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丝决定尽快离开,这几天她天天都在外面准备外出需要用到的东西,卓家药铺里有个会做面具的药师,柳丝缠着对方给她弄了一个,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临行前一晚,柳丝和柳毅陪着苏氏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苏氏看着柳丝欲言又止,渐渐红了眼眶,柳丝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养了她近十六年,与亲生女儿无异,眼看就要过年了女儿却被迫往外走,她心里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万一路上有个好歹该如何是好?
柳毅一整晚都很沉默,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到送柳丝回房,他甚至没有交待她一句出门在外时该注意些什么?
柳丝失望地回了房,就这样了,就是这样了!她心里也觉得这样最好,可眼泪却不可抑制的往下掉,走了最好,她本就不属于这里,心里想着不应该想的人,这样走了才不会有牵挂!
柳丝擦了擦眼泪,走到疏妆台前打开抽屉,里面全是柳夫人留给她的一些值钱细软,她找来了几条帕子,将里面的东西分两次倒到丝帕上,然后细细的包了起来,出门在外留点东西在身边有备无患,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就应该早点将它们换成银票,这样带起来就方便多了!
她将东西收好,便转到里面的隔间,里面早就准备好了洗澡水正氤氲的飘着热气,柳丝快速脱了衣服将自己泡进温暖的浴桶里,这才发现自己全身冷得发抖,她轻快地哼着洗刷刷,哼着哼着就不成了调,哼着哼着就哽咽了起来,她暗自懊恼不已,她没想要哭的,哭了也还是要走,她必须要离开!
柳丝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就索性将头全部埋进了热水里,这样大概就哭不出来吧?
柳毅看着柳丝消失的背影并没有马上离开,他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一直想着应该回去了可是他的脚却不听使唤,他知道如果再站下去他今晚就别想再睡了,可是他就是挪不动一步,这样他可以离她近一点,明天之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他最怕她会一去不回!
他其实可以进去的,告诉她出门要小心,财不可露白,不要滥好心,对陌生人要留个心眼……作为大哥,这是他对从未出过远门的妹妹要做的最基本的事情,可他最痛恨的就是这一点,他更希望能陪在她的身边帮她阻挡一切危险,他希望她象以前一样过得无忧无虑,所有事情都由他来替她操心!
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从她对着世人绽放光芒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迟早总会有那么一个人为她做这些事,可那个人绝不可能是他!
*
柳丝感觉到水温渐冷,她赶紧从水里爬出来,她可不想还没出门就先生了病,她在白色中衣外面套了件厚厚的外套,同时用干毛巾将湿发包了起来。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扯了毛巾擦拭头发,心里后悔刚才不该一时冲动弄湿了头发,这么长的头发要到什么时候才干呀?连个吹风机都没有的!
柳丝垂着眼睫无精打采地靠近碳炉,却看到炉子后面露出一双藏青色男式软底靴,柳丝心头顿时一阵狂喜,这双鞋子虽然不是她做的可她无比熟悉。
她猛地抬起头,柳毅正隔着炉子灼灼地望着她,烧红的炉火将他的脸映成一片瑰色,炉火跳跃在他的眸中显得异常灼热,与他眼底的温柔交织成一种令人心动的热情!
“哥!”柳丝惊喜地轻唤,他没有走!
可是,自己的这副形象能称之为清水出芙蓉吗?她此时——她也不知道她穿得是什么?她刚才只是随便拿了件厚衣服,湿头发凌乱的贴在头皮上‘嘀嗒’往下掉水,头发后拢露出光光的大脑门,连一根杂毛也没留,想不到自己留给他最后的印象竟是这副‘天然去雕饰’的样子!
“这么晚了怎么还洗头发?”柳毅很快绕过火炉走到柳丝面前,嘴里带着心疼的责备,一边接过她手中的干毛巾帮她轻轻地擦拭起头发。
柳丝傻傻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多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没有明天,只有现在!
柳毅的视线与她的头发紧紧纠缠在一起,他专注地擦拭着头发的每一寸,似乎他只要稍稍用力它们就会被他弄断似的,他的脸被炉火照得越发瑰丽,眼神越发蒙胧。
他手中的发丝好象都变成了柳丝的脸,他的眼里都是她刚刚从里面走出来时的样子,看到他时惊喜的样子,还有后来微微羞涩的样子!
那张脸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与他近在咫尺,几乎就在他的怀里,可他却不敢看她一眼!他怕自己会对她做出些不该做的事情。
她大概不知道她的样子有多美,她就象是刚从水里走出来的精灵,宽松的外套在她身上竟也妖娆无比,当她的眼睛发亮时仿佛她整个人都亮了起来,他当时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收缩,在抽紧,也清楚的意识到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有着七情六欲却被她叫做‘哥哥’的男人!
“柳毅!”柳丝唤他,今天她只想叫他的名字,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嗯?”柳毅本能地答应,目光终于落到柳丝的脸上,却被她灼亮的目光吓到。
“柳毅!”柳丝垂下眼睫,她的脸渐渐往他的胸口靠过去,立刻她就感觉到柳毅的身体变得僵硬,可是她不管,今晚就让她任性一次,她想要记住这一刻的温暖!
柳毅抬起一只手,举了半天却并没有想要推开她,他的手犹豫着落在她的肩头握紧,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头发,轻轻的用手指疏理着她的头发。
柳丝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她要带着他的味道,他的温度开始她新的人生,可是,她怕她舍不得松开!
也许是柳毅的动作太温柔,他的怀抱太温暖,哭过的柳丝很快有了倦意,隐约间,她听到柳毅在她耳边反复的重复着一句话,声音里藏着深深的不安。
“丝丝,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