊账,破坏商业规矩,有失皇家风范。
大殿上,御史台一群言官说的到都是小事。但是说的确实句句在理,皇帝不好反驳。
就这三件小事,把近日来意气风发的陆相打得措手不及,一时竟无法理解这些事为什么全是奔着自己而来,加上本来陆战身为周启的学生,原本就对周启敬畏有加,周清羽在自己发妻死后少有往来,但也不至于对自己开火的,一时竟然憋红了脸,也没能辩驳一句。
柳侍郎等和陆相一党的人,企图救场,要么是辩驳不过周清羽,要么就是位卑言微。最终只好做罢!更何况,御史台都是一群清流文人,个个铮铮铁骨,都是立志要为民请命的人,多又是周家白鹿原书院出来的,将一身傲骨看得比生命都重要的人,嘴皮子又是一顶一的好,哪是随意一个人可以辩驳的。
太子殿下脸色更是黑得可以,只想着是陆夏初陷害自己,但是又想不通那个又蠢又笨毫无妇德的女人是怎样联系这么多官员陷害自己的。
高坐在上的皇帝北辰鼎,更是阴沉着一张脸,注视着大殿下争吵不休的臣子们,若有所思。太子毕竟是自己选出来的,而陆战也是一把老手,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让这群言官抓住把柄。
“陆丞相,你可有话说?”皇帝问道。
“臣……臣无话可说。”陆战不得不说,不知道是怎么搜到的证据,连自己和李方知的书信都拿来了,证据确凿,只看皇帝怎么判。
“那么,太子,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皇帝又问了太子。
“儿臣冤枉,那是我在陆相女儿的允许下拿的,我真不知道那是陆夏初的店铺啊!儿臣冤枉。”太子殿下吓得跪在地上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只是,这倒好,他直接把所有屎盆子扣到陆夏晚头上。
而听到此处,文武百官一片哗然,你退人家婚约,还那别人东西,更是瞧不起太子,虽然面上没有说出来,但是心中都有些看笑话的成分了。
北辰鼎扶额叹了口气,只能说道:“著李方知贪污行贿,罢官流放,财产全部充国库,陆战罚俸禄三年,还要注意严加管教女儿。太子罚俸半年,赔偿给陆家店铺,闭门思过一个月。陆家嫡女陆夏初温婉贤德特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两柄,就当是我教子不严的补偿。退朝吧!”文武百官群呼皇上圣明,这才结束早朝。
陆战看到皇帝走后,走到周清羽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叫嚣道:“周清羽我倒是看看你还能蹦跶几天,你倒是好,说弹劾我就弹劾我,我可对你不薄。”御史台一群言官虽然品级不及陆战,但是却是连忙站在周清羽周围,就害怕丞相大人失态。
周清羽倒是一副云淡风轻,“丞相大人慎言,我可没有得罪你,我只是秉公办事,何况你对谁不薄,你心里清楚,人家是怎么回报你的,你也是清楚的。丞相告辞。”说完就带着一群同僚率先走了出去,没再理陆战。
陆夏初还在祠堂跪着,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消息,想着北辰恪的话,不得不感慨,这位王爷果然不是池中物,不上朝却不代表不参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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