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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舞池里形形色色的男女疯狂地晃动着自己的身躯,昏暗的灯光在那些红的黄的绿的紫的黑的头发上添涂了一层放纵的靡丽的色彩。

俞千雅独坐在靠墙的一个角落,面前的桌子上一瓶Amoroso已经见底,而她手里的玻璃酒杯里还有少许深红色的液体。头有些晕晕的,眼前的灯光、路过的人影也开始晃动得厉害,这么快就醉了吗?

虽然已有些醉意,但她还是记得这是伦敦西区摄政街上的一间酒吧,记得今天是二月十四日,情人节,也是自己二十二岁的生日,有生以来最孤独的一个生日。

八岁以前,每年的生日有妈妈亲手烘焙的蛋糕,有爸爸妈妈的贴心陪伴;八岁以后,替代妈妈的是妈妈的好友甄阿姨和她的儿子大她六岁的骆子涵,每年都会为她送上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二十一岁的生日有疼爱她的外公外婆安抚她孤独的心;而二十二岁呢?曾经答应每一年生日都为她庆祝的骆子涵已为人夫,外公外婆已撒手人寰,这世上除了她自己,还有谁会记得她的生日?

俞千雅喝下杯中最后一口酒,挥手想再叫一瓶,却发现自己的手有些不听指挥,只好无力地垂下。

头晕得更加厉害,但她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从巴黎来到伦敦这间名为RightHereWaiting的酒吧,记得自己为什么叫了一瓶Amoroso;记得十七岁生日时因为骆子涵无暇抽身回台北,自己不顾父亲的反对一个人飞到伦敦站在他就读的伦敦商学院门口等他下课的情景;记得那一天伦敦下了大雪,天好冷而骆子涵的目光好热手好温暖;记得他带自己来到RightHereWaiting,点了Amoroso,告诉自己Amoroso也叫“爱情酒”;记得自己在那一天对着生日蛋糕偷偷许愿,二十二岁时一定要做他的新娘……

醉意愈浓,昏昏沉沉间,只见一个金发男子向自己走来,不经询问便紧贴着她坐下来,刺鼻的香水味道扑面而来,不怀好意的手搭上她的肩头,碧绿的眼睛盯着她的脸,闪着贪婪攫取的光,“美丽的东方女孩,今晚让我陪你好吗?”

俞千雅厌恶地挣脱他那毛茸茸的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是头重脚轻,站立不稳。那男子一手握住她的纤腰,用力一带,将她抱坐在怀里,混合着烟酒臭味的嘴巴乘势要贴上她白嫩的脸颊。

俞千雅本能地尖叫一声,却淹没在酒吧嘈杂的人声和喧闹的音乐声里。她一手用力去推拒那张就要贴过来的脸,另一只手扬起便掴在那人脸上。

那男子愣了一下倒没有发怒,嬉笑着将她抱得更紧,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宝贝儿,待会儿到床上你也这么用力才好。”

俞千雅吓得酒几乎醒了一半,四肢并用拼命想挣脱那人的钳制,却是徒劳无功。

突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放开她!你没看到这位小姐不愿意吗?”然后,一只强健有力的胳膊伸过来毫不费力便将俞千雅拥入了自己怀中。

头还在嗡嗡作响,手脚酸软,眼前光影迷乱,俞千雅迷迷糊糊看得出这位解救自己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孔是东方人的轮廓,是华人吗?心里刚冒出这个疑惑,那男人又开口了,很浑厚磁性的声音,“小姐,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哇,这次竟然说的是国语!

“先生,谢谢你!请问你是中国人吗?”还是要确认一下。头越来越重,重得几乎要抬不起来了,只好靠在他的肩头。还好,他身上只有淡淡的酒味,没有香水的味道,她最讨厌男人洒香水了。

“怎么?我的中国话不标准吗?小姐,告诉我送你去哪里。”还是国语,这声音真好听,尤其在这一片各种口音的英语喧嚣在一起的地方,能听到久违的母语感觉真的不错。

好了,就是他了。

“随便你带我去哪里,今晚我不想一个人。”喃喃低语里是说不出的寂寞。

接下来的记忆是模糊又凌乱的碎片:北欧风格装修的公寓,铺着深蓝色床单的大床,男人强壮有力的臂膊,炽烈的拥抱,火烫的唇舌,肢体纠缠时的战栗,撕裂般的疼痛,滂沱的泪水,暧昧的低语,温柔的抚慰……

记忆再度清晰。第二天清晨醒来时,窗棂上跳动着阳光,陌生的房间,散落一地的衣衫,寸缕未着的酸痛的身体,身体上深深浅浅的印痕,都在提醒着她昨夜发生了什么。慌乱中四下张望,还好房间里空无一人,除了她自己,一边紧闭的浴室里隐隐传来洗浴的水声。

来不及多想,俞千雅急忙捡起散落在地上自己的衣物,胡乱套在身上,又拿起自己的皮包,轻轻打开房门冲了出去,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赶快离开这里,不要见到任何人。下楼时,她撞到一位褐发蓝眼的中年女人,来不及说抱歉,便头也不回地狂奔而去。跑到大街上,跳上一辆计程车后才发现自己慌乱得忘了穿回内衣。回到酒店后,她迅速换衣、结账,直奔圣潘可拉斯车站乘坐最近的一班欧洲之星返回巴黎。

