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云一愣。她从大师跟太皇太后寥寥数语中看出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他既然这么说了,太皇太后就必定不会再为难她了。
太皇太后也是一愣。没想到二十年没见的国师,突然出现竟是为了凌昭云吗?
兰水灵攥紧了手中酒杯,指节微微泛着白。她对凌昭云的嫉恨已经达到了顶点。
凭什么?凭什么人人都对她好?
大师侧身冲着立在身后的昭云小声嘱咐,“小施主,一切记之曰静!切勿劳动心力!”
什么意思?
昭云杏眼眨巴眨巴,寻思不出滋味来。
了空大师见昭云一副懵懵懂懂的呆样,浅浅一笑,双手合十,转向座上的太皇太后,朗声念着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然施主不肯放下执念,贫僧哪能强求。一切随缘罢了!”
微微俯身一拜,转身,迈步就走。
这忘忧皇城,倒像是他家后花园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更反常的是,一贯霸道的太皇太后不恼不怒,任由他来去自如。
槐公公这会儿却是有些着急了,他焦躁的趴在太皇太后耳边,“老祖宗,是不是该问问他神魂碎片的事?”
太皇太后瞳仁里,是了空大师渐行渐远的背影。
她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此时,她想的是,问了怕是再见不到了吧?不问,是否还能再见?
摆摆手,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身后的槐公公,喃喃道,“下回,再说罢!”
槐公公舔了舔嘴唇,点头哈腰的应是。其实,在心里暗骂太皇太后真是老懵懂,都多大岁数了,还扯儿女情长那一套!
随着了空大师的离开,殿中反常的寂静,甚至掉根针都能听得见。
太皇太后已是意兴阑珊,叹口气,“哀家乏了,跪安吧!”
殿里的人赶紧起身离座,撩裙跪拜,“恭送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缓缓起身,行至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转头,沉声说道,“凌家丫头今日便宿在宫里。”
声音不大,也能让殿中的每个人听的清清楚楚。
了空大师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就从凌小姐变成凌家丫头了。
昭云在心里暗自嘲讽,可还是乖乖谢恩。
毕竟这是荣宠。
没人知道昭云对这硬塞给她的皇恩浩荡嗤之以鼻,都向她投来艳羡的目光。
而兰水灵对她是又恨又妒,一双眼像是两把利刃,剜在昭云脸上,恨不能剜出块肉下来。
兰夫人向来清楚女儿的脾性,她握住兰水灵的小手,暗示她稍安勿躁。
在大殿上,兰水灵当然不敢再有什么别的出格的举动。
当她屁股沾到自己家马车上的软垫,便忍不住向身旁的娘亲吐苦水,“娘,你不是说安排的妥妥当当吗?那凌昭云怎么还活得好好的?”
对此,兰夫人也异常疑惑。明明小袁公公是一口应承下来的,信誓旦旦的说这事包在他身上。难不成出了什么岔子?
“水灵宝贝别急,等明日娘托人再问问。”
兰水灵不住扭着身子,“女儿不管,那凌昭云不死也得残!反正不能让她再跳舞了!光是她那身衣裳就把女儿比下去了。娘,你看她穿的那么好,安平候跟她不会有奸情吧?”
“小孩子懂什么?还不是你那不争气的姐姐?侯爷这是给她下马威,懂吗?”再则,安平候即便心里对凌昭云有什么,他也只是有心无力。
一把火无故烧到了兰水柔那儿去了。
幸亏她没跟兰夫人她们同乘一架马车,要不然,还得受气。
兰夫人揽着兰水灵的肩膀,抚弄着她那一头如云秀发,“娘的水灵宝贝是这世上最美的!那凌昭云算什么?谁都比不上水灵!”
兰水灵就势依偎在兰夫人怀里,娇声道,“娘,别让那凌昭云参选长乐美人!实在不行,让姐姐……”
“行了,这些事交给娘来想办法!水灵只管好好准备!”
兰水灵乖巧的点点头,眼中蒙上了一层睡意。打了个呵欠,在兰夫人怀里沉沉睡去。
昭云由宫娥引路,前往锦瑟宫。
小宫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五官姣好,步履轻盈。她手执宫灯,昏黄灯火下,小宫娥的眉目拢上一层淡淡金黄。遇着台阶,她不住提醒,“凌小姐,小心!”声音和缓柔美,让人听了说不出的舒泰。
荷花惴惴不安的跟在昭云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来到锦瑟宫门口,早有公公等在那里,见着昭云深深一礼。
混在宫里的老人都醒目的很,凌家小姐既是国师爱重的人,也必定会成为这忘忧皇城里的新贵。
“老奴冯嘉拜见凌小姐。”
昭云连忙虚扶一把,“公公无需多礼。昭云不过是一孤女,不懂得宫中许多规矩,劳烦公公多提点着!”说话功夫,从昭云袖笼里滚出一锭金元宝,昭云一递,稳稳的落在了冯公公掌中。
冯公公攥紧了,在手里略微掂了掂,眉眼都舒展开来。原以为这趟差事捞不着什么油水,可没想到昭云也是个懂事的。
“彩蝶,小心伺候凌小姐。”冯公公眉目一敛,正色向引路的小宫娥吩咐。
彩蝶柔柔的应了,带着昭云来到偏殿。
这里早就燃着的安神的熏香,在殿中恣意弥漫。
高床软枕,锦被绣帐。无不透显皇家独有的奢华与安适。
彩蝶见昭云愣神,以为她没见过这种排场,也不多话,躬身想要退下。
刚走没两步,就听昭云突然吩咐,“荷花忙碌一天,早些歇息吧。劳烦彩蝶伺候卸妆吧!”
荷花一怔,昭云从来没有以主子自居来命令过她跟菱角,这是第一次。
彩蝶神色一紧,没有说话。
昭云回转身,看看她俩,挑眉,“没听清楚?”
荷花咬了咬唇,深深一礼,退了出去。
昭云看着彩蝶,一语不发。
彩蝶也是不言不语,俩人就像是被点了穴道,谁也不动弹。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忽然,昭云以快的惊人的速度欺身上前,夺过彩蝶手里的宫灯,扯掉灯罩,两手一抻,将里面的细竹丝抽了出来。与此同时,抬脚踹上彩蝶下腹,趁她吃痛弯腰的功夫,将竹丝绕在她颈上,用力向两边一扯,彩蝶颈上立时多了一道细细的红印。昭云用手肘架起彩蝶的肩膀,脚下步步紧逼,把她逼到了墙角。
昭云小臂抵上彩蝶下颌,迫使她的目光与自己对视,一字一顿道,“梁小甲,你的易容术果真出神入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