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死心吗?”淡淡的天光自竹屋小小的窗口射入,轻轻的撒落,若天边那淡淡黄绒的闲云,憩在对窗而立的人身上。一袭淡紫色的长衫被氤氲成团,衬着低沉严肃的声音越发的神秘了。
“呵,心已不在,何来死心之说?”轻笑一声,后面随手翻弄着手中书卷的人抬首看着那昂然挺立的身影道。看似玩笑之语,只是那眸中的坚定却让人不由震憾。修长的身躯一瞬间似大山一般屹立着。月白的衫在光与影的交界错落出一片片情迷影乱。
“你!”愤怒瞬间扭曲了明与暗界线。“唰”的一声,昂首而立的人猛的转过身来,一张俊美无铸的脸满是殷殷的怒火,凶狠的表情看得人直发毛。“那小鬼已经这样了,你还不放弃?!“愤怒的声音夹杂着莫名的情绪,一股脑的全部倾出。
云渺实在想不通,五年了,已经整整五年了。他劝了五年,他也坚持了五年。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滑过,守着小鬼的嬉皮笑脸和偶尔的敛眉。只是,却不曾想,时间在逝,而他却仍旧未变。
五年来,他没有丝毫的变化,时间就好像在他身上停止了一般。他没有长高,没有变声,没有发育,外貌无一变化,就连那双黑琉璃般的眸也从未有丝毫波澜,依旧是笑,依旧是懒,依旧是赖。
五年前那个小鬼在五年后依旧还只是个小鬼!
无数次,自己告诉他,他是个男孩,他是个小鬼!可是可笑的是,却换来的是他越发坚定和心疼到窒息的眼神,顺便也连带了自己那越发迷茫复杂的心……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相问,明知不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还是问出了口。只是这一次在听到这般的回答时,无名的怒火便“嗖”的上涨。这种心被火烧的感觉已经好久没有出现了。唯一让自己气得跳脚的小鬼也因为要做药人忙得已经不再缠着他了,没有了“他”的纠缠,于是也忘了生气还有火的感觉。唯有冰冷驻足。
看着眼前那俊眉朗朗,云柔山坚的云染,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嫉妒似羡慕,究其原因却无从知晓。
“若是师兄没有事,就请离开吧。染还有书要看。”将手中未离半刻的书稍放下,云染礼貌的道。
“云染,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了你!”不经意间看到书的封面,一个“医”字依稀可见。霎时千般滋味绕心头,最后,只得恨恨的丢下一句话,甩袖离去。
见人已离去,云染再次轻轻将刚放下的书拿起,靠近光源,细细的读起来。柔和的天光打落,书卷上的字迹明了,而那人却还是明暗或半。细碎如流水的墨发随着身子微倾而下,长长的睫毛在清秀绝伦的脸上印下一排排浅色的影子。少年手执着书,对着光,静静的一丝不苟的读着。
一瞬间这情景如诗如画:少年如仙,隐居悠谷。
兮兮默默的立在门口,虽是避开了云渺,却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黑琉璃似的眸已经如墨潭一般令人无法猜测其深浅。抿着唇,没有出声,同样静立着。兮兮当然知道云渺离去时,那最后一句似无奈似悠恨的话是什么意思。
五年了,时间已经过去五年了。而她也才知道,原来自己这个染师兄竟然天生对药材敏感!只要一碰到药材,甚至有时只要闻到药材味便会不住的咳嗽,脸色苍白。而更奇怪的是这种药材过敏症竟似心脏病那般天生带有的,就是号称“医术天下第一”的白一云那老头也拿其没有办法。这让她不由的想到安莫斯那严重古怪的“花粉过敏症”,与此如出一辙。
兮兮也是知道这一切之后,才知道为什么每次帮自己换药的是弥而非染了!因为举凡遇到她的事,云染只要能做,从不愿轻易假手他人。
