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娴冷笑,“十妹妹怕,我可不怕。大不了就是被老太太禁足,就跟七姐姐一样,再抄一百遍金刚经就是了。”锦娴说完这番话,然后目光凶狠的盯着红月,厉声问道:“红月我问你,以往七姐姐当家的时候,这后院每个人的月例银子向来都是每月初五准时发下来。从来没有错过一天。自从你们这帮没眼力见的奴婢帮着老太太管家来,就将时间改到了初十。初十就初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晚了几天而已。可是除了第一个月你们是按时将月例银子发下来,之后每个月都要拖上个几天。像这个月,这都二十二了,我们的月例银子呢?怎么还没见着?说,是不是你们这帮狗刁奴给贪墨了?”
红月面色发白,急忙喊道:“九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就是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做这事啊!”
“我乱说?哈哈,那我问你,月例银子到哪里去呢?你今天不说出个子丑卯寅来,今儿你就别想好过。就是赔上我自己,我也要将你们几个目无主子的奴婢统统打杀一顿。”锦娴恶狠狠的说道。
红月辩解,“九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咱们做奴婢的自是按照吩咐做事。这月例银子都是照着规矩来的,跟奴婢没有关系。”可是她的话苍白无力,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而且也拒绝说出月例银子究竟为何会这么晚发放。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锦芸皱着眉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怎么之前她一点消息都没得到。锦芸冲素月招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九小姐说的可是真的?你们为什么瞒着我?”
素月为难的看着锦芸,说道:“小姐,不是奴婢们有意瞒着小姐。咱们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当初按照小姐的吩咐都是自己添上银钱,每个月初五发放。等到初十再去领回来补到账上。因此院子里的人对老太太究竟何时发月例银子,大家都没在意。奴婢们也知道这事是个麻烦,也知道她们这边发银子都没个准日子。都是要发之前再让人传话。府中后院有不少人都在议论这事。只是奴婢叮嘱了下面的丫头们,不准她们到小姐跟前嚼舌根子。小姐如今没管着家,这些事情能避开还是避开的好。毕竟几位姐姐都是老太太身边得用的人。咱们还是不要与她们冲突才好。”
素月正在给锦芸小声解释的时候,锦娴突然怒气冲冲给了红月一个耳光,顿时所有人都吓住了。红月可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平时谁见了都是红月姐姐的叫,客客气气的,将几位丫头捧得高高的。锦娴竟然敢打红月的耳光?这,锦娴莫非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锦芸皱眉,示意丫头拉住还要动手的锦娴,“九妹妹,有话好好说,别使性子。”
“七姐姐,你自然是不在乎那点银子,可妹妹们还要靠那点银子过活了。这些天杀的奴婢,竟然目中无人。这样的奴婢就该直接送衙门打杀算了。”锦娴怒极攻心,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红月摸着被打的脸颊,眼睛里都是泪水,“九小姐要打要杀自是随意,可是奴婢都是按照吩咐做事,何曾有过目中无人。这发银钱的事情又不关奴婢的事情,你们要闹,自去找红袖姐姐和刘嬷嬷她们去。九小姐在这里冲奴婢发火又有什么用。”红月也是个有脾气的,直接就和锦娴顶上了。
锦芸看着红月,这丫头胆子倒是挺大的。红月对上锦芸的目光,缩了一下,接着又恢复理直气壮的模样。反正自己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锦娴冷笑,“和你没关系?那我问你,在内厨房做事的薛大娘是不是你亲娘?”
