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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远离中原的无边海面上,大海以其浩瀚无边雄伟壮阔的气势奔腾于天地间,而在那大海深处,星罗棋布地散布着数座小岛。

据《十洲杂记》记载,十洲三岛曾是上古神氏居住消遣之所。而如今这些岛屿上居住的都是些普通百姓,他们相安无事的过着自己平静的生活,小岛的前世传说,他们无从知晓。诸神究竟怎么从岛上离去的,《十洲杂记》中也只是匆匆带过,让后人无处探究。

蓬丘位于十洲三岛较为中央的地方。蓬丘岛四面自东向南环绕分别是娑罗城,绒都,于澜和齐鸢四座主城,四座主城之下分别有数座小城。岛中央是高耸入云连绵数里的天维山脉,岛上长河环绕天维流过,与天维山同被岛民奉为神地。

弥城城东的说书摊头上,张先生细细道尽蓬丘的历史。本来今日的段子已经讲完了,刚要离去,便被摊前的这个小姑娘缠住了要听故事。想想回家也无事,便留了下来给她讲起了平时轶闻杂书上看到的些许关于蓬丘的趣闻。

讲到最后,他激动异常,拍案而起。摊前的溯溯却愣怔在张先生最后的话中。

“一离开上神蓬丘便是一盘散沙,现只盼那能一统蓬丘的明星早日出现!”

溯溯只觉心中暗波涌起,有股热流似要破喉而出。她从小就如男子一般,天下风起云涌,她看得很清楚。如今蓬丘绒都内忧外患,逐渐失势,于澜心有余而力不足,东北齐鸢隐隐占上风,然而娑罗不闻不问,不知其实力,是以并不知晓未来蓬丘究竟会如何。但是心里的声音却似在告诉她,不远了!蓬丘一统的日子就快到了!

张先生讲毕,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溯溯压了心里的思绪,脸上展开笑脸。

“张叔,谢谢你!我下次来弥城时一定再给你捧场!”她说完,哈哈一笑离去了。

夕阳下她一身红装,衣摆翩翩飞扬,渐渐远去,融入了那鲜红炽烈的日光中。

就快步至醉香楼前,溯溯似想起什么,又跑了出去,过了一会,提了一包李记的糖炒栗子回到醉香楼。

醉香楼还是如同平常般的热闹,只是人群之中隐隐有些小骚动,明明每个人都谈笑着,却又似在等待着什么。

溯溯抓了个小二,问道:“今个店里怎么这么热闹?”

那小二把毛巾往肩上一搭,笑道:“哟,客官你还不知道吧,城主夫人今个到了咱们城,现在在醉香楼招待客人呢!”

溯溯听罢一惊。她晓得小二口中的城主夫人并不是指弥城的,而是指弥城的上城齐鸢。

一座城能够在乱世中渐渐脱颖而出,必定有它不凡的地方,而齐鸢的不凡则来自于目前的城主和城主夫人。城主季末子棪十九岁继承城主之位,仅仅用了一年时间,便把上任城主遗留下来的种种问题都解决了,做事雷厉果断,齐鸢甚至整个蓬丘的人听到他的名字便会肃然起敬。他二十二岁娶同门师妹水依兰为妻。水依兰相貌据传倾国倾城,且其聪慧过人,配合着夫君季末子棪共同整治着齐鸢,齐鸢如今的一派太平盛世之景,不可说不是他们两人的功劳。

而当下,整个蓬丘局势动荡,城主夫人一反常态在外高调宴客,也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房时,望了眼师父的房间,却见那门前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穿着戎装的军官,且是属于职位不低的那种。溯溯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匆忙得关了房门。

不久有人来敲门,溯溯开了门见到的正是师父门前的军官中的一个。

“我家夫人请姑娘走一趟。”他声音听上去颇为呆板,但整张脸棱角分明,目光如炬,透出铮铮之气。

夫人?溯溯一怔,脑中霎时闪过小二的话。

这城主夫人找我能有什么事?

