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范局长正欲转身走出套房，高个子又叫住了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高个子说。“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我们拷贝制作的纪录片？”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反正没事，大家一起来欣赏欣赏吧。”高个子手握摇控器，拇指轻轻一点，墙上的等离子平板电视“滋——”的一声打开了。
画面上，范局长象换了个人似的，充满青春活力，一丝不挂地躺在席梦思大床上，怀中抱着一个洁白的酮体，正腾云架雾，欲死欲仙呢。那娇滴滴的呼唤，那赤裸裸的欢叫，在这寂静的套房内直钻入两人的耳朵。
“够了！”范局长大叫。
“哦，既然范局长不想回忆，那就算了，可这实在算得上是一部真正的艺术精品呀。”高个子说。“可惜呀，可惜。”
“你到底要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高个子说。“你也知道最近香湾酒店被传得沸沸扬扬，说什么失踪案与香湾酒店有关，这根本是无稽之谈，范局长认为呢？”
“有没有关系通过调查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中国的法律一向注重证据。”
“查——”高个子十分惊讶。“你们真的要查香湾？”
“如果举报之事属实，别无选择。”
“你们不知道香湾是谁的产业？你知道这一查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吗？”高个子的语气十分冰凉，透露出一种凌厉的杀气，令人不寒而栗。
“不知道。”
“不知道还要查？”
“当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们不会动手！”范局长似握住了话语的主动权，可是马上他就发现自己的想法错了。
“没有金钢钻就不会揽瓷器活，既然有胆量做出来，就不怕你们查，我们老板头上的光环你又不是不知道，一不小心，你就乌纱不保！”
“还有，不光是你，还有你的上司，上司的上司，都会因此身败名裂，遗臭万年。”高个子说。“你想，就算你愿意，他们会愿意吗？哈哈哈，想查香湾，你们这是自掘坟墓！”
“我是说不到万不得已。”范局长说。“我也不想两败俱伤，相信大家都不会。”
“哈哈哈——好一个万不得已。”高个子仰天长笑，语气十分逛狂。“就算一亿个不得已也不行！”
“长颈鹿为什么濒临灭绝？就是因为长得太高，成了众矢之的。”范局长说。“人也一样，太高于人之上，众人就会把你掀倒，尤其是当你不把抬起你之人放在眼里之时。”
“哈哈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高个子不无揄揶的说。“不过我明确的告诉你，失踪之案不要追查下去了，南蛮湾疑团也不要过问了。”
“失踪之案一定要查，否则无法向上级交待。”范局长说。“不过你说的什么南蛮湾？我们并没有追查过！”
“没有最好，不过你最好过问一下下属们都在干些什么，尤其是李莫警官和梁小姐。”
“他是个出色的警察，我相信他们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
“就是因为出色，所以才叫你管好一点。”高个子说。“他最近可在南蛮湾一带活动，不去调查王会计的事，跑去那干吗？”
“南蛮湾？”范局长说。“那不是个坟地吗？”
“是的，坟地，甚至比坟地更可怕！”
“万城集团曾计划改造成别墅群，但没有大行动之前，廖万城竟然疯了，不可思议！”
“万城集团？哈哈哈——”高个子又一阵大笑。“对，疯了。”
“你笑什么？”
“同行冤家，他的崩溃不是给我们提供了更好的舞台吗？”
“你们——？”
范局长转身退了出来，这次高个子没有再叫住他。他转过身朝套房里间叫了一声——出来吧，他走了。
