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悯走在夜色中,甬路两边的宫灯一直铺向未知的深处。抬眼看看皎洁的月牙儿,闪耀的群星,再回头瞧一眼琉璃瓦上泛起的点点莹光。汉白玉的雕栏,便是在夜里,也清晰可辨,……太奢侈了,若非母后病重之时无力监管,岂会如此?这得多少民脂民膏啊,她重重地叹了口气,从俭入奢易,由奢回俭难啊~!
“太子妃何事如此烦忧?说出来,本王或许能宽解一二。”
萧悯一惊,瞪向树荫。之后从那暗处走出一人,待到宫灯之处才显出靠山王杨临的身影。“王叔?”
“正是本王。”杨临微微一笑。长年征战,令他自成独特的气场,威严有余,圆润不足。但那一笑,倒似发自心底,神似杨珖的双眼,被宫灯一晃,令萧悯恍惚了一下。
“太子妃?”
低沉的声音令萧悯惊觉这位王叔不知何时竟与自己只半步之距,慌忙中退后一步,不想步子大了些,身子微微一晃,才暗叫不好便被一只大手扶住,“太子妃小心。”
那手似烫人一般,令萧悯又急切地闪开,“多谢……王叔。”
“呵~”杨临一笑,“刚刚太子妃所叹何事,不知可方便说说?”
萧悯抬眼对上那双含笑的凤目,虽然眼角已现余纹,却更显成熟的魅力。她想了想,这位王叔的风评还是很好的,再者说,这江山也是杨家的,他身为杨家一份子,应该……
“王叔,您看这仁寿宫如何?”
杨临有些意外,原地打量了一番,“挺好的,金是金,银是银的。”
萧悯听出他语气中的淡淡不屑,微微放下心,又道:“母后在世时,一力提倡勤俭之风,国库才渐渐丰盈起来,百姓的日子也富足。按理,我不该说这些,父皇勤政爱民,也应该享受享受了,只是侄媳怕这风气一开,便再难……”
杨临有些意外,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哦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见识。”
萧悯扭回头,略带不安地看着他:“王叔以为悯儿是杞人忧天吗?”
杨临被她那么一看,倒正色起来,“非也。当初皇嫂在时……”他眼神一闪,冲萧悯身后笑道:“太子可是不放心太子妃?”
萧悯回过头,见杨珖面色不愈地走来,甚为不解地问:“不放心什么?”
杨临低笑,迎向杨珖:“太子不用担心,太子妃在宫中还怕丢了吗?”
“有王叔在,侄儿自然是放心的。”杨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王叔与悯儿在谈什么,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呵呵,太子妃在忧国忧民呢。”杨临意有所指地看着杨珖又道:“太子有这样好的贤内助,当真是有福气,好好珍惜吧。”
“那是自然。”杨珖占有性地揽住萧悯的腰,“悯儿天性纯良,怕又说什么傻话惹得王叔笑话了吧?”
萧悯紧张地看向杨临,生怕他把自己方才的话。倒不是怕别的,那话并无任何暧昧,只是她深知杨珖的多疑,怕他会借此怀疑自己向杨临透露了什么。
杨临只是冲萧悯一笑,“太子妃是至情至性之人,太子待她可见是极好的。要知道别说在咱们皇室,就是世族大家,能保持住几分天性都是十分不易的。臣先回去了,太子不妨陪太子妃再走走,月色宜人,清风作伴,美人在侧,可不要错过了。”
杨珖看着杨临的背影,沉沉地不知想些什么。
萧悯略有不安,生怕他又想歪了什么,轻声问:“王叔的话好奇怪,夫君~”
“呃?……啊,王叔一向率性直言,你不要往心里去。倒是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杨珖回过神,眯眼垂看着她。
“喜欢?夫君说什么呢~”萧悯缩进他的怀中,“风有些凉了。”
杨珖紧了紧双臂,“要不,我让人先送你回家吧,这宴会也确实无趣。”
“怎么会呢,有两位大美人坐在上面,夫君你敢说无趣?”萧悯调笑般地说道,“父皇若知,怕不怪你呢。”
杨珖凤眼一闪,轻笑道:“哪里美?与我爱妻一比,简直云泥之别。不过,父皇近来的脾气多变,我正琢磨着要送什么给那两位夫人,一旦有事,也好提前知会我一声,你说好不好?”
萧悯听了这话,心倒落了下去。“这些事,我也不懂。只是若让人知晓,怕是会有难听的话,你不怕父皇生气吗?”
杨珖笑笑,突然又说:“听闻王婶身子微恙,你哪天代我去探望探望吧。”
萧悯一愣,“我自己去?”
杨珖似犹豫了一下,才点点头,“王叔一向对我们几兄弟是一样的,向不与谁亲近。不过,你是内眷,母后不在了,你与王婶走动些,也说得过去。”
“哦。”萧悯应了一声,虽觉突然,但想来,定是他觉得这位王叔不好拉拢,想让自己去探探路吧。这么一想,萧悯便抿唇笑道:“夫君可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王婶?”
杨珖含笑刮了下她的鼻尖,“就你,两个绑一起都不够王婶塞牙缝儿的。什么也不用,只探病就好。”
萧悯噘了噘嘴,“夫君嫌人家笨了吗?”小手还在他腰间捏了一把。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月下更是如此,杨珖被她的小脾气弄得心里痒痒的,轻笑一声便吻了上去。
两人分开之即,皆有些气喘。萧悯似这时才想起还在宫里,连忙四下张望,小嘴里不满地嘀咕着。
杨珖意犹未尽地又啄了她额头一下,“我让人先送你回去,泡个香香的澡等着我。”
萧悯听懂后脸颊又热,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惹得杨珖恨不得将她就地正法。
来到宫门,唤来个校尉,交待了几句。
“殿下也不要喝太多了。”萧悯进车之前,拉着杨珖的手叮嘱道。
“爱妻安心就是。”杨珖的拇指在萧悯如玉的手背上划过,食指又勾了勾她的手心,笑得勾魂。
萧悯轻叫了声,连忙逃进车厢。杨珖对自己的调情手段再次满意,又挑帘含笑看了看坐好的萧悯,这才退后。
萧悯拄着额头想着心事,不知何时车子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醇厚的声音,“请太子妃下车。”
这就到了?萧悯起身时才发现左腿竟坐麻了,想是一路也没换个姿势……
下车时虽小心了,但还是身子一歪,栽了下去,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接住。微凉的软甲让萧悯瞬间清醒,连忙推了一下,退出那个怀抱。
仰了脸,认真地看了看那名校尉,“多谢。”
那人年约二十五六,长得很是干净俊俏。“不敢当,小臣宇文哲见过太子妃。”
“宇文哲?你与宇文将军……”
“臣是宇文家的长子。”宇文哲并不像别人一样恭顺地低头垂眼,他大大方方地看着萧悯,半点儿没有闪躲的意思。
难怪杨珖放心让他送自己回来。萧悯点点头,“方才腿麻了,多亏少将军相扶。”
宇文哲的双眼晶亮地看着她,“太子妃此时可好些了?臣可送您进……”
萧悯见他竟有抱自己进府的意思,连忙退后一步,“好多了,少将军请回吧。”心里暗想,这厮好生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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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你也明白,又一主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