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辛辞得了风声，剩下的路途上竟不曾为难秦落晨他们，随着瑞王和钦差仪仗的后续跟进，秦朗也已回来告知颜启昕已经将秦落晨的奏折呈给了淳康帝，据说淳康帝看后久久不语，只给回批四字。
事急从权。
这便是放手给自己了。秦落晨微微一笑，将奏折斜倾，这些日子来岭南难得的日光落在奏折样，折射出异样的光彩，隐隐透着另四个字——
大开杀戒。
杀人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一件事。
尤其是杀了人还不要负责。
恍然间，醴州府衙已在眼前。
辛辞倒是客气，亲自出迎。有简临和慕晔夕在前面挡着，秦落晨在后面跟着便是。她本就是个很懒的人，只要有人能靠着，就绝不争当出头鸟。
接风的酒席是早就备下的，不过先前几人在客栈“偶遇”的时候便是先用过一餐垫垫饥的，官家的酒席向来是吃不饱的呵呵。请了简临和慕晔夕上座后秦落晨刚要在一边坐下却被慕晔夕一把拉住：“你是钦差，去哪里？”
秦落晨也不争辩，她的官职并不高，甚至可能赶不上地方官员，但是钦差代表的是淳康帝的颜面，给不给这个颜面就是秦落晨说了算了，如今既然慕太子不让她给，她也不客气。笑望着辛辞一干人便坐下，遥遥地对他们举杯。
岭南一片辛家为大，这辛辞只不过是整个家族的小小分支罢了，秦落晨瞥了他们一眼，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很好，很好，很符合她所想象的情况。
脑满肠肥的也有，但几乎是居中的。位置靠后的是瘦成干的，想必被剥削得紧。地位靠前的辛辞也是精瘦模样，想必是特意练的。他起身举杯，对三位道：“两位殿下和钦差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在下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在此在下敬三位一杯，权当歉意。”
简临面色平静地饮了，慕晔夕饮下后只盯着酒樽细细端详着，秦落晨见两位都没有表态的意思，只能应道：“辛大人客气了。圣上心忧岭南灾情才特差本使来此巡查，本使初到此地，只觉醴州治下安平、道清屋静，全然是辛大人治理有方，堪为各州府表率。”
当真是治下太平，人都杀到姐姐头上来了。
道清屋静嘛……半个人都没有自然清静了。
秦落晨是笑着说的，丝毫听不出是褒是贬。辛辞只当听不出来其间的嘲讽，将酒饮尽后谦敬地答道：“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这些都是下官应该的。”
“是吗？”秦落晨眉眼间笑意旋然若飞，“本使原本准备向圣上奏明辛大人功绩，既然辛大人如此客气，那本使就婉约些好了。”
她面上假笑得自然，心里却在默默地感慨。
太棒了，语气越来越像慕晔夕了。
“……”辛辞握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依旧维持面上的平静，声音平和道，“下官向来只管治下清明，这些身外之物下官并不在意。只是圣恩几何？”
秦落晨微微阖眸，她没想到辛辞要钱来得这么直接。原以为太极推手还要推上几轮，孰料辛辞这么快就提到了赈灾银。斜眼瞅着身侧两位殿下，简临只是距樽表示殿下我眼高看不见你呵呵，慕晔夕则充满希望地望着她充分表达了对年轻人能力的殷切期许和高度信任。秦落晨干笑了两声算作是对慕晔夕的感谢，然后举杯对辛辞道：“银两是用来赈灾的，既然辛大人这里没有多少难民，那便要酌情考虑了，毕竟一丝一毫赏恒念物力维艰。”
辛辞的脸色开始有些难看了。
简临有些呛到，开始咳凑。
慕晔夕依旧用充满希望的目光看着秦落晨。
秦落晨则是一脸“为什么你们表情都这么难看难不成我说错了银子不该节省着用的”表情呆萌地看着众人，不谙世事的模样教人除了感觉这小子太嫩计较了也是白计较之外便再无言以对。
良久，辛辞才有些尴尬地呵呵笑道：“是极是极，承大人一心为江山社稷，着实忠心耿耿。”
这么快就从“钦差大人”降格到“承大人”了？
秦落晨斜挑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呵呵。
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这次，淳康帝没有拨一两的赈灾银。
一两，都没有。
接风宴在诡异的气氛下接近尾声，秦落晨看着满桌不曾有多少人动过的珍馐，觉得自己吃货本性在泛滥，自从辛辞得知她不给钱之后，面色一直不豫，话也少了很多，反倒教秦落晨吃得极香，只觉得先前垫饥的那一餐还是不吃的好。
“好样的。”散席之后，慕晔夕拍了拍秦落晨的肩膀，“你这回可是将醴州府衙从上到下得罪了遍。”
“下官连殿下和瑞王大人都敢得罪，何惧区区一个知府？”秦落晨偏头回应道，“只怕明天会搅了殿下的清梦。”
“是吗？”慕晔夕起身离席前，俯身凑近秦落晨耳边低语，“那便有劳爱妃，本宫若是被吵醒，会格外得暴躁。”
“那不正好？”秦落晨对着辛辞坐的方向努了努嘴，“这么多人，够殿下发泄的了。”
“是吗？”
慕晔夕瞥了眼面色沉郁的辛辞，有看了眼眉眼带笑的秦落晨，突然伸手支起她的下颚，秦落晨始料不及，又不敢声张出声，只好默默地踹了他一脚。
慕晔夕吃痛，却强忍着。幽幽地倒吸了口凉气，他缓缓对秦落晨道：“他那样子，没有爱妃能够激起我发泄的兴趣，所以爱妃若是想被本宫好好发泄，自可以不闻不问的。”
他说完，手指在秦落晨的下颚上用力一点，似是报还她先前踹他的仇。秦落晨只觉得下颚一痛，眉毛下意识地蹙起，目光不善地瞪着慕晔夕。
慕晔夕对着她不满的神情细细地瞧了，突然一笑，笑得明朗。缓缓地放开了她，他背着手离开了，只留下秦落晨摸着下巴觉得自己明天早上吃早饭一定很不愉快。
果真是该找几个人好好发泄发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