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她说的话后皆是一脸怪异,小心翼翼地互相使着眼色,眼角偶尔会忍不住往中间的小人儿身上溜。
“你过来。”一个夹着丝丝傲气的稚嫩声音突地想起,几个丫鬟都微微一惊,耸着肩膀退到一旁,提着灯笼为两人照亮了面前的路。
听到这声音,林小满便知道那被众星拱月的小人儿是谁了。深吸了口气,顺着光线一路走到他的面前,学着紫菱和红药以前行礼的姿势,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奴婢见过三少爷。”
“看来你的伤已经好了,”小人儿稍有其事地说道,不过当看到林小满只是披了件外套的样子,漂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悦,“不过你还是没有学乖。”
林小满闻言把头低得更低,心想下一句可千万别是“再去杖房领个三十大板”。正紧张地捏着一把汗的时候,小人儿负着手踱到她面前,扬着小脸看向她:“你晚上也不能视物?”
哦,原来众人的眼神怪异是因为这个原因啊!林小满恍然大悟,看向那双炯炯有神的漂亮凤眸,顿时心里一阵惋惜。
“是的。”不知道原来的林满儿晚上喜不喜欢出去走,这话还是越少说越好。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还出来走动?”祁天祥却是一点也不好糊弄,紧紧盯着她追问。
正在飞快地想着理由,肚里适时地传来一声“咕--”,在安静的坏境里分外显得响亮。林小满脸红了,这次是真的,不好意思地拿眼瞅着小人儿,嗫嚅地说:“我肚子饿了。”不说还好,这才想起一天没吃东西了,顿时觉得有前胸贴后背之感,于是,在空寂的夜色里,又响起了一狠狠地咽口水的声音。
“你是厨房的丫鬟?”祁天祥那一本正经的小脸终于忍不住有了一丝笑意,晶晶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是的。”终于有一个答案是她能很肯定地回答出来了,于是林小满不禁很大声地回答道。在别人耳里听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
“那前面带路,去厨房。”
林小满微微一愣,而那些接到命令的丫鬟们也是怔楞了下,不过好在她们比起林小满来还算训练有素,很快就拎着灯笼前后左右地围绕着小人儿开始缓缓移动。林小满反应过来后,也跟在祁天祥身边开始慢慢走着,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这小孩是什么意思呢?因为她肚子饿好心地把她送到厨房去?他会这么好心?
林小满疑惑地瞥了一眼又恢复一本正经的小人儿,很快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怎么可能?反正想那么多也没用,到时候随机应变吧!
“三少爷,后厨到了。”在前面领路的两个丫鬟微微屈膝恭声道。
“恩,你们在这守着,你在前面带路。”祁天祥吩咐完那六个丫鬟,然后对林小满说道。
这一路走来,她走得委实辛苦,不能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太慢,亦步亦趋地跟在比她矮半个头的小人儿身后,煞是辛苦。此刻得了令,顿时雀跃地一马当先地冲进去了灯火明亮的厨房。这个时刻后厨没有什么人,估计准备完了筵席后,掌勺的厨师们也下去吃饭休息了。进去后大致观察了格局,正如丁小芹说的外面是上菜区,也就是她们的工作区,大厨们将烧好的菜从窗口里递出来,她们负责用各式各样的蔬菜花果进行修饰后便迅速地装入食盒内,然后由送菜丫鬟送到膳厅,再呈给各位夫人和少爷们吃。听小芹说她就是负责菜色花样的,而小芹是负责呈上菜肴的。
依着丁小芹的描述,林小满飞快地从储存的地方找到分类清晰的瓜果,正要拿一个苹果先裹裹腹时,突然想到好像把一个人给遗忘了,连忙回过头,却被就站在她身后的小人儿给猛地唬了 一下,拍着胸脯稍微离得远一些了,“三少爷,你无声无息地站别人身后会吓死人的……不过这厨房又脏又乱,您还是别进来了!”
祁天祥懒懒地看了她一眼,将她手中挑了好半天的苹果一把夺了过来,看了一眼似乎挺干净的,便凑上去轻轻咬了一口。林小满见他一脸放松的表情,紧张局促的心也慢慢地放松下来,回过身又挑了一个,虽然看着很干净,不过林小满还是去水缸那舀了一瓢水,细细地洗了起来。
正在准备咬下第三口的祁天祥顿时不满地瞪着她:“我吃的这个苹果没有洗吗?”