一个人从套房里间走了出来。
同样高大威武的个子，同样一个遮了大半个脸的墨镜，同样捉摸不透的面部表情。
“马哥，他走了？”他问高个子。
“废话？”
“下一步怎么做？”
“听上面的指示吧。”
二
李警官带着小梁又走入了南蛮湾荒地，一栋光秃秃的公寓楼，四周除了荒坟和野草，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雾，紫色的雾。什么时候这里升起的？
雾下面的风景更是迷人，一种苍凉的美。
彩虹，也架在了坟地和公寓楼之间的高空，仿佛伸手可及。
五颜六色的，象丝带，彩色的丝带。
如果这条丝带舞动起来，就更美了。可是很多更美的丝带却是不吉祥的东西，它总是缠住那些鲜活生命的脖子，然后残忍的扼杀它。也包括他。
好美的彩虹啊——小梁感慨。
美吗？——李警官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越是美丽的东西后面，往往藏匿着可怕的阴险和凶残。罂粟花美吗？却是有毒，能杀人于无形之中；玫瑰也美，却叶中藏刺，刺破皮肤于瞬间。
可是这是彩虹啊——小梁说。
彩虹？你就认为这是简单的彩虹？彩虹会出现在什么时候？
雨后睛天——小梁说。
现在下雨吗？
没有。
清晨，无雨，凭空彩虹，你不觉得奇怪吗？——李警官说。
有雾啊。——小梁说。
雾不代表雨，雾里彩虹，就更是奇异和诡幻。
李警官深深地思索着，眉头紧锁。
小梁抬头望天，怎么啦！彩虹不见了——
“看什么，小心路！”李警官提醒道。
“彩虹不见了。”小梁说。
“不见了？”李警官也抬头看了看。是不见了，刚才那道炫丽的彩虹不见了。
“为何不见了？”小梁小声嘀咕。“就因为你说它不漂亮，都怪你。”
尽管说得很轻，李警官还是听到了。
“神秘诡异的彩虹被我识破，只好逃走了。”李警官说。
雾更浓，荒草叶子上象撒了一层霜，洁白洁白的。
三
电话。
李警官接到一个电话。打开，是市局打来的。
李警官把电话移到耳边只“喂”了一句，就再也没有说话，只偶尔轻轻地哼一句。
他的手在轻微的发抖，面对穷凶极恶的持刀歹徒，他不惧怕；面对唾手可得的黑钱，他不惧怕；可是这次，一个电话就让他手发抖，身体微微晃动。
冰凉。
连周围的空气也是死的，冷，他竟然感到了冷。
究竟是什么电话，让他如此惧怕？小梁的内心十分疑惑。
李警官停住了脚步，回头望着小梁。
“市局要我回去，要取消我对王会计他杀案的追踪。”李警官干咳了一下，语重心长的说。
“为什么？”小梁愤不可遏。“这样公平吗？王会计的案已经有了眉目了，更何况，南蛮湾那栋烂尾楼，已经发现了浇注进去的遗骨，难道就这样放弃？”
“不会的。”李警官说。“他们会派别人去的，也许别人比我更合适吧。”
“范局到底什么意思？”小梁说。“我发现他最近好象变了个似的，而且似乎很关心你跟踪的案子，放在以前，这不是他的性格，以前，他想要的只是结果。”
“是啊，我也觉得。”李警官说。“或许，人都是会变的，变好？变坏？变老？”李警官说。
“变坏？”小梁问。“他为什么要变坏？”
“他女儿出国留学最需要什么？”李警官问。
“钱。很多的钱。”
“他有那么多钱吗？”
“没有。”
“他女儿留学了吗？”
“留了。”
“所以这就是变坏的结果，男人有权就变坏，变坏就有钱。”李警官说。“范局长说是无奈。”
“我看是无耻！”小梁说。“他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他也敢做？”
“不敢。”
“为什么还要做？”
“因为他有把柄。”李警官说。“有把柄在他们手上。”
“把柄？”小梁问。“什么把柄？”
“他不肯说。”
“在什么人手上？”小梁又问。
“他不肯说。”李警官说。
轻风搅乱了晨雾，牛奶浸泡过的荒草愈发显得精神，抖擞着身子，更好的掩护着草丛中的一个黑影。
黑影一闪，又隐入了另一片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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