裔谣和管家说完话已经十点。她看了看表,去了云之胜。
早晨的三里屯无疑是最冷清的地方,谁会想到这么冷清的地方到了晚上竟会变得那样热闹呢?
她熟门熟路地进了云之胜,此时的云之胜还没有营业,仅有三三两两的店员在清理昨夜疯狂的痕迹。
“谣小姐,王先生在包厢等您呢?”(王宇飞是棒子的名字,故称王先生)
“恩,知道。”裔谣懒懒地应答。
拐进最里面的包厢,果然棒子已经等了很久,桌上的烟头已经放满。
棒子看到裔谣来了,皱着的眉依然没有松下。
“谣妹子,怎么找你这么难啊?原来的手机也打不通。”棒子抱怨。
“原来的坏了。”裔谣从容的回答。
她的号码早在那晚后被哥哥换了,明摆着想让她和张漾,棒子他们划清界限。
棒子严肃下来,直接问“你和漾子究竟怎么了?”
“没什么。”
“谣,你可不要骗我棒子。按理说凭你这身家进张家大门绰绰有余,张家老爷子应该开心才是。怎么把他给招回去了?”
“…”
“那就是你家这边出问题了。”棒子用的是陈述语气。
裔谣一直相信棒子是他们中最有头脑的人,只是他不屑用而已。他一猜即中,裔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是我的问题,和他们都无关。”
棒子叹了口气,将嘴里的烟拧灭了,“谣,我一直说。你和漾子在一起,我是最放心的。但如果你要是和别人在一起,我棒子是第一个不答应。”
“我从小就和张漾一起上学,打架,鬼混。这小子上学是学校第一名,打架也和我不分上下,就连他的家世也是和你最相配的。最重要的是他对你的感情是最真的,你对他的感觉难道不是特别的吗?”只能说,每一句话棒子都说到了要害。
裔谣避开棒子的问题,问“棒子,我一直都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袒护漾?处处都帮着他呢?”
棒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脆弱,最终还是扯出一丝笑。
裔谣从没见过棒子会有这样脆弱的眼神,就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更像那个早已埋在心底的自己。
棒子说“其实那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其实是个私生子。”
裔谣震惊,这样豪气飞扬的人竟然会是私生子。
“我爸是组织里头介绍的对象,那个女人是个女军人,和我爸一直合不来。后来我爸遇到了我妈,就有了我。他不好带我们回去,就托人照顾我们母子。”
裔谣虽然震惊,脑子还是很快转了过来,“照顾你们的人就是张家的人?”
“呵呵,是的。张家老爷子和我爸是生死之交,这种丑事也照样帮。何况这种事在官场也挺常见的。”
“后来那个女人也知道了这件事,出人意料的是她竟然无条件离婚。我爸自然乐意了,就离了。我妈也就顺理成章地被接了回去。”
“还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和同学打架。原来我可以赢的,可是人家说了一句你是个私生子。我就动不了了。因为他说得对,我就是私生子。那时候,是漾子帮我狠狠揍了那同学一顿,回家被挨骂了。老爷子问他原因,他也不说。我知道他是顾及我的感受。”
裔谣看着棒子没有言语,谁会相信如此开朗的人会有这样的过去?他是自卑的吧,虽然他从不表现出来。
“不用同情我,我棒子最高兴的就是在那段时间里遇到了漾。如果没有那段过去,我也找不到这样好的兄弟。”
“恩。”裔谣有些佩服他的坚强。
“我话也说到这里了。如果是你们两家不同意,我棒子可以去两边游说一下。但是如果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就帮不了什么忙了。”
“棒子,我懂的。”裔谣回答。
棒子起身要走“谣,我也要回去了。部队里还有点事要处理,我都出来一天了。”
“恩,回去吧。”
裔谣看着他的背影,开始明白一件事。棒子为什么没有反抗家里,而处处循着家里的意思一步一步往前走?
因为他自卑,他认为自己不像漾子他们这些正牌公子哥一样。他觉得自己现在得到的都是别人的施舍,他没有资格像别人一样去挥霍,去拒绝。所以,他选择默默接受。
*
医院内
裔耀和裔明非面对坐着,室内的气氛异常诡异。
“你来不是想到医院来喝茶这么简单吧?”裔明非似笑非笑地说。
“取消三天后的晚宴。”
“不可能。”裔明非一字一顿,完全没有缓和余地。
“我不会让那个孽种在害死白薇后,又毁了你!爸这是为你好。”
裔耀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有所动摇,说“你有没有想过,妈的死是因为你。”
裔明非手中的杯子一晃,水翻了出来,“你胡说什么?是那个杂种害的。”
“是吗?”裔耀笑,“你那么爱她?那她呢,她爱你吗?”