林小满边洗边笑,看着他说:“不是啊,我习惯在吃的时候再洗一遍。”
见他有点食不知味,林小满的心里感到一丝好笑,将浸过水显得特别鲜润的苹果递给他,“喏,这个给你。你要是不相信我说的,那我吃你的那个好了。”
那鲜红湿润的苹果躺在她白皙纤弱的手掌上,更加让人垂涎欲滴。想着她的话,不知道为什么,淡淡的没有表情的小人儿微微觉得耳根有些发烫,悻悻地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林小满也不推辞,笑着将苹果拿回来,咔嚓就是一口。香甜的水果气息瞬间充溢于口腔,林小满满足地眯起眼睛细细咀嚼着。
看她吃的香甜,祁天祥又啃起了那个苹果。“咔嚓”、“咔嚓”,鲜脆的果肉被坚硬的牙齿迅速剥离的声音显得清脆悦耳,没一会儿功夫,两个苹果就只剩下了核。祁天祥嚼着苹果肉边拿眼瞅她,口齿不清地问:“莫非我们平素吃的都是你们挑剩下的菜和瓜果?”
正吃得开心的林小满笑了笑,谁知道呢?只是拿澄澈的眼睛看着他,摇了摇头。至于他是理解成“我不知道”还是“不会不会,我们怎么敢?”那就随他了。三下五除二地解决完手里的苹果,摸了摸肚子,饿了一天的肚子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填饱呢?拿眼神询问地看向他。
祁天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将果核递给她。“去给我做点吃的饭菜来,我也饿了。”
接过果核,和她的那个一起扔到了厨房外面的泔水桶里。进来的时候在门口扯了个围裙,端了个凳子给祁天祥坐着,没一会儿功夫就搜罗出了好几个食材,想了想,又抓了一根胡萝卜。
祁天祥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厨房的炉灶上还有一些炖好的肉,林小满就地取材,一番麻利地洗剁切炒,很快就端上了两道菜,放在祁天祥面前的桌子上。
“你做的这是什么鬼东西?”预料之中的事,小鬼一脸嫌弃的表情。
“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就这么两道菜?”小鬼依旧不满。
林小满也端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开始她的教育课:“三少爷,今天摆在你面前的菜没几百道也该有个十几道吧?你这晚上天还没黑透呢就肚子饿了,这说明什么?菜多不代表能吃饱,同理,菜少不代表吃不饱!咱们就两个小孩,我锅里还蒸着东西呢,绝对够我们吃了。”
看她大喇喇地坐在他对面,竟然还忘记了自称奴婢。祁天祥的内心却反而没有什么不适。见她又舀了一瓢水细细地洗了四根筷子,擦拭干净后递了两根给他,竟然也能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
普普通通的两道家常菜,青椒炒鸡蛋、胡萝卜炖肉。祁天祥凝眉看着两盘都是糊在一起的菜,不知该如何下口。
“吃啊!”林小满热心地招呼着,夹了一口裹满了鸡蛋的青椒,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开心地把它吞入腹中。然后又夹了一块大大的炖肉,塞进嘴里又扬起鼓鼓的腮帮子,笑眯眯地看着他含糊道,“不敢说好吃,但也保证不难吃。”
呆呆地看着她的吃相,祁天祥差点忘记了动作。
他这样子真是像极了小福第一次见她做饭时的情景,林小满的心顿时柔软一片,夹了一筷子送到他的碗里,敲了下他的碗边,清脆的一声“叮”拉回了祁天祥的视线,跟他说话的声音也忍不住带了一丝亲昵,“吃饭的时候别发呆。”
祁天祥不满地看着她,筷子却狠狠地夹起那块糊糊的菜,发泄般地使劲咀嚼着,但是很快地,那怒气冲冲的举动很快变得和缓,慢慢地,他吃完了那一块,神情平淡。
“怎么样?不难吃吧?”林小满看着那表情有点着急。
“唔,刚才吃得太快了,再夹一块给我尝尝。”祁天祥看着她一脸期待的表情,没肯定也没否定,说完这一句便张大了小嘴。
忍住偷笑的冲动,真是个嘴犟的小孩!林小满眼珠子一转,便依言夹了一筷子,送到他的嘴边就停住了。祁天祥微微急不可耐地凑上前,啊唔一口就吞了过去。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林小满也笑得酣畅淋漓。
“我还要吃肉!”吃完那一口,祁天祥看了她一眼,冲着那盘胡萝卜炖肉努了努嘴。
“好,张嘴。”林小满依旧笑眯眯地,飞快伸了一筷子就夹给他吃。祁天祥嚼了两口,突然眉头皱起,神色有异,蠕动的小嘴哆嗦了一下,在林小满的笑声中,“呸--”,把嘴里的胡萝卜块吐了出来。
“我不吃胡萝卜。”祁天祥忿恨地盯着她,似在警告她。
林小满继续吃着自己的菜,无所谓地耸肩道,“那你就自己夹菜吃咯,奴婢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说完又拣了一块颇大的肉塞进嘴里。
“你吃胡萝卜!”祁天祥面上有点挂不住,又不好意思立刻拿起筷子吃饭,只好抬出身份来阻止她继续瓜分剩下的肉块。
“好!”没有丝毫犹豫,林小满想也不想就把伸向肉的筷头转向一块黄澄澄的胡萝卜,在祁天祥诧异的目光中放入口中,有滋有味地咀嚼着。
“那么难吃的东西,你怎么能吃成这个表情?”祁天祥面露不屑道。
“没办法啊,奴婢也不爱吃,不过记得以前有个名医说过,吃胡萝卜可以改善夜盲症。”
想到她刚才说晚上不能视物,祁天祥只是稍微停顿了下,便嗤之以鼻道:“那是骗你的!”见林小满虽然说着话,可是筷下的速度确实没有丝毫地停顿,顿时也不顾身份区别,摸起筷子夹住了林小满正要夹起的肉块,怒目相视,“你只能吃胡萝卜!”
