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的人都面面相觑。
负责整理文案的王力，神色间有些忧虑：“最简单的就是用意外事故来结案。”
楚瀚海呷了口茶，挑眉琢磨着这句话，指节下意识地敲着桌面，把桌子周围的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些人想要糊弄他，恐怕没这么容易，他缓缓地开口：“张局，这事儿觉得太过巧合的人，恐怕不止我一个。”
听到的人，目光在烟雾缭绕中无声地碰撞、交流。
半晌，王强红着眼睛接口道：“就是，真他妈的奇了怪了，夏副局长组织人手查了多半年，贩卖人口的大案才有了明确进展，三天前部署好拦截用于输送的贼船，明明要人赃俱获了，谁知道，竟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船爆炸，毁尸灭迹，还造就了一起惊天动地的安全事故，这太荒唐了。”
“是啊，找不出证据，我今天去船主家里看了，也找了周围他的熟人做侧面了解，算是一无所获；
还有，我去找船主张志强家了解情况，那里的街巷建筑十分复杂，警车进不去，我就步行进入，等要回来的时候，发现迷路了，最终出来就到了国道的隧道附近，你们联系一下那里的片警，让人把车送回来。”
楚瀚海觉得满心的郁闷无处排解，他从公安部派到这里，是负责这里频发的人口失踪案的侦破，S市离边界很近，国际刑警发来的通告，说此地涉及跨国贩卖少女的大型团伙。
所以他来这里并不仅仅是督导三天前发生的爆炸案，而是希望能抓到几个罪犯，查出那个人贩团伙，顺便了解可能找到小妹的线索，没想到功败垂成，这三天经历的窝囊事，比他二十多年经历的都多。
当真是虎落平阳、龙搁浅滩，突然离了自己熟悉的环境，还真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有人顾得上调笑他，负责后勤的胖子张对他笑笑，问了句大致方位，起身出去打电话找警车。
剩下的人都沉浸这巨大的挫败中苦思冥想。
“太狠毒了，我觉得这个主谋的运送策划，有着很老练的狠辣劲儿，他是不是用障眼法牺牲一条暴露的船只，来掐断我们的线索。”
张默然局长看手下都不愿再藏着掖着，自然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毕竟这个案子想要快速地挽个结，需要这个家伙点头才行，怎么说人家都是钦差大臣。
一阵窃窃私语，很多人都点头，同意这种看法。
“大家想，有没有这种可能，行动计划泄露，对方将计就计，让船爆炸，其实那船上压根就没有运送失踪的女孩。”楚瀚海努力地捕捉住头脑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也是啊，可能就是苦肉计加障眼法！”
“既然那些女孩没有在船上，那就是说，犯罪团伙必须改用其他的办法，才能把她们送出国界线。”
“如果水路的犯罪途径暴露了，大家要想想，陆路的通道有哪些突破口。”
……
这都十一点多了，案子商量来商量去，虽然找到了新的突破口，可是，会议的气氛依然沉闷至极。
张局（张默然简称）狠狠地抽了口烟，下巴点点做文书的王力说：“船只爆炸案明天就到期限了，整理一下材料，按意外事故定性和结案，把整个案子和结案的材料整理出来交给楚警官过目，可以的话就先这样挽住结。”
闻言一众人等都有些意外，可是，心里都清楚，这样结案也是无奈至极，等于给上级个交代，毕竟，这爆炸案的黑锅让重案组顶着巨大的压力背着，还不如让海事局这个督查不力的强势后台兜着。
真相恐怕要一直悬到新的突破口出现，从可能揭开，到那时从可能给公众一个真相。
只是，那操纵一切的逍遥法外的凶手恐怕要得意地笑歪了嘴巴呗。
楚瀚海看到大家都把目光放到自己的身上，明白他接受这个提议，他们才可能真正地接纳他，当即点头说：
“那就这样办好了，只是今晚夏副局长怎么没有来，是不是和他沟通一下，毕竟这案子是他从头到尾负责的，他费了很多的心血。”
“唉，老夏目前恐怕顾不上这些，今天上午刚上班，南城分局的局长就联络我们，说他唯一的女儿夏长歌——就是那个在警界崭露头角的警界铁娘子——她，出事了。”
张局的神色沉痛，把手中抽剩下的烟屁股用力地拧灭在玻璃的烟灰缸里，声音里有着艰涩的喉音。
“出事了什么意思？老夏一手调教出来的警界精英，全国技能大比武的女子冠军，她能出什么事？”
王强抽了口冷气，侥幸地探问，希望刚刚听到的是个小伤之类的玩笑。
“黑——枪——”张局长一字一顿地说，“从背后中了三枪，有多惨大家想吧，后天在市殡仪馆一号厅举行告别仪式，大家都去送送吧，这些天，谁有空，就去陪陪老夏，嗨，这下他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张局的声音隐隐发颤，把脸埋在手中，用力地搓了几把脸。
“这不是要老夏的命嘛！这些孙子们太歹毒了！”
“是不是打击报复？妈的！先锁定夏长歌经手过的案子，由近往远地推，一个一个查！”
“一定要揪出来，让那些家伙给她陪葬！”
……
办公桌周围的人眼睛都红红的，他们知道，这不是第一个牺牲在歹徒黑手里的警察，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他们以铁血生命来捍卫法律的尊严和百姓平静的生活时，那些阴暗角落里的魑魅魍魉之徒，却以能够击杀多少名警察来为自己的帮派扬名立万。
“楚警官，你是专家，请多抽出一些时间，和老夏沟通，这接连针对他的重重打击，心理肯定无法承受，不要让他焦躁之余，再出什么事儿，再者，这爆炸案和夏长歌的案子，你看会不会有什么关联，也就只有你的身份跨局查案会客观一些，经验更丰富一些，我们这些人，和这父女俩太熟悉了，很难冷静客观地作出判断，拜托了！”
张局说着起身，眼睛红红地对着身边的楚瀚海伸出右手：“楚警官，请您辛苦些，谢谢！”
楚瀚海没有想到S市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一把手能如此诚挚地托付他，也起身对他点头：“张局，我到了这里，就是您手里的兵，这是我的职责所在，您言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