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天空像一块上好的丝绸,光滑,纯粹,清歌洗完澡出来,屈膝坐在窗前,一整晚的压抑像是一块铅石,压的她快透不过气来。
橙黄色的壁灯照在身上,少了一份疏离,多了份世间的伤感,在深夜才敢沉浸在伤痛中的清歌,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娇艳的红唇抿的紧紧的,似是下一秒就能滴出鲜血,清丽的容颜在灯光下飘渺有些模糊,唯独一双茶色双瞳,浮动着深涧寒潭般的冷冽,直直穿透夜空,于寒潭之上,碎成浮光,妖冶异常。
纤瘦的身躯微微颤抖,修长洁白更胜玉质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双膝,清歌将头埋进双膝,再一次不可遏制的想起封扬,那如风一般张扬的男子。原以为埋在心底的深处,此生都不会在去碰触,不想,在自己不知道的潜意识里,却从未曾忘记。
清歌想起,他站在自己身边,说:“清歌,我要成为世界上最棒的赛车手,我要站在这世界的巅峰,清歌,我们一起看这美丽的大千世界。”那一夜,封扬眼中似是装进了整个世界,亮的惊人,连嘴角的笑都带着掩不住的期待与明媚。
清歌想起,他们一起挑过的车队,一起刷新的记录,一起创造的传奇,他们走过的赛车之路。每一次超越自己的一刻,封扬都会兴奋的抱着清歌大叫,然后两人像傻瓜一样仰天大笑。
他说:“清歌,你看,上天对我是多么恩赐,有你和赛车,老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那天,封扬眉眼弯弯,像是得到了全天下。
他说:“清歌,你究竟给老子下了什么蛊,老子竟然觉得你比赛车还重要。清歌,我好怕,你不要离开我。”
赛车事故醒来,清歌一睁眼就看到了憔悴不堪的封扬眼含泪花,因赛车折断骨头都不曾落泪的封扬在看到清歌醒来那一刻泪如雨下。不跪天不跪地的七尺男儿扑通跪地深深叩首,他抱着清歌一遍遍的呼喊,似无助的小兽一样脆弱不安。清歌回拥着封扬眼眶湿润语音哽咽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回应。
清歌想起,那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笑颜妖冶凄迷如深夜绽放的秋海棠,
他说:“清歌,怎么办?我是如此自私的不愿放开你的手。”
他说:“清歌,没有我在你身边,谁来照顾你,谁来叫你起床,谁来给你买早餐&8226;&8226;&8226;”
他说:“清歌,你会坚强的对吧,即使没有我,你也会过的很好的对吧?可是清歌,我不甘心,我坏心眼的不想你在没有我的未来依然幸福。可是,我舍不得啊,清歌。”
彼时的封扬瘦弱的好像秋风一吹便倒,可脸上的笑容却一如午后的阳光,温暖而苍凉。
他说:“清歌,你一定要幸福。”
那天的封扬眼神专注的仿佛眼前之人是世间唯一的光亮,他一字一顿说的无比认真,清歌仰起脸颊逼回眼泪狠狠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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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秋风带走了那个如风一般的男子。
那一年的枫林如火,似是一场天地发起的奠歌。
那一年,普罗旺斯梦幻的薰衣草梯田里,洒下了封扬细沙般骨灰。
那一年,清歌将用生命来燃烧的青春和激情深深的埋葬。
那一年,清歌一夕间长大。
那一年,清歌19岁。
凌晨两点,夜晚的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浅蓝色的窗帘上下飞扬。洛砚从卧室出来倒水,发现从客房里透出的灯光,心想,这孩子还认床?顺手倒了杯牛奶,来到客房门前,敲了敲门,“清歌,睡了吗?”
一连几遍都没有回应,洛砚心想,八成是睡了,正准备转身回去,房间的门开了。
清歌穿着洛砚的衬衫,刚刚遮到大腿,脸上因夜风吹得有些苍白,洛砚扫了眼房内开着的窗户,“睡不着吗?”
