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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随着一声令人感到牙酸的响声,木门被人从外推了开来,坐在床上的人茫然地看了过来,耳朵却在凝神听着。听着那轻碎的脚步声,半晌才幽幽地问:“是林满儿吗?”

放下药盅,林小满笑着回道:“是我。你耳朵真灵。”

“呵呵,不是我的耳朵灵,能进我这间屋的除了思绮已经没有别人了,思绮中午的时候走了。你的脚步声跟思绮的不一样,我只听得出她的,不过听碧荷提到过如今来的两个,除了你,还有一个还叫碧荷,我其实也是随便猜了一个。”那坐在深深窗幔之中的人让林小满看不见她的神色,语气中的无奈、凄凉、哀伤让林小满无言以对,只好将药盅放在一旁,伸手就要去掀起她的纱帐。

璎珞察觉了她的意图,急急道:“不要掀!”

“为何?”虽然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不过林小满还是停住了手。这么热的天还把纱帐垂的严严实实的,心里还真担心她被闷到。

“我的眼睛不能见光,我、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璎珞微微喘了喘,这才缓缓道来,林小满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平静。

“你……的眼睛是怎么弄伤的?”想了想,林小满还是决定问问清楚,将来才能根据她的病症做相应的一些补救措施。

“被烫伤的。”璎珞微微颤了颤,这个记忆太深刻了,那种伤痛已经深深地烙印在身体里了。

林小满顿时吃惊地看着她,眼睛被烫伤?那还能复明吗?想起祁天枫把药交给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便细细揣摩起来,他说的治愈到底是什么程度的?只是把这烫伤治好还是真的能把眼睛恢复?林小满不敢肯定,现下也不多说什么让璎珞心里不好受,便将药汁倒在碗里,轻撩起纱帐一角给她端了进去。

璎珞双手颤巍巍地接过汤碗,喝了几口后,抬起蒙着黑布的脸转向她,轻声道:“今日的药汁没有昨日的苦,你可是加了冰糖了?”

“听思绮说了你昨日将喝下去的药汁吐出来了一大半,我想许是因为味苦难以吞咽吧,所以加了几块冰糖,怎么?还是难以下咽吗?”林小满凑近了一点,认真地问道。

璎珞难得露出一抹笑,然后低下头将剩下的药汁细细饮下,竟是一滴未剩。喝完轻叹了一声:“你心思倒是细腻,已经不是那么难以下咽了,谢谢你,竟然还肯花心思来照顾我这个废人。”

“别这么说,总会治好的。”林小满心里有点酸,接过了她递出来的碗,看着她的略长的指甲盖里还有些微的泥垢,鼻头又是一酸,只怕思绮被二夫人整得筋疲力尽的时候也没办法顾全她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个儿明白,只怕这双眼睛是废了!只不过前几天我糊涂,差点把思绮妹妹也拉上了绝路……”璎珞的声音瞬间苍老了许多,听得林小满心酸不已,曾经风华正茂的女子如今落到如今程度,任是谁都会难以接受吧?想当初她也是躺在了病床上六个月,若是没有院长的照顾和关心,只怕她也活不下去了。

“璎珞姐,我给你讲个我认识的一个女子吧!”不知道为什么,林小满想跟她讲讲自己的事,也想从另一方面来激励她一下。“她是一个孤儿,没名没姓,被一个好心的女子捡回了她的家,却发现原来有很多跟她一样的小孩,于是小孩便快乐地成长着,直到八岁那年……”

璎珞一直平静地听着,直到听到那小孩被毁容了又被家人抛弃,才讶异地坐直了身子,越听越入神,那一直懒懒倚在床里的身子毫无所觉地慢慢地倾向林小满,凝神听着,偶尔当林小满停下来时还会焦急地催问:“后来呢?”

电台女主播这个职业肯定不适合在这个时代,林小满只好把她换成了说书先生,女扮男装的故事显然也深深地让璎珞着迷,林小满把整容后穿越的结局也改成了恢复了原来的面貌,然后给她安排了一个美好的结局,林小满擦了把额头的汗,给故事中的自己安排了恢复的如花美貌并且还邂逅了一个温柔的书生,两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讲完这个童话结尾,林小满还没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呢,璎珞却是先她一步,叹完后深深地感叹道:“真是个奇女子!如此坎坷艰难的路,她是怎么走过来的?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太好了,还能遇到生命之中的良人……世事真是无常,造化弄人啊……”说完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林小满语重心长道:“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希望你能参悟到其中的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要走,无论如何,不要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失望!”

正在拭着脸上泪痕的璎珞闻言浑身一震,半晌才幽幽泣道:“我是个废人了,我还能做什么?”