那军官领着她到师父房间,对着坐上之人说了句“夫人,人已带到”便退出房门。溯溯心里暗忖着这水依兰的目的,不想那水依兰已快步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手道:“呀,这就是溯溯呀,”又转头,“师兄,你怎么能藏着这么好的徒弟那么多年呢?”

溯溯只觉得触到的那双手冰冷无比,与她故作亲热的表情形成了巨大反差。

“师叔。”

听她叫秦修颜师兄,那便是自己师叔了吧。

溯溯乘着躬身之际顺势抽出了手,右手扣住腰间的剑柄。

水依兰望着溯溯,眉毛不易察觉地挑了一挑,随即又扯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师兄,既然溯溯都来了,我就不拐弯抹角了。”她坐到桌边,捻住茶杯耳柄,“我这次来,就是想请你出山的。”

“怎么,难道这季末子棪有了你还不够么,”秦修颜扯出一个淡淡的笑,“还需要我这个乡野小人来帮他?”

“我哪里能帮到他什么呀,倒是师兄你,隐于世反而埋没了你的一身才能。”她轻嗔。

“哼。”秦修颜似是颇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发了个音。

“师兄,这蓬丘子棪是势在必得的,选择帮我们你也不会少了好处。”面对秦修儒,水依兰便不再挂着她那张笑脸了,反而直截了当。

真恶心。溯溯在一旁翻着白眼,一边想。

“既然你们势在必得又何必要我来帮忙呢?”

秦修儒的反问堵得她一下子没了话说,水依兰挑着眉头瞪着秦修儒,秦修儒也毫不示弱回瞪他。

溯溯察觉气氛不对,赶紧说道:“师父,我刚才带了李记的栗子回来,这就去取来给你和师叔尝尝吧。”

说罢灰溜溜地逃了出去,身后还隐约传来水依兰暴走的声音。

“这么多年了你这臭脾气你怎么还是没改啊你!”

“当着你徒弟的面你都不给我点面子,你让人家怎么看我们虞山派啊!”

溯溯一直到现在坐上了去齐鸢主城的马车,还不敢相信,秦修颜那老头竟然把自己丢给了水依兰,说了一句“有这丫头帮你们蓬丘肯定是你男人的”便连夜跑了。连溯溯抓住他问个清楚的机会都没有。

溯溯懊恼地摇头,恨自己怎么不早发现秦修儒的想法;又觉得好笑,这老头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然而看在水依兰眼里,溯溯又笑又摇头的,就是一副要见到大人物很开心却又很紧张的样子。即使表面她不动声色的,可是心里却把溯溯又降了个级别。

仿佛为了证明齐鸢的实力有多大似的,水依兰早在到达前一天就下达了城主府全体到城门口迎接的命令。

水依兰做足排场,溯溯也配合到底。刚到了城门,便有人过来请她们下马车。整个城门口站满了季末府的人,而且从服饰看,还都是些谋士家将,分位都不低。这些人竟然将城门堵了个严实,可见季末手下能人之多。

水依兰在人前依旧得是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城主夫人,所以溯溯在接下来的一天中又不得不面对水依兰可亲的笑脸。

不过溯溯也在这样的安排下而很快了解了季末府的实力,她不得不佩服水依兰的能力。

至于水依兰在这场面背后是否有些其他什么想法,溯溯也懒得去想。

到了齐鸢半月有余,溯溯却没有见到正主季末城主一次。甚至水依兰她都很少见到,倒是季末府一堆谋士们都快把她的房门踏破了。话说回来,溯溯初来乍到,并且年纪又小,他们这些个满腹诗书的谋士应该是极为不屑的,这在初来的那两天溯溯也明显感觉出来了。可就在水依兰在之后吩咐了一句“溯溯姑娘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学识都不比你们逊色。”之后,他们便隔三差五的来拜访,还美名其曰讨教交流。

本来以为水依兰还会要考验考验自己的,但等了很久,却不见她动静,溯溯便猜着是不是人家不屑于对自己出手,可是既然不屑,又何必带回来呢?

