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还在睡么？”
东方苑玉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外边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了耳朵。
屋外，紫鹃道：“一天到晚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夫人那药，有没有效果，夫人可真是良善，她傻了那么多年了，也要救她清醒，不知浪费了多少好药。”
杏花附和：“是啊，咱们夫人虽是继室，但对前头生的这个嫡女可没得说的，只可惜，这个长了一幅天仙容貌，却是个傻的，夫人不是一样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养到了她十三岁，如今还想尽千方百计地想要治好她。”
东方苑玉一个机灵，张眼四望，屋子里摆着红木雕花的家俱，边边角角却有些脱漆了，屋子里有股散不出的尿骚味儿，她张眼看了看自己的手，洁白如玉，小巧精致，指甲干干净净，一点污渍都没有。
她一下子懵了。
外边的对话还在不停地传了进来。
“夫人师从杏师圣手管大人，有一手好医术，这府里头上上下下的人哪一个没呈她的好，对这一位，也是贴心贴肺的好，总说她是前夫人所生的嫡女，要我们好吃好喝地照顾，别让她冻着饿着了。”
“你说说，夫人那药，有没有效果，都吃了这么多天了，她还是那幅傻样子。”
“夫人治不好的，别人又怎么能治好？”杏儿叹了一口气，“夫人对她已经够好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东方苑玉摸了摸身上，那万箭穿心的感觉仿佛还停留在身上，痛彻刺骨。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身，全身却酸痛得不得了，正在这时，有人揭了帘子进来，呯地一声，把手里的碗放在茶几之上，冷声冷语，“傻子，快喝了它，这是夫人专替你熬的药！”
杏花把药碗放到几上，掩着鼻子厌恶地道：“又失禁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拉屎拉尿，也不知道夫人要我们伺侯着你干什么！”
她一边唠唠叨叨地骂着，一边推开东方苑玉，从她身子底下抽出床单来，骂骂咧咧地给她换上了干净的床单。
东方苑玉如见鬼一样地望着杏花，她还是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光洁，脸上一幅刻薄的样子，嘴里不停地骂着，手里却不停地收拾，怎么回事，她居然回到了十五年前，她还只有十三岁的时候？
她十三岁那年，便是她命运的转折点，那一年，她的痴傻之病终于由贤惠纯善的夫人治好了，从此之后，她的前途，便一片光明，先是被老皇帝看中选为妃子，再被皇五子百里景倾慕，许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她一生嫁了两位皇帝，成了天底下最为至尊至贵的女人，从十三岁到二十八岁，十五年的时间，她享尽尊荣，可临到未了，她却宁愿自己依旧痴傻。
所谓的尊荣，不过是替她人作了嫁衣裳而已。
这不是一个二十八岁女人的手，那双手，到了最后，指甲已经满是污垢了，而这双手，干干净净，可以看得见上面浅浅酒窝。
杏花回过头去，看东方苑玉还是那幅痴傻的样子，又见桌上的药她动都不动，就丢了手里的枕头，拿起那药碗来，走到她的身边，一伸手，捏了她的面颊，就往下灌。
东方苑玉面颊被捏得生疼，大口大口地吞下药去，眼泪却不停地流了下来。
她又活过来了，又是这十三岁，命运的转折点，可这一次，她要摆脱那被人摆布的命运！
杏花见她流泪，噢了一声，莫非这药真的有效？试探地道：“大小姐，大小姐？”
东方苑玉呆呆地坐着，又是那幅痴样，朝她傻傻地笑，“眼睛痛，眼睛痛……”
杏花撇了撇嘴，心底直失望，还以为夫人的药有效，原来还是个傻的，想是刚刚灌药之时，那药熏了她的眼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