但令她万般惊讶的是,在有这么严重的病时,他竟然在得知自己的病情后,依旧苦求着师傅要学医!往事如烟,只是却唯独这件事的一幕幕清晰如昨日的浮现在自己眼前。
在白日里,屹立直跪一坚定眼眸;在黑夜里,紧捏着拳苦苦支撑的小小的白影。病倒后,一字一句的不忘请求;病愈后,一丝一毫不愿浪费的学习……
五年来,他时常因为搬弄药材而咳得像得了肺痨的病人一般。五年来,他时常苍白着脸在微光下细细的品读。大家劝了一次又一次,就算是自己,也曾说过。只是,他最后却只是淡然一笑,道:“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病,所以才要来学。”
那笑容温柔的刺眼,温柔的发酸。伴随着轻咳声,带着淡淡的欲乘风而去的飘渺。其实师傅和渺和自己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不想自己愧疚的一个理由。只是,却偏偏无人去捅破。他们没有的原因,她不得而知。而她自己,却仅仅是不愿卷入这异世。说她冷漠也好,说她残忍也好,对这异世,她始终以一个过客的心态在“看着”,她不想再牵绊太多,曾经有人说,若是不想受伤被羁绊,要不委屈自己成全别人,要不就让自己做个品茗听书的过客。
而她在那个世界,将自己委屈了很久,只因为有了牵挂。而现在,她不想那样活了,真在太累……
敛了敛眉,他无声的勾唇,就如泪滴在黑暗的角落,无人知晓。
云渺筱然一惊,这般的眼神是他第一次从“他”的脸上看到!他本是想离去,却突然想有前几日他一再叮嘱的一味药材已经买来,虽然无奈,但还是妥协。所以只好又微恼的折回来想告诉他。却不想,竟看到了静立在门口的小鬼!
“小鬼,你干什么?!”条件反射性的,云渺还不及咽回肚子里的话便已经叛变,纷纷从喉头跑了出来。一瞬间拥堵,卡得难受。
等回想明白,云染便已经如闪电般出现在了小鬼面前。眼中的惊喜程度也堪比闪电般!
“兮兮!”想要将小人儿搂进怀里,却在看到那小小的身子时,眸中又是一闪而逝的刻骨心疼。
“兮兮,有事吗?”看着那小人儿不甚在意的跨过门槛进来,云染也忙跟着进去。紧张的问道。
“这个,听说对止咳有好处。你试试。”兮兮将手中的炖品递过,慢慢的说道,不去看云渺那杀人的眼光。
“兮兮,兮兮,你……我……!”听到这话,看着那白瓷盅,云染一瞬间惊喜得要垂泪了,顿时语无伦次,手足无措起来。
“渺师兄,你也要吗?”几近残忍的,兮兮选择无视那般的惊喜。她轻转着小脑袋,再次仰着头问云染。这两个人,在五年后自己都只能仰视了。
“你,你……”似乎吓到了,又似乎有别的情绪,一瞬间云渺俊眸猛的睁大,口吃似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力气有余气势不足的道:“你这小鬼还是一样的可恶!难道不知道煮的东西只能给一个人吃那人才会开心吗?!”似在为染抱着不平,只是碰上那黑珍珠眸却有一丝闪躲。最后,实在忍不住,再次甩袖,冷哼一声离去。
“渺师兄,若是想喝,请到厨房去自便。”冲着那离去的背影微喊了一句,便不再理会。而后再转头,没去看那受伤至深的眼:“染师兄,我先走了,汤就放在这里了,我还要给师傅和弥师兄送去。”说着,转身匆匆离去。
未知名的心颤,让她有种害怕的感觉。所以只得快点走,再快点……
远远的目送那小小的人儿身影渐离,尔后轻端起炖汤,一点一点的抿着,带着淡淡的甜,透着微微的涩……
青衫飞袂,对不起了,染师兄。兮兮可能又会惹你伤心了。若不是那老头狡猾,自己也不用连着你也骗了!
谁曾想当初老头答应的限制条件竟是这样的:他未研制出解自己身上寒毒的解药,自己便一日不可擅离谷!因此为了自己的自由,没有办法了,她只好出此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