看得出,水依兰这个城主夫人当的还是相当好的,不仅家臣对她毕恭毕敬,走到大街上,百姓们也是对她十分信服的。

不过溯溯最欣赏的,还是水依兰的审美水平。城主府后院里的那一池清泉,那一地鸢尾,那一亭小榭,素净淡雅而又透着大气,无一不合溯溯的心意。

所以在被乱七八糟的人烦到头大的时候,溯溯就会躲到这里,吹吹清风,打打水漂。

天空清冽明澈,云朵稀稀拉拉,似乎是那碧波上漾起的清波。午后舒适淡暖的阳光有一丝躲过檐角,漂浮在空中。

溯溯懒懒地眯着眼睛,透过指缝四处张望。这时候一切都很安静。

寂静之中,溯溯却猛然惊醒,瞬间坐了起来,落入眼幕的便是季末子棪穿着清白长衫的身影。他就在亭外,仿佛是站在光辉中,一瞬间周围的光华全部集中到他身上。他只是静静的,静静地,站在那里。

溯溯以前并没有见过他,但当他进入视线的那一刻,溯溯就知道他是季末子棪。除了季末子棪,没人能有如此淡然而又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气息。她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也忘记了要让他进入亭中,只是,静静的,静静地看着。

长久的沉寂之后,季末子棪只是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转身便走了。溯溯却长久望着他转弯的角落,回不过神来。

当晚,季末子棪便宴请溯溯。

溯溯觉得这宴会不尴不尬,但自己都待了半个多月了,才想到有这个人存在,是不是有点晚了?

随着侍女进入厅中,还未坐定,季末子棪就开始说:“溯溯姑娘,这半个月来,内子怠慢你了,请你谅解。”

声音说不上多好听,只是有股淡然的气息透出来。溯溯不禁眯起了眼睛看着季末子棪。

“溯溯姑娘?”季末子棪见她不回答,疑惑的问。

“没什么。”溯溯回过神来,低头道。

季末子棪笑了笑,并不介意她的无理。

“其实我和秦师兄也是同门,所以也可以和你算是同门呢。”

“师父说过了。所以我也是看是同门才想来帮助你的。”溯溯也不和他绕弯,顺着他的话说。

“你凭什么呢?”

溯溯又眯起眼睛,低头思考。

“其实,我只有一条命吧,”溯溯轻声道,“但我可不想为了你们而丢了命,那么我唯一能做的就只能帮你们达到目的,你说是不是?”溯溯在讲最后一个问句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明亮的色彩一瞬间投到子棪眼中,他不禁有点看呆了。

“当然了,溯溯姑娘,你为我们做事,我们护着你的命。”水依兰饮了一口酒,笑道。

从溯溯的眼中望去,水依兰眼中早已没有了她的端庄大度,而是满眼的市侩商人奸诈的眼光,仿佛在她眼前的自己,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一般。

