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知道花枝招展没有睡,却也没有说话。我不停的将抹布打湿了给他敷上,再挤干再打湿,反反复复。一直这样等到天空翻起了鱼肚白。夏天总是亮的特别早,阳光透过纸窗射了进来,照的屋子内外格外明亮,心情也顿时明朗了起来。
“小宁,你怎么在人家这里啦。”他恢复痞子样,一脸暧昧的问着我,爪子还时不时的攀上我的肩膀。
细心的挑开的他的爪子,拍拍肩膀,跨出了门,“这小犊子。”虽然这样说,可我嘴上还勾起了笑容,这样正常了就多好啊。
“小宁啊,你去哪,等等我。等等。”花枝招展提着雪白的靴子跟着跑了出来,脚丫踩在昨晚刚下过的雨水上,啪啪啦啦,就像欢快的乐曲。
“笨蛋,谁等你。”加快了步子朝百花阁奔去了,已经有一天没见着娘了,跑过小院,跑过银柠树,它似乎死了一般,偶有几瓣黄绿色的叶子在树干摇摇欲坠。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夏天,它却显得十分凄凉。毕竟是属于冬天的东西。
听了听屋里没有什么动静,也就推门进了去。房内檀香弥漫,见平日里整齐的床上有些凌乱,再走过去些能看见肥硕的男子压在娘身子上,她朝我挤了挤眉,我吐了吐舌头,退出了门,轻轻盖上了,就像把一个世界分开。“真是的,好在没人发现。”随意敲了敲脑袋,心里却说不出巨大的落寞与难过。坐上梯子边,看着对面的银柠枯树,微风把它吹的咯咯的直响。“笑什么笑!”
远远的就看见花枝招展朝我招手,然后飞快地跑了过来,笑着说“小宁啊。老远的就能看见你一把鼻子一把泪的,多脏啊。”
提起长长的袖口擦着鼻子骂道“要你管。爷就喜欢。见不惯,我就给你吃。”“呵呵。”他摆了摆手了,靠着我坐了下来。
“花枝招展啊,我昨天可照顾了你一天晚上,半多半少也算个救命恩人了,你说是吧。”抬手又是给擦了擦鼻子。他点了点头,朝我身上倒了下来,真像没骨头一般。“那帮我杀了那些坏人吧。就像,花老鸨啊,梅兰啊,那些胖子啊,嫖客啊。”我那时也伤心的七荤八素的,根本不在意所说的,却酿成了以后的大祸,如果我知道代价是这样,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说这样糊涂的话。
当然我一把泪一把鼻子的抹着,显然没有注意到花枝招展的变化的眼神。他将脑袋探了过来,笑的阳光明媚“好的。”我也自然没把他那吊儿郎当的话当真,却也马上停止了眼泪。
虽然天还比较早,可毒辣的太阳早已登上高空,直射大地,一片炎暑之气。七月,透蓝的天空,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了!”是说总感觉有事情没有做,立马腾起身子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说来这房间还是花老鸨看我年岁逐渐大了起来,又是个‘男童’,诸多不便,便也安排了间房。我不似楼里的姑娘小倌,便也没有什么梅兰阁,牡丹亭之类的雅称,直接就一杂货屋。平日里嫖客也就不怎么来。“怎么会忘掉了。今天可是要去当侍读。天啊,该死的花枝招展。”慌乱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几件饰品,便狂奔出了门,任谁叫我也不理。
很快,这丞相府就到了,老远就能看见一大堆人,大大小小的。“呼呼,对不起。我来晚了。”
“没事。”除了华晔先说道,大家也都没怎么理我。细问之下才知道已等了我半个多时辰,要不是皇帝下了命:一定要等着我这个‘侍读’他们怕是早走了,这个皇帝也是蛮狡诈的,叫别人在这儿等着,自己早和诺一、妃子些回了皇宫,因为诺一的岁数太小,还没办法进书塾,也就顺道带了回去,别问我为什么能进去,因为我的目的是照顾轻珏他们,不是读书。
像我这种侍读,是没有办法和主子一样坐上马车的,这马车行了多远,奴隶们也就得走多远,就算瑾沂他们怎么要求,也没有办法。一句话:奴隶就奴隶,别妄想着和主子平起平坐。
“累吗?”华晔拉开帘子问道。今天看起来他的水色比以往好了很多。这赤日炎炎,蝉声阵阵,大树都如蔫了一般,明明都挥汗如雨了,却还要死鸭子嘴硬“不累,舒服的很。”他谦和的笑了笑。又把帘子闭了下去。
敲了敲马车,华晔再把帘子拉开了,“怎么了?”
