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宸王大婚。
整个苏府都沉浸在一片喜庆和忙碌之中,因为这日是苏府三小姐与宸王成亲的大喜日子,绵长的青石板路两旁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宸王穿着大红喜袍骑在一匹深色的汗血宝马上亲自去迎亲。
宸王面色清冷,不为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所动。
因是皇上最钟爱的皇子大婚,为了大婚顺利完成,整座皇城都进入高度戒备状态,就连皇宫里的禁军都被派出来负责皇城安全。
苏家前院热闹而忙碌,整个苏府的丫鬟婆子全都忙的脚不沾地,苏雪儿一身凤冠霞帔,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将本就美貌的她化得更加美丽动人,一旁的苏家主母拉着女儿的手与女儿说着最后的暖心话。
一会儿等宸王的迎亲队伍过来,这个女儿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苏文盛一共只娶了两位夫人,正房苏柳氏,姨娘苏王氏,她们一共为苏文盛生了四个女儿一个儿子。其中长女苏芸儿和三女苏雪儿是正房苏柳氏所生;而二女苏蜜儿和小女苏兰儿还有庶长子苏宝元为姨娘王氏所生。
苏芸儿一出生就被算命先生说天煞孤星下凡,克父母至亲,苏柳氏对这些极其笃信,将还在襁褓中的苏芸儿丢在后院不闻不问,一年后又生下一女儿苏雪儿,因为生产时大出血,导致再也不能生育,而算命先生说这个女儿是王妃命,所以苏柳氏对待这个嫡出的小女儿格外的宠爱,几乎将所有的爱都给了这个女儿。
知道自己女儿被宸王相中,正如算命先生所说是王妃命,又是替女儿高兴,又是伤心女儿这么快就要变成别人家的了。
与女儿说着话,苏柳氏忍不住落下泪来。
心里是万般的舍不得啊。
苏雪儿也跟着流泪。
苏王氏拿着大红的鸳鸯喜帕一脸喜庆地走了过来,热情地与这一对母女说着话,“姐姐,今天是雪儿和宸王的大喜日子,千万别哭,你瞧,雪儿脸上的妆都哭花了,一会儿宸王就来迎亲,瞧见了多不好。雪儿只是嫁出去了,又不是生离死别,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
苏柳氏连忙帮女儿擦了擦眼泪,“王姨娘说的对,雪儿,是为娘不好,快别哭了,哭花了妆就不好看了。”
在苏府,苏柳氏和苏王氏相处的一直很和睦,两人当初是同一年一前一后嫁进苏家,也是同一年一前一后怀孕然后各自生下一个女儿,后来苏柳氏生下苏雪儿之后不能再生养,而苏王氏生下庶长子之后又生下小女儿苏兰儿,在苏家的地位越来越高,但从没有因着自己有个儿子而故意恃宠而骄和正房苏柳氏过不去,这也让苏文盛对待这个姨娘很是满意,而苏柳氏因着自己膝下无子,想着苏王氏也没跟她拿乔,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去争什么,一切以和为贵。
*
外面一阵锣鼓喧天,宸王带领的迎亲队伍到达苏府,在一众人争先恐后的热闹围观下迎娶新嫁娘。
宸王乃四皇子,平日里哪有机会亲眼看到真人,这一次要不是他成亲亲自来迎娶新嫁娘,怕是也没这个眼福。
在梁国,成亲不一定要新郎亲自去迎亲,但为了表示对新娘的尊重和宠爱,也会有男子选择亲自去迎亲,但在大梁的历史上这样的人少之又少,而在大梁的历史上,皇子亲自去迎亲的却是首次。
整个苏家早已炸开了锅,没人会在意僻静的后院里正发生的一幕。
苏芸儿迅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裳,将从别院里偷来的一串珍珠玛瑙项链和一块看起来色泽不错的玉器藏好,然后打包背在身上,准备趁着苏府办喜事事多人杂的时候逃离。
珍珠玛瑙项链和玉器都是别院厢房里偷来的,上面都贴着喜字,是宸王送来的聘礼。这些年她一直住在苏家后院,没人过问过她,除了每天有嬷嬷给她送饭不至于让她饿死,她身上是一点盘缠都挤不出来,所以离开这里之前除了偷点能卖银子的东西带着,没别的法子了。
苏家的东西都管的挺严,她一进前院就会引起注意,所以只能偷宸王的聘礼了,估计苏家不会想到有人敢偷宸王的聘礼,所以也没怎么严厉看守,人手都派去忙着婚事了。
这正是个好机会,前世在苏雪儿和宸王成亲这天,她与江元枫邂逅,后来被害得那么惨,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这些事发生。
老天愿意给她重活一世的机会,她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平静地过完后半辈子,不想再重蹈上一世覆辙。
苏芸儿将包袱背在身上,趁着没人溜到后院的墙边,望着一人多高的墙壁,苏芸儿将早已准备的凳子搬出来放在墙下,后退几步,一个助跑,踩着凳子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衣摆不小心被凳子上的钉子勾住,只听撕拉一声,苏芸儿下意识看去,身子一个重心不稳,惊呼一声,重重从围墙顶上摔了出去。