红月愣了下,“薛大娘的确是奴婢的亲娘,可是那和奴婢的差事……”
锦娴似是逮住了红月的把柄似地,直接打断红月的话,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薛大娘算哪个门面的人物?竟然一来到侍郎府,就有人敢将她塞到内厨房。你当这内厨房是你们薛家自己开的吗?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破酸相,竟然敢在主子面前摆谱。我让丫头去要一碗银耳汤,竟然敢给我说没空做。要做还要塞钱才肯做一碗。这府里究竟谁是主子,谁是奴才?难道咱们侍郎府没给你那破酸娘工钱?还是你们薛家嫌弃给的工钱少呢?一个什么都不会做的贱妇,竟然还敢做管事!管什么,管问主子要钱吗?红月,这事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拿着侍郎府的银钱就是这么伺候的吗?什么时候这侍郎府轮到你们这些下人做主了。”
“九丫头,你有什么话就当着我老婆子的面说,站在院门口算什么事?”苏老太太拄着拐杖在红袖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脸色极其难看。看来一场暴风雨要来了。
“老太太,你怎么出来呢?”锦芸急忙上前扶住老太太。
苏老太太看了眼锦芸,然后目光如刀似地盯着锦娴,“九丫头是嫌弃祖母管家吗?我老婆子没调教好身边的人,倒是让你有闲话说了。”
锦娴白着一张脸,表情倔强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孙女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红月的母亲叫薛大娘,孙女听说从未做过厨上的活计,更别说什么红案白案了,估计她连这都分不清。可是老太太让几个奴婢帮着管家不过三个月,那薛大娘就成了厨房管事。孙女让人去要碗汤喝,除了要让孙女给材料钱外,竟然还要另外给她一笔银钱才肯让人做。孙女是侍郎府正经的小姐,主子,何时要碗汤喝,还要给奴才们塞银子才能喝上汤?这是谁家个规矩?难不成岳州老家也是这般行事?难不成四伯母也是这般管家的?”
“放肆!”老太太气得脸通红,狠狠的盯着红月,“红月,你娘就是这么报答我老婆子的?九小姐要碗汤喝,还得另外给她银钱,才肯安排人去做?”
红月立马跪下来,“老太太,奴婢也不知我娘是否有做这样的事情。老太太是知道我娘那人的,最是老实可靠不过,这样的事情奴婢不相信会是我娘做的。请老太太明鉴。”
锦娴冷笑,“真是不错,这会就知道撇清关系了。老太太,这事孙女可是编不出来。孙女为了喝碗汤,这手里最后一点银子都用光了。就等着红袖姐姐,红月姐姐还有刘嬷嬷将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发下来。可是这都二十二了,今天眼看都要过去了,这月例银子还没见到影。老太太,请恕孙女无状,孙女倒是要问问两位姐姐还有刘嬷嬷,这月例银子何时能到咱们手上?”
苏老太太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的,突然脚下一阵踉跄,锦芸和红袖紧紧的扶住老太太,“老太太怎么呢?”
苏老太太一脸疲惫的挥挥手,“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老太太还是回房歇着吧。”锦芸说道。
苏老太太睁开眼睛,看着锦芸,然后说道:“都到屋里来说。去,让人将刘嬷嬷还有薛大娘找来。既然你们都对我老婆子有怨气,今日就将此事说清楚。”苏老太太说完,转身回了屋里。
锦芸落在后面,特意看了眼要起身的红月,红月愣了下。锦芸对她笑了笑,说道:“咱们府里可真是人才辈出啊!九小姐再怎么说,那也是主子,你明白吗?”
红月不明白锦芸的意思,便问:“奴婢不明白七小姐的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明白了。进去吧,一会将事情分说清楚。”锦芸说完,转身拉住锦娴的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姐姐我竟然都不知道,妹妹受委屈了。”
“妹妹不敢和七姐姐比。姐姐手里大方,自然不用在意这点子银钱。妹妹可就不同了,手上统共也就这么点银钱,还被那起子狗奴才敲诈。妹妹如今穷了,只能豁出去讨个说法。”锦娴阴阳怪气的说道,似是将锦芸也怪罪上了。
锦芸没在意,“妹妹心中有气,姐姐明白。十妹妹也委屈了。”锦锦淑眼里已经有了泪水,用手绢擦了下,说道:“要是七姐姐还能当家就好了。咱们也不用整日的盼着月例发下来。”
锦芸苦笑,这回她是躲都来不及,坚决不会去碰这潭浑水。还是让老太太去操心吧。转眼看着一直没说话的苏容,“容姐姐和我们一起进去吧。”
“我就不进去了,妹妹们在老太太跟前好生说话,别惹老太太生气就是了。老太太心软,大家哄哄就好了。”苏容说完,就带着钗儿回自己院子。她毕竟是个外人,这事是侍郎府的内务,她在旁边听着不像个话。
锦芸带着锦娴和锦淑再次回到老太太的屋里。屋子里鸦雀无声,气氛十分紧张。没一会,有丫头进来回报说白姨娘等四位姨娘过来了。苏老太太哼了一声,“让她们都进来吧。”然后冲丫头发怒道:“不是让你们去将人找来吗?怎么去了这么久,人呢?”