直到列车驶离伦敦,俞千雅狂跳的心才渐渐平息。她茫然地望着窗外,窗外景物一闪而过,不知何时眼泪湿了满脸。

谁说往事如烟,去留无痕?那些经过的人经过的事都化作一粒粒沙石,尘封在心的一隅,一经翻动,便硌得人心痛。

突然觉得好冷,九月末的上海,竟也有这么冷的风。俞千雅不由抱住自己的双臂,无言地看着眼前这个即使夜色已浓也看得出眼底满溢着光彩的男人。

那一晚,由于醉眼朦胧,也由于恐惧畏缩,她一直没敢正眼看那个男人的脸,但她记住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记住了他在她耳边的低语,“告诉我你的名字”“Annika,你的头发真美!”而那声音在往后的三年里时不时会在她的梦境里响起。

而此刻,她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脸,也看得出这是一张骄傲又自负的脸,这样的男人必然有家世有背景,对任何事情志在必得,追逐女人不过是他们炫耀自己男性魅力的手段。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对自己的兴趣,但她可不想成为他腰带上的一道刻痕,三年前的那次说到底不过是一场意外,他们终究不过是陌生人。

于是,俞千雅冷冷地开口了:“傅先生,我想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傅东辰看着俞千雅在那里沉默,那张美丽的小脸上风云变幻,却没想到他等了半天,等来的竟然是这么一句,他不禁失笑,女人撒谎也都这么不动声色、理直气壮吗?

他一边脱下黑色的Zegna休闲西装披在紧抱着双臂的俞千雅身上,一边轻笑着对她说:“外面冷了,我们到屋里好好谈一谈。”

俞千雅裹在充溢着男人气息的外套里,身体绷得僵直,“对不起,我想我们没什么可谈的,我说了不认识你。”

傅东辰紧盯着她的眼睛,“不认识我是吗?那么,那个在伦敦酒吧里喝醉了抱着我要我带她走的女人是谁呢?那个从我的公寓匆忙逃走连内衣也忘了穿的女人是谁呢?我还记得……”他压低声音,声音在夜色里更有了一种蛊惑人的魔力,“她胸口上有一颗朱砂痣,我们要不要验证一下呢?”

俞千雅不由裹紧身上的外套,戒备地抬眼望着他,害怕他真的言出必行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傅先生,就算那个女人是我,那也不过是成年人之间的游戏,我们各取所需,两不相欠,我不明白你这样纠缠是为什么。”

傅东辰还是低低地耳语似地说:“我没记错的话,那一晚是你的第一次。”

俞千雅的脸腾地红了,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那不关你的事,我又没有要你负责。”

傅东辰唇边勾起一朵轻笑,“可是,我要你对我负责。”

“什么?”俞千雅哭笑不得,一时不知如何对答。

今夜月光很亮,傅东辰看得清俞千雅因羞怒尴尬而有些泛红的脸,一双盈盈的大眼里写满了冷淡与戒备。她的模样一点儿没变,还是那么美,尖尖的下颚,柔嫩的红唇,挺秀的鼻子,只是三年前那双美目里盛满的是慌乱无助与哀伤,像一只迷了路找不到主人的楚楚可怜的小猫。

傅东辰惊觉,原来自己从没有忘记过这个女孩,虽然两人不过是一夕情缘。

那一晚他和几个朋友一踏入酒吧,便注意到了角落里自斟自酌的女孩,也一眼断定她是中国人。他看着她一个人喝光了一整瓶酒,看着几个先后凑上前搭讪的男人都在她视若无睹的沉默中知难而退,到她被人纠缠无力反抗时,他忍不住上前帮她赶走了肆意轻薄的男人,只是基于同胞的立场和男人的血性。

当然,他也惊叹于她耀眼的美貌,欣赏她浅紫色连身裙裹着的曼妙身材,当她醉倚在他怀中说出“随便你带我去哪里,今晚我不想一个人”时,他的心里涌起的是一阵狂喜。他虽然算不上游戏花丛的登徒子,但也不是清心寡欲的清教徒,更做不来坐怀不乱的柳下惠,怀中抱着这样一个主动投怀送抱的美人,他自然不会不动心。

他将她带回自己在伦敦的公寓,原本不想乘人之危,毕竟她醉得一塌糊涂。他想把她交给管家莫里斯太太照料,但她紧紧抱着他不肯撒手,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蹭来蹭去,娇柔的声音呢喃着:“不要,不要抛下我。”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这样的艳遇对他来说不是头一回,却成为了此生最难忘的一回。不只是因为她的美丽,不只是因为她还是处女,他还忘不了过程中她紧闭的双眼中止不住的泪,任他如何温柔地抚摸、亲吻、安慰都止不住的泪。

那一刻他有些明白,她痛的恐怕不只是身体,更是她的心,而自己也许不过是做了某个男人的替身。

待到雨收云散她沉沉睡去后,他盯着她泪痕犹存的脸很是端详了一会儿,心中竟慢慢滋生出一缕莫名的情愫,似有还无。他原本打算早晨等她醒来后和她好好谈一谈,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等他围着浴巾踏出浴室时,看到的竟是大开的卧室门和她飞奔而去的身影,再就是莫里斯太太惊愕的表情。等他扯过一件浴袍披在身上追到大门外时,她已芳踪渺渺。

当晚,他又去了RightHereWaiting,虽然明知道她绝不会再在那里出现。人海茫茫,虽然缱绻缠绵时他问过她的名字,也得到了她的回答,但偌大的伦敦,他到哪里才能找到一个叫做Annika的中国女孩呢?他竟为此前所未有地惆怅了一阵子。

本以为时间久了,她的影子也和其它那些一夕缠绵过的女人模糊成一片分不清楚了,却没料到当她突然又出现在他面前时,所有的记忆马上复活,而且无比清晰,他甚至还清清楚楚地记着他们之间的每个细节,白色的羊毛大衣,浅紫色的连身裙,白色蕾丝的内衣裤,胸口的一点朱砂,颈间细细的项链…

想到项链,傅东辰唇边不由又浮现出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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