“她当然爱我!她是我的,是我的薇儿。”裔明非激动,已经站起对着儿子咆哮。
裔耀不为所动,“是吗?那你的薇儿怎么会怀上别人的孩子?”
裔明非跌坐在凳子上。是啊,他的薇儿为什么会怀上别人的孩子?为什么,他是那么爱她啊!
裔耀起身离开,说“宴会我们是不会去的。”
裔明非突然站起,对上裔耀的眸子。
“不管怎样,你裔耀都是我裔明非的儿子。你想和她在一起,除非我死!”
裔耀径自离开,没有停留。
*
裔谣不想回去,在路上闲逛。只是她这种闲逛的方式实在太过招摇。
一个人在前头走着,身后跟着两个保镖,后面还跟着一辆宾利。这番豪门逛街景象,引来路人不断的侧目。
裔谣丝毫不在意,一切秉承“忽视”这个道理就好。
“小谣!”
裔谣本能地厌恶这个声音的来源,她讨厌别人叫这个名字。
来人是夏晓曼,只是她此时早已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女生。LV的手袋,PRADA的鞋子,CHANAL的衣服,一套下来要上百万吧。再看她手上提的各个名牌店的袋子,这就是她最终的目的了吧。
“你好,叫我裔谣就好。”裔谣的话语依然骄傲,不知觉间就让夏晓曼矮了一截。
“裔谣,好久没见到你了。一起去喝咖啡怎样?”夏晓曼依然笑着问。
“不用了,我还有事。”裔谣转身往车里走。
裔谣身旁的保镖也跟上,一个先去开了门,另一个跟在后面挡住了夏晓曼的视线。
夏晓曼目送着车子的离开,嘴边擒笑,只是笑容未达眼底。手握成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裔谣没有看窗外,顾自摆弄着脖子上的那条项链。
回到家,哥哥已经在等她。
“去哪里了?”裔耀今天的声音带着怒气。
“出去见了个朋友。”
“这些天外面的八卦记者太多,最近还是少出门吧。”裔耀声音弱下来,他还是心疼她的,他害怕她这样的疏离。
“恩,我知道了。”裔谣说完就要回房间。
“小谣,你还在怪哥哥吗?”
“怎么会呢?是小谣自己答应留下来的,不关哥哥的事。”裔谣说。
可是这样的话连裔谣自己都觉得很假,她疏离的态度任是谁都可以看得出来。
她不怪他留她下来,可是为什么留下她,却要这样派人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依然紧紧关闭着自己的心门?
张管家看见小姐回来了,赶紧出来说“小姐,那边已经去回复了。衣服也帮您挑好了几套,等着您去选呢?”
“知道了,先拿到我房间去吧!”
裔耀突然说“不用准备了,宴会我们不会去。”
“我已经答应那边了。”裔谣看回去。
张管家也不知怎么办,两个主子吵架,他只能退下去了。
“我说过,宴会我们不会去。”裔耀对着小谣再一次重复。
“我也说了,我已经答应去了。至于你去不去,不关我的事。”裔谣没有丝毫的弱下去。
“好,好,你好。”裔耀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还要告诉你一句,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宴会办起来的。”
裔谣本是上了楼梯的步子,听到这句话却掉转了方向,走到哥哥跟前。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你这么不想让我参加这种宴会呢?”
“…”裔耀不语。
“你不想把我介绍给别人。你害怕别人知道我是你的妹妹。”裔谣附在他的耳边轻声说着。
裔耀呆愣在原地,这是他最不愿承认的原因,原来她都知道。那她为什么还要阻止?
裔谣伸出双臂勾住他的脖子,脸越靠越近。她的唇印上他的,她的香味在他的嘴里融化,他已经无法思考,双手紧紧回抱住她。
裔谣突然大力地推开他,勾唇浅笑。这个笑容他还记得,是毁灭一切的笑容。
她俯身蹭到他怀里,调皮地在他胸膛上画着圈圈。她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说“承认吧,你爱我!”
裔耀呆立在大厅中,心跳几乎停止。
她娇笑着离开,骄傲,美丽,不可一世。原来她的爱也是如此高傲,不容人回避。
有时候,他害怕她的骄傲,甚至不愿面对。
她就是这样的纯粹,在她的世界里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就算是你可以回避,她也会毫不留情地说出来,哪怕那种面对现实的痛她自己也要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