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靠着锦被垫子坐在炕上,虽还是黄黄的脸,却是比昨有了精神,正喝着药,见她进来,命喂药丫头放下药,钟无艳忙走过去行礼,说道:“王妃,吃你的药罢了。”瑞王妃轻轻摆了摆手,让丫头们都退下了,方哭着说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这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倒叫我想明白了许多事。”
钟无艳想不透她倒底要说什么,只是干笑笑,没放声。瑞王妃指着椅子说:“姐姐你坐罢,坐下咱们说说话。”钟无艳只得坐下来,瑞王妃又开口道:“本是我坏了你们的好事,要不是我仗着自己比你多懂些琴棋书画,哄得皇上开心,让他赐了这桩婚,哪会有这许多事出来。本是我贪心了。”钟无艳心里想:你这是活该好吧?好好的干嘛要跟人家抢男人?嘴上却说道:“说这些做什么,年轻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床头吵床尾合嘛,别当回事,等大几岁知道相互体谅也就好了。”
瑞王妃苦笑:“怕是一世也好不了罢,他的心根本不在我这,我知道,原指望我长的比你好,再低声下气,服软做小能哄过他的心来,如今看来都是枉然罢,不怕你笑话了,姐姐,一年之中,他在我这留宿的遭数能数过来,统共那么三二次还是被皇后娘娘逼的罢。”钟无艳笑道:“这可怎么说,你也别灰心了,你们夫妻的事我也不好插嘴,你要信我,我替你劝劝罢了。”瑞王妃坐了起来,就要行礼,钟无艳扶住她说道:“不用这样,你还病着呢,只怕他不听我的。”瑞王妃哭道:“姐姐若肯劝他,他是必听的,只求姐姐可怜可怜我。”她如此一来,倒弄得钟无艳站坐不是,只得又说了几句闲话,匆匆的出来。
回了相府,一路无话,刚进了屋子,却见半夏正和腊梅在说什么,便问道:“你们说什么呢?”半夏忙问了安,退下去,腊梅回道:“小姐,先是你遣出去的铎儿回来了,在门廊候着等着见你呢,我让半夏去问了什么事,不肯说,只说见了您才能说。这正盘扯不清,可巧您们就都回来了。”
钟无艳在桌边坐下,夏荷倒了茶来,连翘凑到她身边悄声道:“小姐,你不记得这事呗?”钟无艳朝地上呸了一口,见丫头们都下去,便笑道:“不记得了,连翘,什么事?”连翘也皱了眉,道:“我竟也不知道,只当铎儿是回老家去了,原来是小姐你指使他做事去了,什么事我可是连影也不知道。”钟无艳长叹了一声,喝了口茶,笑道:“叫他进来问问呗,你说这怎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呢?你家这大小姐活的有多累!”
连翘笑了笑,道:“小姐,我给你揉揉,松快松快。”钟无艳冷笑道:“算了罢,没那福分,这一路心里都不舒服,她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明知道我心软只与我说那些话,我能怎么样?当真劝瑞王好好待她罢了。”连翘咬牙道:“你听她的呢,只不理她就完了,往日里小姐吃她的亏还少么?好容易这么一回,不理她就完了。”钟无艳摇摇手:“快去叫了进来,问问什么事。”连翘答应着出去了。
不大一会,便带了个面目清秀的小厮进来,钟无艳瞧着他,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一脸的贼精,心想:怕不是好事罢?这大小姐也是,找不找个老实的办事非找这么个猴精,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么?
“铎儿,你回来了,事可办妥了?”钟无艳装着镇静的问道。铎儿跪着回道:“大小姐,这怎么说话来,瑞王爷可是先小人回了京了,小人这一路也是紧追慢赶,还是晚了一步,信没送到,这不又拿了回来。”钟无艳听到这方松了口气,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过是去送个信,想这钟无艳小姐也是深闺寂寞,送封信解闷罢了。遂笑道:“可是我这记性,如此辛苦你了,信放下,你休息吧,让连翘拿些钱给你玩去。”铎儿叩了个头,又说道:“有件事好叫小姐知道,小的走到中途,因大雨湿了,所以不得已,只得自行开了信晾晒,还望小姐大量,不计较小的私拆之罪。”
“行了,行了,你下去罢,我知道了。”钟无艳无聊的说,心中有些烦燥,拆就拆了罢,大不了是些相思之词,再说他还不定认不认字呢。铎儿把信递给了连翘,说道:“小的就在廊下候着,小姐有什么事只管叫小的就是。”连翘笑道:“猴儿,平日就数你嘴甜,会巴结小姐,好好的用你们这些臭男人作什么,只管快点走罢,小姐乏了。”铎儿嘻嘻一笑,躬身退了出去。
“什么信,拿来看看。”钟无艳笑道,倒想看看这大小姐会对瑞王说些什么话。连翘递了过来,她撕了开,慢慢瞅着,这毛笔字写的乱,还是竖行,就是费眼神,钟无艳只看了小半段就变了脸色,匆匆瞅了瞅后面的两张,叫道:“连翘,那小子还在廊下么?让他进来见我。”连翘瞧着钟无艳的脸色也惊了心,又不敢多问,急急走到外面,叫了铎儿进来。
铎儿进来跪着,一张脸似笑非笑的,钟无艳慢慢喝着茶,出了半天神,忽吩咐连翘道:“连翘,出去拿我的针线荷包去绣房换个新的罢。那个旧了,看着不好。”连翘答应着,出去了,走的时候轻轻把门给带上,又不放心,自己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来,看着丫头们给花浇水。
钟无艳见眼前没了人,方笑道:“铎儿,你家里还有什么人?”铎儿回道:“还有两个哥哥,一个老母亲,都在乡下。”钟无艳道:“乡下不好过罢?不如你接了来,让你两个哥哥也进相府做事,我去求了父亲,给他们安排个好差事可好?”铎儿磕了头笑道:“谢小姐抬爱,两个哥哥在乡下尚过得,用不着进城来。”
“那你可是想做半夏那样的管事?”钟无艳笑道:“也没什么?明儿半夏的差事就是你的了,我另找事给他。”铎儿笑回道:“小的可不羡慕半夏的差事,小的只有一件事求小姐。”钟无艳点点头:“你说出来我听听。”铎儿跪着近前笑道:“小姐,您老把连翘赐给小的当妻子罢?小的早就看上这丫头了,只不好开口说出来。”
“这个,我不好马上答付你,这要看连翘的意思吧?”钟无艳顿时气分忿填胸,脸上却仍笑道:“等我去跟连翘商议了再给你信罢。”铎儿这才叩了个头,笑嘻嘻的起来说道:“只要大小姐给作主,哪有不成的事。”钟无艳缓缓点点头,铎儿看她没话,就要出去。
“铎儿,回来!”他刚走到门口,钟无艳叫住他,目光一紧,冷冷的说道:“那封信你没看到罢?若露了半个字,当心你全家人的性命!”铎儿吓得赶紧跪在门口,赌咒说:“小的什么都没看见,小姐只管放心。”钟无艳方又点了点头,铎儿回过身蹭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