“华晔皇子,闻香书塾远吗?”拖着包裹狼狈地问着,我也就只走了半个时辰的路程,可也受不了了,这个夏天是我大大小小经历九个年华里最热的一个,别说半个时辰,就算半刻,也是种煎熬。
"离县城没多少里路.照这个速度下去的话,应该要不了多少时辰."说罢他又看看这火热的天,皱了皱眉说着"婴宁,你要上来吗?"还未等我开口,一旁的公公便走了过来,清了清嗓子,尖声利气的说道"华晔皇子,请注意您的身份.怎么能和侍者坐在一起了?本来奴才不该管这么多,可皇子三翻五次的和这侍者说话,怕是会失了皇族的尊言."华晔愣了愣,也就没有作声,一个皇子却能被一个公公欺负,怕是稀闻.
不好让华晔为难,笑笑拒绝了,可这公公必定要让他难堪.踩在主子头上的奴隶,可不是好奴隶."这位公公,进宫多少年呢?"跟上他的步子随性问道.
他白了我一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奴家十三岁便进了宫,服适了后宫妃嫔,多多少少也有十五年之久了."
"哦哦哦,那也算久了,要是在京洲,怕是孩子都有几个了."听我此言一出,他面色顿时变窘.久久不肯搭话.
"啊,小的愚昧,触了公公的伤心事.公公你也别生气,你知道小的没读过书,京洲这人最心直口快了,不过要是别人问起,你就说:我是服适皇上娘娘的,我十三岁入宫,整整服适了后宫十五年.那多威风啊,说不定人还得夸你少年有成."
"你...!"他翘起兰花指气急败坏的说到.
"我怎么了,公公?不过,公公刚才训的对,主子永远都是主子,这奴才不能妄想和主子平起平坐,更别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踩主子头上!您说是不是."也不想想,爷也是从口枪舌战中历练出来的.
"别以为你是皇上钦点的,我就不能怎么样你了!"
"就凭我是皇上钦点的!你能耐我何!"不说还好,你这一说我还真有了底气.他果真就歇菜了,没再和我争辩,执意走到最前方.我也安安稳稳的走回了马车旁."下次别再这么容易被欺负了,要是个奴才都制不住,在宫里会很吃亏的,就算是不受宠的皇子,也踩在别人头上,自己要对的起自己."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停顿了下便又笑了"嗯,看这闻香书塾到了."随着华晔的目光探去,的确是名符其实的"闻香".四周栽满了一簇簇的翠竹,裹着浅色的外衣,迎着春风,竹叶在微微地颤动着。飘着清新舒适的香气。大大门匾上写这明晃晃的四个大字:闻香书塾。
络绎不绝的学僮从各自的马车上出来,带着侍者踱步进了门栏。
瑾沂,轻珏,华晔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看的我竟是眼花缭乱,三个都是唇红齿白的小生。穿上这书院的衣衫,更是白衣胜雪。
跟着主子进去了,这太监,马夫也就在门口守着。等一切安排好了,他们才可以走。
进了这书院,我更是找不到东南西北,九曲十八弯,这每条小道上都有房间。推门而入,点着一壶檀香,不断的青烟从香上腾空而起,这床铺也是安静整洁,看来可以住的下六七个人。
“婴宁,过来。”远处的瑾沂朝我招了招手,小跑过去了。
“给。”他递给我件白衣,正是这书塾的衣衫。“这个鬼地方,如果不是学生,会被先生罚到柴房去睡的。我好不容易找了一件。你穿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