林小满哑然失笑,真是个霸道可爱的小孩!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倒也不能那么说,吃了胡萝卜真的改善了不少,我现在晚上依稀能看见点路了,只要再坚持吃下去,我相信夜盲症会慢慢没有的。”看着他小小年纪就要饱受这方面的束缚,林小满是真心地想要他好起来。
“哪个名医说的?”祁天祥撇了撇嘴。
不就是她咯!林小满心里嘿嘿笑了两下,没有作答。站起身来走向蒸笼所在处,看着已经蒸好的蛋糕,微微笑着,想起小时候没有钱,买不起蛋糕房里的生日蛋糕,便央求院长教她做不用奶油不用发泡剂不用烤箱的蛋糕,院长便教了她这种做法,虽然口感没法跟正宗的西式糕点相比,但是还是令没有生日礼物的小福高声欢呼,一想到那段开心的记忆,林小满整个人都洋溢着温暖的气息。
“做了什么好吃的让你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傻笑?”不知什么时候,祁天祥站在她身后,语气怪怪地。
“是奴婢做的生日蛋糕,以前特意为一个亲人去学做的,奴婢只是想到以前的事觉得很开心罢了。”林小满回过头冲他微笑了一下,便将蒸笼解开,用布包裹着将滚烫的盘子,小心翼翼地端到桌子上。祁天祥跟着她也坐回了桌子上,漂亮的凤目一直盯着她转来转去,直到看到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了几只红烛,在他面前一一点上,才面色不善地瞪向她:“你点这做什么?”不知道是红色的烛光印的还是什么原因,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也微微地泛起了红光。
“许愿!”虽然知道俗了点,但是林小满私心地想将往日那开心的心情盖过早上因回忆哥哥而沉闷的心情,便兴致勃勃地跟他解释道,“这是我们那的习俗,在生日时吹灭生日蜡烛后许个愿,愿望便能成真!”
“这也是你那个亲人教你的?”祁天祥的语气竟然有些酸酸的。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林小满被红色的烛火衬得小脸红扑扑的,抬起眼睛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快吹蜡烛啊!”
祁天祥的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闪过洞房花烛夜这几个词,猛地觉得浑身发烫,可疑的红从耳后根开始蔓延向面部。嘟起小嘴飞快地将烛火吹灭,大声地将自己的心愿念了出来:“我希望我的夜盲症能够赶快好起来!”
“噗--”一个没忍住,林小满顿时失笑起来,“哈哈哈……”
本就脸红的祁天祥恼羞成怒地瞪着她,“你耍我?”
实在忍不住笑,林小满边摇头边磕磕巴巴地解释着:“哈哈……不、不是的,许、许愿……其实……哈哈,是、是不用说出来的……哈……”笑得肚子都有点疼了,看着那由红变黑的脸,连忙笑着安抚道,“哈哈,别生气别生气!下次就知道了哈!”
气闷的祁天祥顿时安静下来,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淡淡地问道:“那说出来的愿望还灵吗?”
笑够了的林小满也安静了下来,定定地回视他,微笑摇头道:“不灵了。”夜盲症不是一日两日能够调节好的,这个不能随便让他产生热切的希望。看到他略微有些沮丧的表情,林小满不忍道,“没关系,你明年还有机会许一个愿望,不是吗?愿望都是美好的,不要随便说出来,要为它实现的那一天诚心地期待,当然,愿望也不是不可以改变的,你可以为它而努力!从而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心!”
一双清澈澄净的星眸讶异地看向她,没有了往日的傲气,丝丝缕缕地浮起迷惑。
林小满忍不住捏了捏他粉嘟嘟的小脸蛋,嬉笑道:
“发什么愣,吃蛋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