“啊……”苏芸儿重重砸在地上一个软软的物体上,没有感觉到预期中的那种疼痛,睁开眼睛看向身下,发现自己摔坐在一个男子的身上。
男子一身深色劲装长袍被砸趴在地上,手里不知拿着什么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如墨般的黑色长发散乱在地,旁边有一顶黑色帷帽。尽管看不到男子的正面,却能感觉到男子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如利剑一般冰冷的气息让苏芸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你还要坐到什么时候?”大概是见砸在他身上的女子一直没动静,男子终于忍不住提醒,冰冷的嗓音异常冷酷,带着隐忍,仿佛下一秒就会手起刀落割下砸在他身上的女子的头颅。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苏芸儿急忙从他身上站起,也许是被他的冷酷吓住,起身时不小心踩到被凳子上的钉子勾破的衣摆,惊呼一声又跌坐在男子的身上。
苏芸儿已经明显感觉到男子全身都在冒着危险的寒气,慌慌张张从男子身上爬起来,站到旁边。一直趴在地上的男子拿起手边的帷帽,从地上站起身时再次将帷帽戴在头上,黑色的薄纱遮住男子的脸,只余冷酷的寒气从薄纱里散发出来。
明明隔着一层薄纱,苏芸儿却仿佛感觉到了对方犀利的目光,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什么人?”突然一声呵斥传来。
苏芸儿一惊,要是被抓回去,自己的逃跑计划就全完了,到时候还会再次遇见江元枫,一切又如上一世一般重演。
数名士卒拿着长矛上前,他们是宸王派来负责苏府安全的,听到这边有声音才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看见了可疑之人。
帷帽下的男子手里紧了紧捏着的闪闪发光的东西,苏芸儿惊魂未定,这个时候唯一想到的一个办法,就是:
“快跑!”苏芸儿抓住男子的手,逃命似的拉着男子一起跑了。
“有刺客,快追啊!”数名士卒立即追上去。
帷帽下的男子将手里闪闪发光的暗器藏进腰带里,看着一群追上来的士卒,突然抱住苏芸儿,脚下一个轻点,跃上了半空借着一棵大树,然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苏府的新嫁娘头上盖着鸳鸯喜帕被人搀扶着走出来,进入喜轿,八名强壮的轿夫抬起轿子在锣鼓声中抬着新嫁娘离开。
一片喜庆的锣鼓声和百姓看热闹的喧嚣声掩去了士卒的惊叫声,唯有骑在汗血宝马上前来迎亲的宸王看了一眼苏芸儿和劲装男子消失的方向。
*
到了一处安全地段,苏芸儿被放了下来,头晕眼花,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手依旧死死抓住男子的衣襟。
男子冷淡地甩开她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谢谢。”刚才如果不是他会轻功,带着她逃跑,一定会被抓回来。
男子停住脚,问:“为什么拉着我一起逃?”
苏芸儿渐渐缓过神来,“我不想拖累别人。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连累别人被抓,就算我一个人逃走了也会感到内心难安。”
隔着黑色的薄纱,男子沉默地看着她,再次抬起脚,离开。
“请问公子怎么称呼?”苏芸儿问,刚才自己连累他差点被抓,最后还是被他所救,想要知道恩人的名字。
男子脚下没有停,像没听见她的提问一般沉默地离开。他的背影带着一种冷绝的凉薄气息,让人无法靠近。
苏芸儿看着男子离开,她望了一眼天色,要在天黑之前先找个客栈住一宿,其他的事明日再说。
身上没有任何盘缠,苏芸儿找了一家比较偏僻的当铺将从苏家偷来的珍珠玛瑙项链给当了。
掌柜的拿着放大镜看了珍珠玛瑙好半天,一双三角眼精明的转着在手里的珍珠玛瑙和苏芸儿身上来回打转。
苏芸儿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裳,衣摆还被撕坏了,怎么看都不像拥有这么贵重物品的千金小姐。
“姑娘,这是假的,不值几个钱。”掌柜的一双三角眼来回转着。
“假的?怎么可能,这是我从宸……”苏芸儿连忙闭嘴,要是让人知道这是她偷的宸王的聘礼,到时候可能会被抓取刑部坐牢。
“这确实是假的,我开当铺几十年了,看了不少宝物,你这个一看就知道是假的。我顶多出你三两纹银,你当就当,不当就算了。”掌柜将珍珠玛瑙项链往柜台上一放,一副拿着假货的模样。
眼看天色渐黑,身上一点盘缠都没有,晚上住宿都成问题,总不至于真的就在路上睡一宿吧。
苏芸儿拿着三两纹银离开当铺,掌柜的立即叫来几个手下跟上了苏芸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