这一场晚宴就在这样诡异而尴尬的气氛下一直持续到最后,甚至连季末子棪也是毫无缘由地显得不知所措。

晚宴过后,季末夫妇总算在溯溯到达城主府,并且熟悉了这儿的大部分院落之后,说要带她“游园”。

水依兰牵着溯溯的手边走边介绍着,时不时还会朝着季末子棪露出小女儿才会有的娇态,而季末子棪接收到后,也会朝着妻子会心地一笑,只是这一笑,却很少会透到眼睛里。

有的时候溯溯回过头,刚好看到两个人黏在一起的眼神,便会不由自主的打个冷战,通常在这时,水依兰会在溯溯手上狠狠掐着,仿佛在警告她不要破坏这美好的时刻一般。

走至后院时,溯溯终于忍受不了了,要求水依兰和季末子棪停下来一会儿。她不顾身后两个人怎么看,一屁股坐在横栏上,脱下鞋子揉着自己酸痛的双脚。

当他们发觉的时候,溯溯早就把双脚伸入了那一池清潭中,晃悠着小脚哼着歌。

她竟然当着夫君赤裸着脚掌!水依兰满脸涨得通红,却不知道怎么发作,拎着裙角原地转了三圈之后一跺脚,便气愤地离开了。

溯溯虽然有些诧异,水依兰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生气,但也没什么在意。站在她身后的季末子棪在水依兰离开时,仿佛一下子松了一口气。

“她是你妻子诶,”溯溯转过头望着他,“又不是瘟神。”

季末子棪却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笑着坐到她旁边。

“难不成……”溯溯眨了眨她的眼睛,接着又眯了起来,“你怕老婆啊?”

从季末子棪这个角度看过去,溯溯的头微仰着,领口松了开些,露出一小块红嫩的肌肤,双脚一直露到小腿,在水中时隐时现,眨巴的双眼蒙上了淡淡的水雾。也许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秀色可餐。

季末子棪淡淡的笑了一下,在溯溯还没反应过来这一笑代表什么的时候,他的唇已经印上她的了。

只是蜻蜓点水一吻罢了,溯溯却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她能感受到他的舌,轻轻的在她的唇边游移,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这个吻,推开还是回应,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当季末子棪满意的结束了这个吻之后,溯溯突然大呼:“你你你……”

然后“咕咚”一声,溯溯便从横栏上滑到了亭外的池子里。

“有趣!有趣!”季末子棪猖獗地笑着走开了,就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一般。

幸好!幸好我会水!他怎么不去死啊!溯溯低低地咒骂着,一脚一脚重重地踩在通往客房的青石板上,衣衫的水珠甩的到处都是。她想,自己这样子一定狼狈死了,都怪那个死人!

“溯溯小姐,你你怎么成这样子了啊!”水依兰派给她的侍女久莉正在门口打盹,却远远地听见了溯溯的脚步声,抬头望去,看到的就是溯溯浑身湿透头发散乱走到阶前的样子。

“啊呀,您怎么赤着脚啊,”久莉扶着溯溯就往里走,嘴里还念叨着,“您知不知道女子的双脚只能给自己的丈夫看啊,您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自己呢……”

溯溯在触到久莉的手臂的时候,意识便一点点的流失,最后脑子里只有那句“女子的双脚只能给自己的丈夫看”……

溯溯这一睡,一直睡到了三天之后才醒过来,刚睁开眼睛,久莉便大呼小叫地把水依兰季末子棪全叫过来了。

溯溯就看着久莉在房间里跳来跳去,左眼皮跳的厉害。

“久莉……”溯溯自己被自己吓了一跳,声音竟然沙哑成这样。

“久莉……原来夫人是不是特宠你啊?”虽然溯溯从小便不受什么规矩的约束,但是她还是看的出来,久莉那些行为,也是在这些所谓的规矩之外的。

“当然了,夫人拿我当亲妹妹一般呢,”久莉立马扑到在溯溯床边,“这两天夫人好像有点不开心呢,所以我就说我能不能分担一些,然后她就让……呀,我答应了她不能说的!”久莉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立刻捂住了嘴。

溯溯一边忍住自己外边的半边脸不动声色,另一半却已经隐隐抽搐起来了。

这水依兰到底在担心个什么劲呢?竟然连这种不谙世事的小丫头都派出来了。想这些的时候,溯溯完全忽略了正是因为自己的不谙世事,才会导致水依兰的担心害怕。

溯溯的病大夫说是因为前段时间心里积郁至极,又加上偶然掉到水里,才会得的。溯溯在静养半个月后,终于能够爬起来了。

当她从房中走出的时候,她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开始做一些身为谋士所应当做的事情,她可不想吃白食。