红袖赶紧答应道:“回老太太的话,薛大娘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刘嬷嬷大早上就出了门,到如今还没见到回来。”
“既然府里找不到人,那就派人到外面去找。这么多人,难道找一个人还找不到?”苏老太太说完猛的咳嗽几声。
锦芸三姐妹只是看着,并没上前自讨没趣。这时候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谁说话谁倒霉。
白姨娘四人一进来就感受到屋里凝重的气氛,大家都是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她们只知道锦娴在老太太的院子门口大吵,还教训了红月。可是具体是什么事情,怎么引起的还来不及问就匆匆赶了过来。至于夏姨娘也跟着过来,纯粹就是为了看热闹。反正这里不管是谁出了事,都和她没关系,她还更痛快了。
锦芸淡漠着一张脸,一回头就看到夏姨娘嘴角的笑意。锦芸冷笑,冲夏姨娘瞪了一眼。夏姨娘有所察觉,抬起头就对上锦芸看过来的目光。夏姨娘不自在的笑了下,然后收敛表情,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又等了好一会,有丫头进来回话,说是刘嬷嬷回来了,正在外面。只是……
“有什么话不能当真大家的面说?”苏老太太怒气冲冲的对丫头吼道。
小丫头低着头,眼泪都快下来了,“回老太太的话,刘嬷嬷吃醉了酒,怕是一时半会回不了话。”
“什么?”苏老太太怒道:“大白天吃醉了酒,还有没有规矩了。把她给我叫进来。”
锦娴冷笑,这就是老太太身边得力的人。真不知老太太是真糊涂了,还是根本就不会当家,尽用些没本事只会溜须拍马的人。也不知当初在岳州老家时是不是也是这样。锦芸面无表情,当初老太太拿了她的管家权,又让赵家的和素月帮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忙,账目还经常出错。当初锦芸就预料要是不整改的话,这些人迟早都是要搞出事的。今天不过是借着锦娴这个由头,将老太太的遮羞布去掉,倒是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有多少不堪。让大字不识一个的丫头们去管账,帮着管家,不出事才怪。
刘嬷嬷被人搀扶着进来,脸蛋红红的,一张嘴就老大一股酒气喷出来。刘嬷嬷站不稳,还不让小丫头扶着。自个福了个礼,大着舌头说道:“老太太,嗯,你找我!”刘嬷嬷说着话的同时打了一个大大的酒嗝。
苏老太太气得脸发青,“给我跪下!”
刘嬷嬷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还陷在醉酒当中,笑呵呵的说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你吩咐我办的事情都办妥了,明儿就可以去拿银子……嗝……老太太……嗝……”
“给我闭嘴,把她的嘴给捂上。”苏老太太气得大叫,立马就有媳妇婆子上前捂住刘嬷嬷的嘴,不让她说话。、
苏老太太喘着粗气,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
大家都是一脸疑惑的看着刘嬷嬷,银子?什么银子?老太太吩咐刘嬷嬷去做什么事呢?
锦娴是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是如此了,不如将此事捅到底。冷笑几声,“刘嬷嬷可真够能干的,大白天的吃醉了酒,不知京城哪家府上是这个规矩?还是这是从岳州带来的习惯?咱们沈家可是百年书香世家,没想到今日也会出这么一个大白天就敢喝醉酒的奴婢。究竟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锦娴你给我闭嘴。”白姨娘气得发抖,这个死丫头总是拎不清,这时候是说话的时候吗?死丫头,回去再收拾你。
“让她说,今儿就让她说个痛快。”苏老太太发怒道。
锦娴站起来,看也不看白姨娘,“既然老太太让孙女说,那孙女就说说。”说完有意无意的看了眼锦芸。,
锦芸表情淡漠,这事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参与的。锦娴要闹就让她闹去,闹大了才好。至于她是否想将自己拉进水,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若是真能将自己拉下水,大不了硬着头皮上就是了。反正照老太太这个管家的方式,迟早也会有这么一出。
锦娴嘲弄一笑,说道:“当初咱们跟着老爷在任上的时候,太太还在,那时候每月初五发月例银子。去厨房额外要点东西,也只需给点菜钱就是了。后来太太不在了,七姐姐开始管家,都是按照太太在的时候的规矩,一切井井有条,大家也都是服气的。毕竟七姐姐管家的时候,还算公正,没有什么奴大欺主,坑害主子的事情发生。如今老太太管了家,老太太精力不济,自然下面的人要多分担一点。红袖姐姐,红月姐姐,刘嬷嬷都是老太太身边得用的人。哼,可惜都是些烂泥扶不上墙,大字不识一个的蠢笨奴婢,以为抱着一个账本就能管家了。先是改了发月例的日子,从处五改到初十,除了第一个个月按时发下来外,从来都是要晚个几天的。今儿已经二十二了,可是这个月的月例银子呢?红袖姐姐,刘嬷嬷你们能不能说说这事,也给咱们这些任人欺负的主子们一个说法?还有红月姐姐你那老子娘,会做几道菜啊?拿手的又是什么?什么时候咱们才有福气能尝一尝?”
