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贵妃一语成真,果不然在四更末时分,有太监来报宁贵人没了,皇后在炕上身也没欠,说了声知道了,便不理会了,钟无艳一骨碌爬了起来,轻声道:“我去瞧瞧罢。”皇后伸手按她躺下,道:“有什么好瞧的,这后宫哪天哪月不死上几个郁郁成疯的女人,没人救得了她们,就是这样的命。”
钟无艳又起身穿衣裳,说无霜还在那呢,怕她受了惊吓,皇后冷笑一声,缓缓道:“我成天价只当她是个闷嘴葫芦,却原来是一肚子坏水,比起无苓,她才是最要命的。”钟无艳猛的跌起来昨晚酒席上的事,遂又脱了衣裳,躺下来,脑子里一团乱麻。
起床吃过早膳,无霜带了个小宫女过来给皇后请安,皇后坐在炕上,数着佛珠,高声叫抱琴:“快过来扶起来,日后指不定要看着你的脸色行事,哪当得起你这一跪。”无霜也不回话,只管跪下行了礼,方起来,淡淡问站在一边的钟无艳道:“我要家去,姐姐走是不走?”钟无艳瞧了瞧皇后,皇后头不抬眼不睁的说:“她不回,在这陪我罢。”无霜方转身去了。
钟无艳叹了口气,皇后走过去抚摸着她的头道:“我是怕你回去看了伤心再做出傻事。”钟无艳摇摇头:“细看看,无霜确实长的好看罢,难怪皇上会迷了。”皇后倒笑起来:“凭她再好看,不过是越礼封个妃子罢了,倒也不怕,只是你那混帐父亲,这不是作茧自缚么?倒底要她跟着一块进宫做什么?”
钟无艳与皇后说着闲话,不觉过了大半晌,只见春喜一头汗的走进来和抱琴嘀咕什么,抱琴睁圆了眼睛,失声道:“当真?!”春喜点了点头,正在跟钟无艳讲佛理的皇后皱起眉,问道:“什么事?”
抱琴走上前,气忿忿的回道:“春喜刚从常贵嘴里掏出来,皇上要封那小蹄子做皇贵妃呢!”
“皇贵妃!”皇后猛的立起来,手中的佛珠瞬间散了,哗的掉到地上,滚了一地。抱琴忙蹲下捡,钟无艳瞧着一脸怒气的皇后,小心的问:“皇贵妃不也是个妃子么?娘娘何需动怒?”皇后鼻子里哼了一声。高声吩咐宫女更衣,也不跟钟无艳讲话,更了皇后的正装,扶着春喜一径去了。
钟无艳摸不着头脑,弯下腰与抱琴一起捡佛珠,便问道:“娘娘怎么就恼成这样?皇贵妃的名号很大么?”抱琴点点头:“可不是,自从福贵妃没了,皇上再没封谁为贵妃,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听上一辈的宫女们说,福贵妃与皇上青梅竹马,又救过皇上的命,因为家世的关系做不了皇后,所以皇上才弄了个皇贵妃的封号出来,就连当时的宁皇后都要听她的,皇上好像还颁过圣旨,对皇贵妃不敬就是对皇上不敬,所以权力比皇后都要大呢。当年福贵妃没的时候,皇上哭的那叫凄惨,从此再不提封皇贵妃的事了。”
钟无艳愣在那,半晌作声不得,想起兰阿姨的话:咬人的狗都不叫,没话的人不一定没心眼,不要小看了平日里闷头没声响的人,有时候他们才是真正的小人。抱琴推了她一下,见她呆呆的,便说道:“这事也说不准,先前的福贵妃可能是因为人得意儿所以皇上才给了那么大的权势,无霜再有能耐,只不过陪侍了一宿,也许皇上只是图个新鲜,过阵子就成了马棚风了也说不定。”
皇后连午膳也没回来吃,钟无艳心里忐忑不安,叫抱琴去打听消息,抱琴去了好长一阵才回来,却面带喜色,悄声跟她回道:“原来皇后没有径去找皇上,却是暗地里招见了宁贵人的父亲宁禄,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弄得宁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在皇上面前诉苦说她女儿死的冤,要是女儿就以贵人的身份下了葬,那他在朝里也不呆了,曾早回了老家种地去。皇上被缠的没法,只得颁旨让宁贵人以贵妃礼下葬。
钟无艳听了她的话,吃惊的问:”宁贵人的父亲很有权势么?为什么他一哭,连皇上都得服软?“抱琴诧异的盯了她一眼,笑道:”这个你竟不知道了?宁家三世为宗正卿,几辈子跟着皇家出生入死,如今女儿又不明不白的死在后宫内院,他即开口给女儿要个谥号皇上怎好驳他的回?“钟无艳点了点头,忽然可怜起无霜来,封不成皇贵妃,在宫里的日子想来不会好过罢?这后宫的女人哪个不是家里权势倾天,本人尖牙利齿的,她年纪轻轻的怕不是对手罢?
钟无艳正出神的时候,端王却一步闯了进来,见了她,眼神一散,两只手却握成了拳头。钟无艳无心理他,站起来行了礼,淡淡的问:”这几天不见了你,想是忙了。“瑞王在椅子上坐下,垂着头,抱琴送上茶,他接过来,端在手里,茶冒着热气,一滴泪却落了进去,溅起星星点点的水泡,烫了手,手一哆嗦,茶杯落到地上,”咣“的一声摔了,热腾腾的茶泼了一脚面子。
抱琴和几个宫女急着上前收拾,要给他褪了靴子看看烫坏没有,他却一抬脚躲开了。用簇新的衣袖子摸了几把脸,袖子上倒涸了一大块水迹,钟无艳叹了口气,走上前,拉开抱琴,轻声道:”我给你瞧瞧罢,抱琴你去拿些凉水和新靴子来。“抱琴答应着去了,顺便把宫女太监都带了出去。
瑞王扭过脸,蚊子似的唱道:”过些日了我要成亲了。“钟无艳愣了下,停下手里的动作,瞧着他那烫的通红的脚面,却是笑了:”这回又是谁家的千金,它大爷的,富二代就是好,况又长的俊,妹子是前仆后拥的送上门啊。“瑞王又举起袖子擦脸,钟无艳看不过,把自己的手帕子递给他。
他接过手帕子,捂着脸,大声吸着鼻子,想强忍着把泪逼回去。钟无艳腰痛的厉害,便在他脚边坐下,笑道:”想哭就哭罢,活到如今二十多岁,想是没有几件事是自己愿意去做才做的罢。“
瑞王抽泣着问:”你去那种脏地方做什么?又怎么会跟陈九刀打起来?“钟无艳一愣,笑道:”你耳朵倒长,这都知道了?“
”大哥说你伤的挺重,没事罢?找御医来瞧瞧?“瑞王又说。钟无艳摇了摇头,瑞王便要伏下身来抱她,钟无艳一撇身躲过了,问道:”问你话还没回呢,谁家的千金,长的漂亮吧?“瑞王手擎在半空,没缩回去,听了这话,倒打了个寒噤,半晌不言语,钟无艳心中暗想,又问错了罢?想来我是应该心中有数的罢?呸,等回去了,问问那只丑猫光能穿越时空么?能不能穿到地府去,拉那钟无艳问问,人长的丑就罢了,心要再是丑的,可真是没治了,下油锅炸了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