谋士,以谋事君者。溯溯绝对相信自己的智谋,但她却不相信这季末府的女主人不会从中使点什么伎俩,好让她乘早滚蛋。

自从久莉那晚吐了真言之后,溯溯才想通事情的关键。水依兰在开始的时候,出于一种对于自己丈夫的“保护”心理,把任何能接近季末子棪的人当作敌人,因为她要从中杜绝那些人成为真正的敌人,于是就有了一开始的冷淡对待。而后来的谋士们,更是想以此来告诉她,其实你也不过是拥有普通智慧的女子,并不能和季末城主并肩。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溯溯过人的智慧使她在那群谋士中得到了一致好评,并且他们把他们的想法都反映给了远在外城的季末子棪。季末子棪得知了有女子如溯溯这般,回来之后就赶紧想来见她,就有了她们开始的见面。后来的晚宴,她想也一定是季末子棪示意之下,水依兰当然不能再继续冷淡对待溯溯了。

只是季末子棪的态度耐人寻味,明明有种感觉是季末子棪怕水依兰,可是事实却是水依兰在季末子棪身边总是作小鸟依人状,完全没有了开始的那种草木皆兵的阵仗。而季末子棪对于自己的那个吻,却是溯溯怎么都想不通的。

溯溯一路想着,已经走到了季末子棪书房院子里,两个黑衣持剑的人守在门口。

“两位大哥,请进去同传一下,苏溯溯求见城主。”溯溯低头行了个礼。

在等待的时候,她打量了一下书房外的院子。书房正对着的是连通没个院子的碧湖,湖边垂柳依依;院子东面便是进出的拱门了;而西侧,则是一片密密的竹林,郁郁葱葱的的竹枝交叉错杂,颇有些清淡雅致的情调。

季末子棪的院子简单优雅,而自己的院子闲情逸致,这水依兰还真是照着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气氛呢。

“溯溯姑娘,城主请您进去。”通报回来的男子双手作揖,说道。

“多谢。”溯溯不多话,径自走了进去。

在书房里的不仅仅是季末子棪和水依兰,还有季末手下的几个将领。

溯溯一一打量着座下的几个人。

坐在季末子棪左下的是一个穿着月白底色青色滚边长衫的男子,那男子摇着纸扇,一派儒士的气息。

素闻季末城主手下人鬼仙三人,这一定是当中的谪仙芷溪上将了吧。

依个下来是个穿着盔甲的男子,剑眉星目,眼神凌厉。这位一定是鬼将军慕容。

右手下来第一个,是个摇着蒲扇的尖嘴猴腮一脸精明样的男子。嘿,这一定是人精雷师爷。

“小丫头,打量完了吧?”鬼将军轻哼一声。

溯溯赶紧扯起笑容:“溯溯见过芷溪上将,慕容将军,雷师爷。”

“恩。”那雷师爷从鼻尖冒出尖锐突兀的一声。

丫丫呸个。溯溯在心里暗骂。

“溯溯姑娘请坐。”季末子棪从书桌后面发出阴沉的声音。

溯溯微微一颔首,坐向了季末子棪目光所及处。

“城主,绒都老城主病危,城内他的儿子们正为了城主之位争的头破血流,城外燎炎诸部似乎有所异动,线报说莫哈族似乎在将各个部族合并。”是鬼将军冷冷的先开了口。

雷师爷摇着羽扇,一挑眉:“恩?看来新上任的莫哈族首领野心不小啊,不过竟然能把一向不和的各个部落给合并,看来也不是省油的灯。”

