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钟无艳轻轻走到那人跟前,却是瑞王背靠着花圃子,把拳头塞在嘴里,正在那抽泣,明亮的月光下,脸上的泪晶亮晶亮的挂着。钟无艳蹲下身,问道:“怎么了?人死不能复生,别太伤心了。”瑞王抬眼看着她,无助的眼神,一脸的迷茫,钟无艳心想:一日夫妻百日恩,终还是伤心的。便坐了下来,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瑞王抓住她的手,忽然道:“你放心……”钟无艳愣愣瞅着他,不解这话的意思。瑞王却也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弄得她越发不安起来,不得已只好小心翼翼的问:“我放心什么?”
瑞王把她拉到怀里,头却靠在她肩上越发哭的厉害,身体一抽一抽的,又得不压低了呜咽声,听起来憋的难受,钟无艳轻声道:“你哭出来罢,这里没外人,哭出来或许好受些。都怪我不好,你骂我打我也强似这样折磨自己,也让我心里好受些。”
瑞王再没说话,反把拳头咬在嘴里更紧了,一盏茶的工夫才忽然笑道:“我好了,要做的事总是要做的,自古成大事的都这样罢?”钟无艳吃惊的瞅着他问道:“你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瑞王摇了摇头,淡淡道:“不懂也罢了,素日你教我的我都记着,只是有时候不想那样,到最后想想,人生的事可不就是这样,你善良了别人便欺你,你恶了别人使躲你,躲你总比欺你的好多了罢。”
钟无艳听的一头雾水,心里着急,这钟大小姐脑子里倒底想些什么事,照如此下去,露馅也就早晚的事,听瑞王这话倒不像是好话,却又不知怎么应付,只觉得他说的可怜,只得轻轻应道:“别说这种傻话了,你不是说了大不值咱们去种田纺织么?我再不如此胡闹让你为难了,你要是难过,就到我这来,有我一日,我就替你排解一日。”瑞王只抱着她,不说话。
钟无艳想起蒋梦国的话,便问道:“王妃这事,却不蹊跷,明明说好了,怎么又这样了?”瑞王“嗯”了一声,慢慢放了手,直起身来,摇了摇头,却又点点头,好一会才应道:“不知道,人都没了,还费这些心做什么?”钟无艳住了口,看那月亮到了中天了,便说道:“你今晚不回了么?”瑞王起身道:“竟这早晚了,不回了也罢,我去相爷的书房歇了,你回去罢,我好了,不必再惦记,明早再来看你。”钟无艳点点头,瑞王方走了。
翌日清晨,钟无艳醒来,外面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便唤连翘,连翘跑进来,笑道:“小姐,我知你昨回来的晚,再睡会罢,家里人都忙去了瑞王府了。”钟无艳点了点头,道:“我不用去么?”
连翘回道:“小姐本该去的,可是瑞王一早就吩咐了,外头风大,怕闪了小姐,就不用出去了,只出殡那天去尽尽礼就行了。”钟无艳叹了口气,又问道:“什么时候出殡?”连翘道:“说是三天后。”
钟无艳揉着脑门子,道:“连翘,你说奇怪罢?明明好了,怎么又会这样呢?”连翘往屋外瞧了瞧,关了门,走到她跟前,轻声道:“小姐,我听了风声,说是二夫人怀疑药汤里被动了手脚,在瑞王府闹,被瑞王给挡下了。”
“药汤被动了手脚!”钟艳心里一惊,道。连翘点了点头,说道:“跟二夫人去的人回来是这么说的,前天晚上还好好的,吃了一碗粳米粥,喝了几口老参汤,还能下地略走走呢,谁想到,一大早起来,喝了药不久,下面便又止不住了,太医轮换了几波,也没商议出有用的方子来。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就没了。”钟无艳伏在炕枕上,一个不祥的念头在脑中挥之不去,却又不断说服自己那不是真的。
连翘见她没话,便要下去,钟无艳叫住她,让她拿素色衣裳来,赶快拾掇了去瑞王府,连翘不解的望着她道:“小姐,这时候避还不及,况瑞王也说了,不用咱去。”钟无艳叹了口气道:“瑞王妃除了跟我结怨,再没什么仇人了罢?我要是再不去,那不是更显出心虚,事是我做的么?”连翘听了这话便不言语,去拿衣裳去了。
瑞王府上上下下都白簇簇的,钟无艳刚下了轿子,就有瑞王贴身的小厮南星走了过来,大惊小怪的道:“大小姐,瑞王才刚看见你的轿子,很是生气,只是在陪客不得脱身,说了不让你来,你偏来。”钟无艳道:“即来了,也让我见见,尽点心好罢了。”南星只得点点头,又嘱咐了上来迎客的丫头婆子们几句,方走开。
钟无艳随着瑞王府的婆子来到停灵的登仙阁,早有婆子搬了张大圈椅来,给她坐了,钟无艳坐下,那眼泪也不知怎么却如断线的珠子,滚将下来。只见这时候一个人闯将进来,冷笑道:“可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安的什么心,看笑话来了罢?”钟无艳知是无苓,不便与她理论,在心里拜道:“此事皆因我而起,若你真死的冤,我定替你洗了这冤,还你个公道。”身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却是无苓夺了守孝丫头的孝棒要过来打钟无艳,被众婆子小厮给拦下来,在那大哭大喊的,被拖了出去。钟无艳头也没回,欲觉得悲凄,无苓越是这样闹,她就越觉得自己的个凶手,这瑞王妃直直是她害死的。
钟无艳光顾着坐着掉泪,南星急急的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小姐也尽了礼数了,还是请回罢,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又该给小子窝心脚,斥责小的办事不力了。”钟无艳方起身出来。
走到院子,人来人去乱烘烘的,南星道:“小姐,咱走后门吧,那里略清静,也省得被不三不四的人看了去惹事。”
钟无艳只得转到后门走去,刚走几步,后面有人急匆匆的唤南星,说是王爷立等说话,正恼了呢,南星跟钟无艳行了礼,跑了,钟无艳随着连翘夏荷往院外走来,这后院倒是清静,少有人走动,正走着,耳朵边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钟无艳四下望去,见那荷花池子栏杆旁,一个美人正伏在一位男人的怀里哭的伤心,钟无艳忙躲开眼睛,快步出门上了轿。心里烦躁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