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孕妇怀孕估计有三十二周,宫口开了四指,必须进行引产。”
“医生,血液已经运到了。”
“好,进行手术。”
裔谣感觉脑边闹哄哄地响,身下一阵一阵的疼痛汹涌袭来。她感觉自己正在被撕裂成两半,漫无边际地疼痛撕心裂肺。
裔耀离开白裔后,黑色宾利在高速上飞驰。他满脑子都是裔谣倒在血泊中的一幕,她的无助,她的苦苦哀求,他都看得见。可是他不能救,他不想她再次躺在别人的怀里。
速度越来越快,裔耀红了眼眶。车窗大开着,风肆无忌惮地灌入耳中充斥着整个大脑。他不知道自己要开去什么地方,他只是想这样一直飞驰下去。至少这样他就不会再想到她,可是为什么漫天都是血,到处都是她的血红。她倒在血泊中对着自己笑,她笑起来很美,可是他却再也不敢看那慈悲的笑容。
“嘭”一声巨响,裔耀身子一震。车内的气囊灵敏地打开,猛地撞击迫使裔耀渐渐闭上了迷离的双眼。额头的血流过眼角,依稀可以感觉到液体滑过脸颊。奇迹地,他竟然感觉不到痛。
这样就结束了吗?小谣等等我,我们一起离开。你还在等我吗?对不起,只是因为我太过爱你。原谅我…
*
“啊…”裔谣突然尖锐地叫出声。
“谣,我在这里。不要怕,我在,一直都在。”张漾拉住裔谣的手,说得语无伦次。
产房里,每个人都很紧张。因为张漾的坚持,他破例进入了手术室。看着她的痛苦,她的绝望,她的泪水,他的心在一点点撕裂,直到这最后一声惨叫。他终于跪在她的身边,一遍遍低喃。
“谣,我们不生了,不生了。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张漾将脸埋在她的手心,一滴滴泪水落在她的手心。
“生了,生了,是个小公主。孩子还有呼吸,她还活着。”护士开始欢呼,医生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谣,你听见了没?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真的是个女孩儿!谣,你醒来看一看好不好?”
张漾没有看婴孩一眼,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一声一声低唤。每一声都敲击着她的心脏。突然,裔谣的手轻轻回握住他的。
“孩子,孩,孩子。”
张漾赶紧站起,接过医生手中皱巴巴的肉团,走到裔谣面前。
“谣,你看看她是不是很漂亮。现在我们有一个完整的家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好不好?我们有家了。”
裔谣的眼睛没有睁开,可是眼皮内不断转动的眼珠已经证明着她还活着。她一定会活下去,和他一起活下去。
孩子被送进了婴儿房。因为是早产儿,小小的她依然要呆在特制的盒子里呼吸着氧气。医生告诉他,裔谣已经脱离了危险。幸好他们有充足的准备,否则以裔谣罕见的血型来看又会是一场艰难的战役。
等到裔谣醒来又是吵闹的训斥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公公。
“你们这是胡闹!我问医生的时候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事来。”
张母的声音还算是温婉,隐约的怒气还是可以感觉到。“漾啊,你看看你做的是什么事啊?谣谣怀孕,你们本来是要分房睡的。我们离得远,没有管你们这些事。可是你也不能这样胡来啊。万一谣谣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怎么和人家交代啊?”
张父一点不含蓄“我看他是越来越回去了!自己老婆哪是给你这样折腾的,等她醒来后,你给我好好给谣丫头道歉。还好大人孩子都保住了,不然我看你怎么交代!”
裔谣睁开眼就看到张漾跪在父母面前挨骂。心疼,这是她唯一想到的。他们都甚至张漾根本不必承受这些,更或是他也是他们三个人之中的受害者。他是用什么心情把自己送来的医院的,又是用什么心情跪在父母的面前领罪?