“于澜这次却一反常态,置身于绒都城主之争之外,似在等待什么良机。”慕容慢慢沉吟道。

“娑罗城主也有异动,沉玳手下的八大铁骑有五人正频繁走动于鬼离、魅、魍、魉四城。”上座的芷溪幽幽开口。

一时间却是寂静无声,每个人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可是又像在思考着什么。

溯溯恨不得翻了个白眼。说话这么遮遮掩掩的,连个具体的指令都没有,看来自己在这里极不受欢迎呢。

“如果溯溯让各位不能畅所欲言的话,那么溯溯这就告退。”溯溯站起身颔首道。

“坐下!”季末子棪似乎微微地有点发怒。

“溯溯姑娘,你怎么看?”坐在溯溯上首的雷师爷眉毛一挑,妖气十足地望向溯溯。

溯溯顿时感到鸡皮疙瘩狂起。

“以我看,齐鸢只要抓住两个地方。”溯溯嘴角微微挑起,眼里闪着自信的光芒。

季末子棪右手轻敲着桌面,“哪两个地方?”

“燎炎诸部和鬼离。”

“哦?”芷溪上将似带着赞赏的眼光看着他。

“燎炎位居于澜和绒都之间,占尽了燎炎大漠上的重要地段,如果能收为己用,那么就能够很好的绒都北部以及于澜了。而鬼离虽然同为魑魅魍魉之一,但是常年远离娑罗,自然不如另外三城对娑罗中心,只要抓住了鬼离城,那么就是夺得了绒都与娑罗之间的要道了。”

“他们要是围攻我们呢?”

“不可能,只有我们围攻他们的可能。”溯溯笃定的说。

“那要是有可能呢?”雷师爷摇着羽扇,似乎起了逗溯溯的兴趣。

“没这个可能啊!”溯溯拍案站起来,“你这老家伙我最讨厌把话重复问我的了!”

霎时,雷师爷眉毛拧在了一起,羽扇指着溯溯直颤抖,“你你你……”

“ohyeah~老雷!总算有人能治治你咯~”芷溪上将没了刚才温柔淡定的气质,调笑起雷师爷来了。

听到“ohyeah”两字,溯溯惊讶地望向了芷溪,芷溪回了她一个怎么了的表情,她赶忙摇了摇头。而芷溪旁边的鬼将军,似乎也有点动容,想想这么多年,都只是雷师爷调笑他们两个的,哪有她被气成这样的。

一下子几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溯溯知道,他们的第一关算是过了。

当溯溯和其他几个人一同走出季末子棪的书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大家忙着商讨正事,似乎一下子忘了吃饭,太阳已经斜斜地挂到二楼西边。

“那个,芷溪上将!”溯溯叫住芷溪。

芷溪一派悠悠然的样子,活过头来,“恩?小丫头,什么事情啊?”

“刚才我听到你说‘ohyeah’,我想问下,您怎么会说着话的呢。”溯溯心里相当相当的好奇。

“这是我的家乡话啊,我当然会了。”

“额?真的吗!”溯溯兴奋地就差没拍手叫好了。

“怎么?你也是……”

“不是不是!我师傅和你是同乡呢!他从小就教我他的家乡话~”溯溯突然想起以前师傅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虽然溯溯和他并不是同乡,但自己从小就跟随师父,说不定也能算半个同乡呢。

“哦?那下次一定要带我见见你师傅。丫头啊,我挺看你哟,好好干!”芷溪笑着转过身去,走了两步却又回过头来,“丫头问你句话。”

“恩?”

“Areyouready?”

“Yes!”溯溯握拳举至胸口,激动地说道。

“Go!”

溯溯回到客房的时候,才回想起来今天去找季末子棪的目的,然后懊恼跺脚了半天才歇停下来。久莉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溯溯姑娘,你…你…你知不知道身为一个姑娘家这样的动作是多么……多么……”久莉结巴地说着,脑子中迅速寻找着适合的词语,“不合规矩!”

溯溯把脑袋从蓬丘的地图中抬起来:“恩?不合规矩?那你说怎么样才算合规矩呢?”