苏老太太沉着脸,问:“说完呢?”
锦娴心里打鼓,但是面上却是一脸倔强,“回老太太的话,孙女想说的也就是这些。至于刘嬷嬷坏了规矩,自有老太太处置。”
“很好!看来你们一个两个的对我老婆子很有看法啊!去,把薛家的叫进来?”
红月的娘,薛大娘被叫了进来,亦步亦趋,头也不敢抬一下。走到中间就急忙跪了下来,“奴婢给老太太请安。”
苏老太太目光不善的问她:“九小姐让厨房给做碗汤,你们还要收了她的钱才肯做?”
“奴婢冤枉啊!求老太太明察,自从奴婢去了厨房,一直都谨记老太太的教诲,不敢行差踏错。奴婢一直都是按照府中的规矩来办事的,不曾做过那起子事。”
锦娴怒吼,“你敢说你没做过?十五那天快天黑了,我想喝碗银耳汤,让丫头去厨房传话。你自己当时怎么说的?要不要丫头们出来跟你对质?”
薛大娘缩着脖子,望了眼锦娴,好像是被锦娴的气势给吓住了一般,“九……九小姐你可不能冤枉奴婢啊!”
“冤枉你?”锦娴怒极反笑,对身边的丫头说道:“去,将那天传话的小丫头叫来,跟薛家的对质,看看我这银子究竟是被小丫头贪了,还是被哪个狗奴才给叼了去。”
薛大娘缩成一团,偷偷看了眼红月,红月也是白着一张脸。锦芸安静的喝了口茶,慢慢放下。所谓奴大欺主,今儿她也算是见识到了。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没话说了?老太太,请给孙女做主,这样欺主得奴才,咱们侍郎府养不起,直接撵出去算了。”锦娴恶狠狠的说道。
“求老太太开恩。”红月着急的跪了下来帮她娘求情。
锦芸摇了摇头,这还没定罪了就开始求情,岂不是不打自招。看来红月也是急昏了头。
“开什么恩,都欺负到我这小姐头上了,哪天是不是老太太要吃个什么也得先拿了银子开道,才能吃上东西。”锦娴无不恶毒的说道。
锦芸抬头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显得十分的疲惫,看来自己身边的人没能为她争脸,反而还一再的惹来麻烦,让老太太实在是难以应对。苏老太太怒吼道:“都别说了,薛大娘割了差事,回去吃自己的。咱们侍郎府养不起这样的刁奴。”
“老太太奴婢冤枉啊!老太太奴婢是真的冤枉。奴婢愿意对质,奴婢没收过九小姐的钱。”薛大娘大声嚷嚷着。
没想到此刻夏姨娘又添了一把火,“你有没有收过九小姐的钱,我是不知道。不过我倒是清楚你收了我多少钱。老太太,这薛大娘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要是婢妾稍微慢待了她一点,那送来的饭菜要么就是冷的,要么就是少了。老太太英明,这样的奴婢早该赶了出去。”
苏老太太疲惫的闭上眼睛,这一刻苏老太太有种有心无力,众叛亲离的感觉。“薛大娘割了差事,这事以后不要再说了。把人拉下去。谁敢为她求情,那就跟着雪大娘一同滚出去。”这话分明就是在警告红月,别做无谓的事情。
薛大娘连求情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仆妇们堵住嘴给拉了出去。红月白了一张脸,无助的看着亲娘被人拉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