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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笙歌吹尽,游人散去,只余狼藉残红,零落成泥,挽成另一支无人哀悼的暮春曲调。

但若只是梦,总有清醒的时候。

身边似有很多人穿梭而过,但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并不曾发出声息,而床边似乎总有同一个人在守护着,沉重的呼吸伴随着我整个的梦境,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

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时,我才意识到,原来我并没有死。

不管多艰难,我还是活了下来。

我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名侍女满脸惊喜的脸,然后便见她退了两步,急急去推伏案而睡的男子,“侯爷,侯爷快看,宁姑娘醒了!宁姑娘醒了!”

那男子迅速抬起头来,待与我四目相对,眼底蒙眬的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唇边泛出轻淡的笑意,起身便走过来,俯下身察看着我的脸色,问道:“清妩,觉得怎样?”

正是唐天重。

原来一切都不是梦,包括他救我。

放眼整个皇宫,也的确只有他愿意并有能耐从皇后手中将我带走。

张了张嘴,我才觉唇边干裂得难受,舌尖转动一下,立刻有腥甜的气味传来,而嗓子依旧干得咳都咳不出来,低低喘息了半晌说不出话。

一旁的侍女早捧了一盏羹汤来,笑道:“姑娘,喝了润一润吧!”

小匙送到唇边,甜丝丝的,带了熟悉的温软清香。

定一定神,我才发现竟是一碗冰糖莲子羹。

唐天重见我迟疑,皱眉道:“不喜欢喝吗?”

不待我回答,他便扬一扬手,“换一碗别的来,问下太医,要软软的,易消化的。”

莲子羹即刻撤下,我才有时间转动思绪,打量着周遭的环境。

陈设很简洁,桌椅箱柜俱是红木所制,有棱有角,帷幔帐幕以深色为主,得体大方中蕴涵着不容忽视的威凛气息。

低头看自己,一身洁净小衣俯卧于床,身后的创伤被包得结结实实,虽然还隐隐痛楚着,却已不再尖锐得难以忍受。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将散落到前襟的长长黑发捉住,温柔地捻了一捻,才帮我拂到脑后。

“还疼吗?别怕,太医说了,内腑淤血已清,好好调理,自然会平复过来。”

他低着头凝望我,微凹的眼睛黝黑深沉,依稀可见素常的骄矜冷肃,但此刻却的确正柔和温软着。他的手为我拂过长发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时搭在我肩头,轻轻地抚摩。

掌心的温暖,陌生而遥远,让我禁不住只想退缩。

“多谢侯爷搭救!待皇上痊愈,必会感谢侯爷今日相救之恩!”我用手腕支起身,一边向后挪了挪身,一边躬身向他道谢。

“你说什么?”唐天重的眸子蓦地收缩,大手如愿地从我肩头抽回。

我转动着目光,望向窗外明亮耀眼的阳光,微笑道:“我一定也睡了好久吧?有那么长的时间,皇上龙体也该痊愈了!”

唐天重站起身,冷冷地盯着我,嗤笑,“宁清妩,你到这时候,还记挂着你的好皇上吗?你怎么不想想,他若真能护着你,又怎会让你落到这步田地?若非本侯得报,及时赶入熹庆宫中,你在三天前就被扔到乱葬岗了!”

可就是被扔入乱葬岗,还不是拜你所赐?难道还要我心存感激?

“宁清妩也感谢侯爷救命之恩!我既已是后宫昭仪,皇上便是我的夫,我的天。可惜我一介弱女子,身无长物,无以回报,自然冀盼皇上能代为报答了!”我笑了笑,慢慢躺下身来,将头转向内侧,瞑目养神。

身后好久没有动静。

我正猜这个倨傲自负的男人是不是已经离开时,有轻轻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便是侍女低低地相问:“侯爷,姑娘像是睡着了,要不要叫她起来吃点儿东西?”