话毕,就见久莉踏着碎步跑到门外,再进来时,信步而走,浑然不似刚才跳脱的少女。她裙裾曳地,一双柔荑提起前摆,脚下如踏莲花,缓步踏入里屋。朝着溯溯微微屈膝颔首,再缓缓入座,纤纤小手摆在双膝上,目光垂地,面露微笑,好一派清丽动人的样子。

随之,是一阵寂静。

良久,久莉的笑显然有些挂不住了,她扯了扯嘴角,微启朱唇,“溯溯姑娘,我,我能起来了吗?”

溯溯坐在床沿,支手托着下巴,肩膀抽搐般地讪笑:“行啊,你这不都示范完了么。”

久莉闻言,气呼呼地跳了起来:“你,你,欺负我!”她薄唇嘟起,左手插腰,右手指着溯溯。

溯溯挑了挑眉,拍了拍手,站起来,毫不示弱地双手插腰,“是又怎么样?”

“你你你……”久莉气急败坏,一下子冲上去,把溯溯扑到在床上。

久莉手脚并用,溯溯见招拆招,很久都不分胜负,最后两人喘着气,仰躺在床上。

“久莉啊,问你个问题。”溯溯神秘兮兮地把头凑到久莉耳边,“你们家城主是不是怕老婆啊?”

“哪有,我们城主和夫人相敬如宾,哪里是怕老婆啊!”

“那你说,他在水依兰面前怎么畏首畏尾的呢?”

久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其实,城主好像并不喜欢夫人,可是夫人很喜欢城主啊……好像,听老人们说,城主娶夫人是因为城主的师父,也就是夫人的爹的临终遗言……”说着,她又摇了摇头,“反正,反正城主是好人,夫人也是好人……”渐渐地,久莉的声音若了下去,溯溯转头看时,她已经睡着了。

——水依兰,虽然水依兰有的时候太精明奸诈了,但是她的本性好像,并不坏呢,否则,身边怎么会有久莉那么单纯的孩子呢。那季末子棪,也真是莫名其妙……

——那未来,是什么样子呢,有芷溪和师父那样的人存在,真想去看看……

夕阳的余晖斜射进来,照得一室温暖。

溯溯醒来的时候,月光已经代替了昏黄的阳光照入内室。她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久莉,帮她盖好了掉在地上的被子,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她一早已经打听好了今夜那三位季末子棪的得力干将都将留在城主府过夜。因为他们大多被季末派向不同的地方,所以他们的府邸都不在齐鸢城里。

水依兰将他们三人都安排在了溯溯的小院的东边一处院子,所以不一会儿,溯溯就已经走入了他们的院子。溯溯看到他们院子的规模的时候,不禁咂了咂嘴,他们这院子比起溯溯那小院子不知道要高出多少档次了。

在这个时候,满院子已经没了灯火了。溯溯无奈地东张希望,希望能够揪出个还没睡的。

“丫头,找谁呢?”溯溯头顶传来带着戏虐地声音。

她抬头,赫然入眼地便是芷溪月白色的身影。只见他躺在屋顶的瓦面上,右脚随意地搭在左膝上,悠哉游哉般地一晃一晃。

溯溯对着屋顶的身影浅浅一笑,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芷溪身旁。

“漂亮!”芷溪赞道,溯溯这才发现他的嘴里还叼着一只毛绒绒的狗尾巴草,她想到自己师父也有这样的爱好,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个疑问,难道从未来到来的人都有这样特殊的爱好么。

坐在芷溪身旁,溯溯丝毫感受不到一丝压力,反而有点自来熟地说:“诶,人家都说你是玉树临风般的人物,那一袭白衣,便是儒的可以。怎么你现在却一副痞子样,丝毫没有儒将风范啊?”

芷溪倏地坐了起来,双手支在身后,把嘴里的狗尾巴草转头一吐,再回头看着溯溯。

“怎么?我这个样子不够儒哦?”