清歌明亮的眼睛有些暗淡,泛着淡淡的红色,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嗓音有些沙哑,“我可能认床。”
洛砚将手上的牛奶递给清歌,“喝点牛奶在睡吧,可能会好些。”
清歌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看着在转身准备回去的洛砚,刚刚未曾平静下来的恐惧与黑暗似是又重新扑过来,望着洛砚的背影,在清歌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喊出了声:“老师。”
洛砚转过身,墨玉般的晶瞳在夜里格外的迷人,清冷的光辉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此时,他站在离清歌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浅浅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沉静而令人安心。
清歌张张嘴,又低下头去,握了握手中的玻璃杯,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老师,我怕黑。”
说完,清歌恨不得咬舌自尽,什么借口不好,翩翩说这个,可已经说出口了,硬着头皮也要撑下去。想到这,清歌又理直气壮的抬起头,直视着洛砚。眼底,掩藏着脆弱与不安。
这一瞬间的纠结使清歌忽略了洛砚瞬间楞住的表情,与随后眸中难掩的笑意。
洛砚再次转过身,“好吧,今天,让我做一次骑士好了,”洛砚拉着清歌进了房间,“你睡吧,我在旁边,等你睡着了我再走。”说着,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了。
躺进被子里的清歌,偷偷望了眼坐着的身影,一夜的冷风吹的清歌浑身冰凉,乍然进入温暖的被子里,清歌打了个哆嗦,随后一阵阵的困意袭来,刚才的伤痛似是消散了些,闭上有些湿润的眼眶,迷迷糊糊中,清歌想,有一个人陪伴,也还不错。
沉稳的呼吸声传来,洛砚起身,站在床前,女孩乖巧的睡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闭合起来,没有了无形的气场,多了份柔和与细腻。
清歌今天很不正常,即便她自己不说,洛砚也能察觉的出来。从在陶然居开始,苍白而勉强,刚刚开门时浓重的化不开的悲伤,该是怎样的伤痛呢?洛砚有些不解,想起从陶然居出来,清歌强装的平静的表情,洛砚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怜惜。究竟回忆起了什么,才让这个孩子惶恐到不敢独自入睡?这是个逞强的孩子,不过才21岁,有着大好的青春与美丽的年华,却把一切都埋在心底,独自承受着所有的伤痛。看似云淡风轻,心思却掩藏的比谁都要深。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压抑却流露着脆弱的眼神,这般倔强的清歌,让他怎能,不心疼。
心里有些东西悄然变化,洛砚替清歌关好房门,看了眼在沙发上已经睡熟的云溪,走回卧室。
那天以后,小组正式进入了特训阶段,清歌与洛砚谁也没提那晚的事,清歌一开始还尴尬了一下,后来就无所谓了。而且特训的第一阶段总是有苦又累的,清歌每天累的回到寝室倒头就睡,压根儿也没心思想。
不知道是谁曾说,法语是世界上最美的语言。
清歌听后,轻轻笑了,在她看来,世界上的每一种语言,都有其独特的魅力,并且拥有一群忠实的拥护者,存于世间,作为一种工具,纽带,文明,传承下去。
法国是一个高贵的国家,他们不屑于其他的语言,甚至抵制任何语言对他们的语言的影响,所以,法语不像英语那样,词汇众多,只有不到八千的词汇,古老的法语像是一位血统高贵纯正的绅士,在自己的领地里高傲的睥睨世人。这也注定了它不能像英语一样,成为第一语言。
这就是有得就有失吧。
进入二月,C城飘扬的雪花并没有丝毫退去的迹象。白天的时间也看不出来有延长的痕迹。
背了一上午的单词语法,清歌脑袋有些发胀,屋外肃冷的空气瞬间让人清醒很多,清歌深深吸了一口,觉得好像又活过来一样。
阳光在白雪的折射下有些刺眼,清歌抬起手遮在眼前,以便能好好的看清前方的道路。
“清歌。”
清歌回过头,看见有人小跑过来,近了,才认清是刘光。
“清歌,”刘光弯腰扶住膝盖,平复着跑步带来的喘息,“清歌,找你可真不容易。”
我们不是天天见面吗,清歌暗想,可口上却不含糊,“刘光,找我有事?”
望着眼前这个沉静的女孩子,刘光挠挠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路上雪滑,也没有要化雪的意思,小组中午决定叫外卖,问问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清歌站着想了想,正准备说话,余光瞥见不远处,有两个拉扯的人影,还很熟悉,清歌勾了勾嘴角,茶色的双瞳蒙上了雾气,似笑非笑,
“刘光,最近,林然还好吗?”
“恩?”刘光有些楞,很显然没跟上清歌跳跃性的节奏,“啊,还好吧。”顺着清歌的目光望去,“咦,那个女孩子?”
清歌扫了刘光一眼,“你认识?”
“也不算认识,见过几次,她常常来林然宿舍。”
“哦,常常去啊。”清歌听后愉快的笑了,“呐,我不挑食,清淡一点就好。”
“啊,哦”可怜的刘光同学已经完全跟不上清歌的思路,暗暗反省是不是这段时间跟社会脱轨了。
独自走在铺满白雪的路上,清歌的心有了片刻的宁静,法国,尽管表面上无所谓,可这些天却一直压在心头不曾散去,清歌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走到那个地方,是否能够承受得住,锥心的苍凉。
晚上有一堂语音课,对于清歌来说,这是很轻松的课程,一下课,与授课的史密斯教授告别,清歌就离开了。
“清歌。”
是欧阳奕,对于欧阳奕,清歌感觉有些复杂,欧阳奕的心思,清歌不是傻子,多少是能够感觉的到的,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去理会,只能装不懂,能过一天是一天。
“清歌,要去哪儿?”
“欧阳学长呢?”
“呵呵,是我先问你的,你怎么反过来问我了呢?”
清歌失笑,“或许,课上重复语音形成了反射,听见语音就想重复。”
欧阳奕也笑了,温文尔雅的男子,在到处都是霓虹的雪地上笑的肆意,温润的眸子里漫漫的温柔。
“清歌,那么,换一种模式好吗?”停止笑的男子轻柔的语音像夜风一样,清歌心里有些感叹,这副模样,若是被别人看到了,怕是要溺死在这汪温柔的眼波里了。可惜&8226;&8226;&8226;
可惜遇上的是清歌。
“晚上的空气很好,我只是走一走,就回寝室了。”
“我,”欧阳奕正想说什么,就被匆匆赶来的刘光拉住了,“欧阳,你在这里,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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