“漾。”裔谣的声音干哑,却有效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张漾扑到裔谣床边,“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还痛不痛?我马上去叫医生过来。”他是真的被吓坏了,想到她的生命可能会在自己手中慢慢流失,他整个心都揪着疼。
裔谣摇了摇头,说“对不起”
张漾的眉宇间一暗,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反而是张母接口说“说什么对不起呢?这孩子,这种事都是漾的不对。我们刚刚已经骂过他了,你也别生气,好好养身子。女人生过孩子,身子都比较弱。我和你爸爸也商量了,你们先搬回老宅住一段时间,等身体养好了再回来。”
“妈!”张漾急着说“我们都在这儿工作呢。怎么回去啊?我会请一个保姆在家照看着,你们别操心了。”
“我们不操心,谁来操心啊?我就是太放心你,才由着你。你看你给我们弄出的都是什么事?”张母第一次如此毫不相让“谣谣,你别怕。妈给你做主。”
张母拉着裔谣的手,一副誓死护着小媳妇的样子。
张漾无奈“妈,您别闹了。谣谣回家不适应。”
“不适应?在你那没个人照料就适应了?你爸说得没错,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女人生了孩子能那么折腾吗?我可告诉你,你敢欺负我家谣谣和宝贝孙女,我和你拼命。”
张漾已经完全接不上话了。裔谣却是出乎意料地回握住张母的手,可以说他毕生都没见过她如此温柔地说“妈,我们回去住。”
张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答应了。
“好了,既然谣丫头都同意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漾,你也回去收拾收拾。等谣丫头出院了,你们就回家住。孩子的事好说,我派专人过来一起接回去。”张父不紧不慢地吩咐。
裔谣淡淡地笑,竟然闪耀着母性的光环。
“好吧。”
裔谣和张漾回视着彼此,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世界落地了。她有家了。
*
裔耀再次醒来,全身插满了管子。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雪白的墙壁,没有死,他还会痛。他几乎要大笑出声,原来他还没有死。上帝,你究竟要怎样玩弄我,你才开心?
“咳咳咳…”剧烈的咳嗽,令他更痛恨自己的身体。“过去了,都过去了…”他喃喃自语,晕睡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
“总裁?总裁你终于醒来了。总裁?”李秘书感觉不对劲。此时的裔耀睁开双眼,雪色的肌肤翻着淡淡的光晕,眉宇间的凌厉消失殆尽。现在的裔耀可以用纯净来形容,这还是那个冷血怪戾的总裁吗?
“你是谁?”裔耀的声音带着略微地不耐烦。李秘书擦汗,看来是自己看错了。
“总裁,您不要和我开玩笑啊。公司的事情已经压了一星期了,您再不醒,我快撑不住了。”
“你究竟是谁?”
李秘书瘪瘪嘴,差点“哇”一声哭出来。结果看到裔耀的脸色只能憋回去,冲出门大喊“医生,医生,不好了。医生,不好了。”
医生说,裔耀有轻微的脑震荡。但是究竟是为什么会引起的失意,他们也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工作的压力,更或是社会的压力…最终就是判断出:他失意了。
“他还有什么亲人吗?也许可以通过他最亲近的人来刺激他的记忆。”医生建议。
“有!”李秘书激动地说“总裁还有一个妹妹,他失忆前最疼爱这个妹妹。”
“那你们应该从这个方面入手。”
“不用了。”裔耀打断他们的对话。
“总裁?”
“你说,我有一个妹妹?”
“是的,您以前最宠这个妹妹了。”
“那她为什么没有过来看我?”
“这,这,这…”李秘书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好了。既然她没有来,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你们想得那么好。还是不要打扰别人了。”
“不是的。”
“好了,我累了。你们出去吧。”裔耀闭上眼,威迫的压力依然存在。
李秘书终是退了出去。裔耀失意了,凌厉的压迫感依然存在,他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强大。
*
一年后
裔谣百无聊赖地躺在秋千上吹风。住在张家老宅已经有一年了,当初也不知自己会在这里一住就会住这么久。也许是这里有她渴望的亲情,是的,那个叫做亲人的东西。
“谣谣,小初儿又要睡觉了。”张母突然抱着孩子走到她的面前。
“妈,你给漾吧。这孩子喜欢粘他。”
“这不是漾和老爷子都没回来嘛。这丫头就认你们俩,一睡觉非得找到你们才安心。”
“妈,我昨晚都被她折腾地一夜没睡。”裔谣抱怨。
“我的公主,爸爸回来了。来给我抱抱,妈妈是不是又惹小初儿不高兴了?爸爸帮你教训妈妈。”
张漾刚回来就绕到后院,来了老婆这里。想不到正巧看到了裔谣抱怨的小女儿娇态。
裔谣风情万种地瞪着他,一副你敢教训我,我就阉了你的样子。
“她就是被你宠的。你看她,怎么有这么挑剔的孩子。睡个觉也不安生。”裔谣也许是被张漾看着脸上一热,说。
张漾只是乐呵呵地笑,哄着女儿睡觉。裔谣看着阳光下父女如此温馨的一幕,人终是醉了。
一年里,她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所在地。可是那个人并没有找来,就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她也没有了那个人的音讯。每个夜晚一次次的惊醒,一次次汗湿了背,幸好有漾,还有孩子。至少她还有活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