他歪头的样子似是天真少年,然而嘴角淡淡的笑意以及眼神中的清明澄澈却宛然不若刚才的样子。

溯溯叹了口气,说道:“行!我知道你就是这个样子看着那些仰慕你的姑娘们的吧。这招对我没用,想当年,我可是在我师父温柔煞的眼生里活过了十年呐。”

听完这话,芷溪又倏地躺了下去,嘴角不屑地一撇。

“说吧,现在来找我什么事?”他愤愤的语气就像闹着脾气的大家小姐,溯溯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溯溯在芷溪能够杀死人的眼神中说出了自己的来意,“今天你们讲话的时候都好像遮遮掩掩的,我下午不方便问,就来问问你咯。”

“你怎么知道我会告诉你。”

“我看你好说话呗~”

“你确定?”

“我确定。”溯溯一笑,“过段时间我师父可能会来看我哦,要不要见见?”

其实溯溯如此笃定是有原因的,她跟在师父身侧,知道曾经活过一世的人面对这个世界,总是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也许他们和身边的人相处的很融洽,但是这不能够完全磨灭他们心中的孤独感,那种轻视万物的想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而他们知道在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同伴的时候,一定会迫切的想见到那个人,并且感到自己不在孤独。

“成交。”

“你也知道,要想在这蓬丘上立足,手底下或多或少得有些什么不能见人的势力对吧。其实我们也没瞒你什么,今天只是把设计这些势力的布局给隐了下来而已。”芷溪缓缓地说着。

溯溯还想继续听下去,却没了下文,诧异地问道:“”没了?“

”没了。“

溯溯很郁闷,看来他还是把芷溪的那个孤独感看的太伟大了,结果人家透露的也只有些没什么用的消息。

”你还想知道什么?身为谋士,知道这些已经算不错了,难不成你还不单单想当个谋士?“

”谋士很没劲啊,你看季末家院子里一大群的老头当谋士,还要我做什么。“溯溯嘟着嘴抱怨着。

芷溪却又突然坐了起来,食指举在嘴边,示意她噤声,一边侧耳仔细倾听着。

”别听了,就是一三脚猫小贼。“溯溯翻了个白眼。

”那行啊,你去抓吧。“

话音未毕,溯溯已经飞身出去了,淡粉的声音便消失在黑夜中。

芷溪再次躺下,悠哉游哉地哼着歌。

偷偷摸进城主府的黑衣人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大半夜的还会有人在屋顶上出现,更不会想到这人会身手不凡。

溯溯轻点脚尖,便落到了黑衣人呆着的墙边的樱花树上,她站在树梢上,却稳如泰山。她浑身刻意散发出来的真气使得满树的樱花花瓣四处飞舞,而自己那身浅粉的衣服下摆随着真气渐露而肆意飞扬。

”小贼,今天算你不巧落到我手里。“溯溯轻笑着,嘴角挂着一抹妖异的笑容。

那黑衣人只觉得眼前的美丽女子散发着一股让自己无法抗拒的气场。虽然他无比胆怯,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他还是选择了出剑。细长的软剑转眼就要刺到溯溯的腰间,溯溯垫起脚尖,腾空而起,在空中向前翻了个身,趁势握住了黑衣人的手,再轻轻一扭,只听咔嚓一声,那黑衣人的手边已经断了,手中的长剑在空中翻滚着掉下围墙。

溯溯再一转身,顺势把黑衣人的手臂缚在背后。

”嘿嘿,想跟我玩,再练几年吧。“

城主府的下人要是在这个时候在院子里走动,一定会很诧异地看到一个身材娇小的粉衣女子拎着比她高壮的黑衣男子飞过院子上空。

”嘭!“黑衣人被摔在屋顶上,闷哼一声昏过去了。

”不错。“芷溪闭着眼睛突然冒了一句,”改天我跟季末说说。“

”切。“溯溯不屑地吐了个字,转身跃下屋顶,潇洒地走出院子。

这时候芷溪才睁开眼,望向走出院子的身影,眼里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凝重。

她的武功已经如此厉害了,也许这蓬丘,也没几个是她的对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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