“太医怎么说?”唐天重的声音居然就在身侧,听来平静和缓。

“太医说,饮食正常了,恢复得会更快些。”

我的肩便又被轻轻地拍了拍,“清妩,吃点儿东西再睡。”

侍女的托盘里,是六样不同的羹汤,龙眼燕窝,种种不一,都是滋补上品,正冒着腾腾的热气。

“要吃哪样?”唐天重微笑着问。

我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冰糖莲子羹。”

唐天重皱眉问侍女:“是哪一碗?”

侍女犹豫地望了我一眼,才说道:“是……刚被撤下去的那碗。”

唐天重眼底闪过不耐烦,回眸瞪我,“既然喜欢吃,刚才怎么不说?”

我轻笑,“侯爷见谅。想来想去,还是原来那盏好吃。”

一语双关,暗藏机锋。

他不是笨人,言外之意自然听得懂,脸色沉了下来,忽而一拂袖,喝道:“端来给她吃!”

他说完,转身走出了房间,顿时让我心神一松,再喝着送过来的莲子羹时,也觉味苔已经恢复过来,果然香甜得很。

没有心的莲子,不苦。

并未刻意打听,我也很快弄清,其实我并未离开皇宫。

这里是勤政殿,摄政王父子在宫中处理政事的处所。这间房间,正是唐天重本人在宫中的寝室,位于勤政殿西南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赋莲阁。

这个最常出现在我身侧的侍女,也是唐天重的贴身侍女,名唤无双。

连侍女都无双,更遑论其本人的傲慢无双了。

想到他居然能对自己堂弟下那样的毒手,即便是他在最后关头救了我一条小命,我也对他殊无好感。若他到房中来看我时,我不是侧身往里装睡,便是疏远有礼地向他微笑着,打听唐天霄的病况。

到底我的伤势沉重,又有着个名义上的昭仪身份,虽然落入他的掌控之下,他倒也没有像那晚那样对我无礼,只是在我问到唐天霄的病况时,脸色会明显的沉下去,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我没有向他问起南雅意。

从他日夜出现在勤政殿,便可以想象他对南雅意的冷落。

好在,南雅意和我一样,并不需要他的怜爱和关切。能在深宫大院的一隅,不引人注目地安静生活着,便是我们目前所能冀盼的全部。

虽然没有人告诉我,但从皇后还有心思处置我,勤政殿还能如常地人来人往,我料定唐天霄应该并无大碍。

既然我已是宫中昭仪,他若是无事,我被接回怡清宫,那是早晚的事。即便唐天重位高权重,也不能将一位妃嫔长久地扣留在自己身边,以免惹人非议,坏了自己的名声。

相比这个让我时时不安的康侯,我更希望回到唐天霄身畔。至少他会尽他所能维护我,并且……由着我安静地活着,等着,等那个可能再也见不到的人。

只是得罪了沈凤仪,日后在宫中想安稳立足,只怕更不容易了。

唐天重并不善于察言观色,但心思的聪敏机警,并不在唐天霄之下。几度见我面含愁色,便默默走到一边,让无双泡了酽酽的浓茶来,静静地品啜着,许久都不发一言。

而我比他更习惯于沉默,哪怕一整天不说一句话,我也不会觉得寂寞无聊。我只是奇怪,明明听说过,摄政王已将手中大半政务交由这位长子处理,他哪里来的时间,整天待在房中,和我这个比哑巴好不了多少的无聊女子相对,静静地品茶,除了彼此的呼吸,什么也听不到。

难道他不会觉得无聊?

身后的创伤渐渐结痂,随之而来的就是肌肤上的刺痒难耐。想来太医早有交代,我虽忍着不说,无双也发觉出不对,每日午后便垂下帷幔,解了我的小衣,为我涂药。

“姑娘觉得舒服些了吗?”无双轻柔地涂着药,笑着告诉我,“这是侯爷让太医院特地配制的良药,不但清凉生肌,而且可消除疤痕。太医说,用了后伤口恢复后保管不会留下痕迹,可以平复如初呢!”

不管唐天重叫人配制这药费了多大的心思,我心中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别的倒也罢了,无双给我换药时,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待在房中并不避嫌离去。纵然隔了帐幔一言不发,也够让人浑身不自在了。

他的霸道和傲慢,实在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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