“没关系,你现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想,想好了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给你出出主意。何况,你的眼睛还没到不能恢复的程度,要对自己有信心,知道吗?”林小满将药盅收拾好,跟她交代了好好休息后,才转身向门口走去。

到了前院,林小满将厅堂的所有面都认真的擦拭了一遍,然后去了宫莲的房里将她换洗下来的衣物用盆装好,再把自己画的转盘的图纸给揣上,就往洗衣房走去。自那次宫莲带她去膳厅,碧荷态度上就有了疏离,每日里她请示需要做些什么的时候,总是冷冷地交待些不用在宫莲面前做的事,这倒是挺合林小满的意,她本来就没有想要争宠的想法。

回头把图纸给三少爷送去,然后再去打探打探二少爷的口风,璎珞的眼睛到底能不能治?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妥当后,林小满便匆匆向洗衣房走去,一路上碰上几个小丫鬟,还都好心地给她指路,林小满本来心情还挺忐忑的,后来细细一想,祠堂家审那日王珺玥没有叫所有的丫鬟婆子来观刑,知道她这事的人即使多只怕见过她的也不是很多,毕竟她以前在厨房是做拼盘丫鬟,真真叫默默无闻型的那种,心下便释然,脚步也格外轻松了起来。

去洗衣房的路上正好会经过厨房,林小满便进去看看丁小芹在不在,厨房里的几个丫鬟是认识她的,看着她顿时没什么好脸色,连连说“不在不在!”便各忙各的不再搭理她,林小满便不以为意,见今日厨房里多了很多送货的汉子,便也不做停留,笑着走出来继续往洗衣房走去。

到了洗衣房,跟洗衣服的婆子确定了衣服的件数还有来取地时辰后,林小满便空着手轻松地往回走。

“姑娘!……请、请问,厨房怎么走?”才走没几步,身后传来一声拘谨的男子声音。

闻言,林小满站定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这才回过头看向脸红红的憨厚男子,十七八岁的模样,黝黑的皮肤投射出健康的光泽,个子中等,一米七三左右的样子,正手脚无措地站在那,偶尔抬眼飞快地看一眼她,然后又飞快地低下头,浑身上下透露着淳朴的气息。

想起今天在厨房看到忙进忙出搬运蔬菜的汉子,再看他身上的粗布褂衣,林小满心里有了一丝了然,想必是跟着一起来的不知为何走散了,便笑了笑:“我正好要经过那,你跟我一道走吧。”

“哦!谢、谢谢!”李龙男一脸欣喜的笑,刚才只不过出来上了趟茅房,结果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路上遇到好几个女子,看见他便是哧哧笑着跑开了,害得他都鼓不起勇气问路,只好自己瞎转,转下来更是头晕目眩,不知东西南北了。远远地看见穿着一浅绿色的身影,便也不管不顾地在身后叫住她,此刻见她笑得一脸随和,心里的紧张和拘谨也稍稍消去了一些,但是不知怎么的,脸反而更红了。

林小满站在路边,等着他赶上来,谁知他磨磨蹭蹭地红着脸只肯站在她后面两步远的距离就不再上前了,林小满想了想,知道他顾忌男女有别,也不多言,便在前面领路。

一路无言,林小满为了活跃下气氛,便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男,哦不、不是,我叫李龙男。”男子先是想到没想就报出了自己的乳名,赫然发觉前方女子笑看了他一眼,顿时面红耳赤地重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阿男今年贵庚?”

听那女子叫他乳名,李龙男的心却跟着紧跳了几下,红着脸小声道:“虚岁十八。”

看着那张红番茄一般的脸,林小满渐渐忍不住想要逗逗他,“那阿男应该娶妻生子了吧?家里应该有三、四口人了吧?”

李龙男顿时摇头摆手道,“不不不,是一口人。”他还未成亲呢……但是看着那张笑靥,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小满扬了扬眉,“十一口?”

李龙男微微愣了愣,见她那诧异的表情,知道她想错了,连忙更慌地摇手道:“不是十一口,而是一口人。”

林小满的眉毛扬得更高了,“二十一口?!”

“不是二十一口……其实就一口人。”李龙男说话已经有些结巴了,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说得不对了,为什么她老是会想歪呢?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林小满这下不仅在扬眉,连嘴巴都张开了,瞪着他惊讶地问:“七十九口?不会吧?你到底娶了几个老婆生了几个娃娃?”

“不是七十九口,就是一口人!”李龙男急得直跺脚。

“我的天呐!啊?!九十一口?”林小满的眼里全是恶作剧的光芒和快憋不住的笑。

“对了,就是一口人。”李龙男终于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点头道。

林小满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出声。

李龙男这才知道自己被她耍了一通,自己再细细一琢磨,顿时也嘿嘿笑出声来,摸着脑袋不好意思地跟着她一起笑着。

待笑够了,林小满才直起身子抹着眼角的泪花,微微气喘道:“哈哈、哈……时候不早了,咱、咱们还是赶快赶路吧!回、回头你的伙伴们找不到你,肯定急得很……”

“我、我们以后每月初一十五都会给祁家送柴禾,也会送一些乡间刚产的新鲜蔬菜……”李龙男看着那因为笑得太用力结果走路都有些晃悠的绿色身影,不知为何脱口而出道。

“哦!好的,今日送了什么菜来?”林小满不以为意地接口道。

“送了百来斤的西瓜,祈府每年都跟我们四方村定下一整夏的西瓜,我们那产的西瓜还别说,其余地方的种出来的都没我们那的好吃……”李龙男一说到家乡的特产,顿时一扫刚才的拘谨模样,兴高采烈地说着。

待林小满将他送到厨房门口后离去了,他这才想起来还没问她的名字呢!顿时心里隐隐期待起下次再来祈府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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