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彼此之间都是亲眷,又有宁泰和锦萍这对小夫妻照看着,因此席间并无像平时在府中那般男女分开而坐。开了两桌,大家照着礼数入席。锦芸和锦娴招呼一桌,苏容和锦淑跟着锦萍一道招呼一桌。大家吃喝吟诗好不快活。
不过锦坤就不这么觉得了,在锦萍说就着园子里的春色,各自做一首诗的时候,锦坤就叫苦连连了,“二姐姐你可饶了我吧。我这是不行的。要不咱们来行酒令。”
“就要作诗,作词也行。”锦芷挑衅一般的看着锦坤,“诗嘛,或是五言或是七言,或是四句或是八句。若是一人能够做上个两三首那也尽是可以的。还有作词,自是大家随意。”
锦坤不满的看着锦芷,“大家吃着酒,行酒令岂不是正好。还做什么诗,忒没劲了。”锦坤干脆坐下来,端起酒杯就喝了一口。
锦芷拍着手笑道:“哈,我知道五弟,你定是想要喝酒了,所以才这般说的。”
锦坤冷哼一声,显然对于锦芷很是不满。
宁泰此时出面暖场,“你们也都别争执了,或是作诗,或是行酒令,大家随意便是。若是愿意行酒令的便坐到我这桌来,我对这个倒是还挺在行的。”
旁边的宁绪也是连连点头,“大哥说的没错,你们姑娘家就喜欢作什么诗啊,词啊。读着一首诗都读出眼泪来,真是让人受不了。我们爷们们也不和你们姑娘家的凑在一起,我们就在这里行酒令,你们这些姑娘们便作你们的诗好了。”
宁绪这话一出,顿时就得到了锦坤的赞同,“说的没错,就该如此。咱们男人一桌,那姑娘们自个凑一桌去。要作诗便作诗,只要别把我们算进去就好。”
锦芸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和锦萍彼此对看了一眼,锦萍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依着二弟的提议。你们爷们都坐这一桌,姑娘们都坐另外一桌。康哥儿你是和你芸姐姐一桌吗?还是和哥哥们一桌?”
康哥儿挺起胸膛,“二姐姐,我是爷们,自然坐爷们这一桌。”
哈哈……所有人都大笑起来。锦芸走上前,牵着康哥儿放到宁泰身边,“既然康哥儿要坐这里,那便依着你。大表哥,康哥儿就麻烦你看着了。”
“芸妹妹放心,康哥儿我会好生看着的。”
“多谢大表哥!”
“芸妹妹太过客气了。”宁泰笑着说道。
既然大家都分男女而坐,便是需要另外安排。锦芸让丫头们好生伺候各位少爷喝酒,也让厨房早早的准备好醒酒汤。另外又让素月去安排,将文房四宝,座椅板凳也搬了来。姑娘们都坐成一桌,大家也没吃几口酒,就开始想着自己的诗句来了。苏容是走到了园子里,对着花丛发愣。宁春是站在亭子上,想着自个的诗句。锦芷是一脸的轻松,好似在早已经有了佳句。锦萍一开始就说了,她是评判,自然就不作诗了。锦娴和锦淑都在冥思苦想,宁颖和宁蔓则是在花丛中嬉笑,好似根本没将作诗放在心上。至于锦芸自个,走在这春色中,心情舒畅。能不能作一首诗出来,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要将这大好春光都收入自己的画中,作为永久的纪念。
而另外一桌,如今已经闹腾了起来。没想到宁绪和锦坤这两个最为闹腾的,这会喝酒也是最多的。锦芸笑着摇摇头,男人之间的友情,似乎在酒桌上是最容易建立的。就连康哥儿也是融入其中,似乎找到了无穷的乐趣。
锦芸心情好极,走到宁春身边,问道:“表姐可是得了几句?”
宁春回头看着锦芸,笑了起来,“得了三句,就差最后那句点睛的句子了。芸妹妹得了几句?”
“表姐果然才思敏捷,妹妹这才得了两句。”锦芸称羡道。
宁春笑着在锦芸头上戳了下,“芸妹妹又拿我来打趣了。姐姐可是知道的,你的心思都不在这诗词上。姐姐听闻,妹妹作画十分了得,何不将这大好春光,将咱们这聚会的场景都画下来,也还做个纪念。”
“姐姐说的没错,妹妹正有此想法。这不就在四处转悠了,想着都将大家画进画里,可得好生的瞧仔细了。”
宁春连忙称好,“妹妹说的没错。正该如此。等妹妹到时候画好了,姐姐可是要大饱眼福的。”
锦芸也笑了起来,“表姐放心,妹妹一定会用心的。”说完了这些,锦芸又转了话题,“妹妹给秀清表姐下了帖子,为何秀清表姐不曾来?”
宁春随口说道:“就是上个月的事情,还没来得及给妹妹说一声。二婶给秀清表姐定了户人家,对方也是个官家少爷。秀清表姐也是见了一面的,都说极好。这亲事便是定了下来。如今秀清表姐已经回了柳家,准备待嫁。你也知道,秀清表姐只是寄居在咱们王家,总不能也在王家出嫁。而且二婶也给秀清表姐的父母去了信,听闻秀清表姐的母亲已经启程回京了。就是为了给秀清表姐备嫁。”
锦芸听罢,笑着点点头,“那真是恭喜秀清表姐能得一如意郎君。”
“谁说不是了。哎,咱们别说秀清表姐了。说说住在你家的苏姑娘吧。听闻五月就要办婚事了,到时候是要从侍郎府出嫁吗?”宁春好奇的问道。对苏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当她是个亲戚家的姑娘。
锦芸笑着点点头,“正是。老太太是容姐姐的姑祖母,上京的时候,容姐姐的叔叔婶婶就将她托付给了老太太。如今她在京城出嫁,咱们府上就算是她的半个娘家。”
宁春有点不解,“那苏家就没人上京送嫁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锦芸摇摇头,“表姐也是知道的,容姐姐的父母都过世了,也无兄弟姐妹。她父亲那一房,如今也就只剩下她一个了。”没有兄弟,苏容父亲这一房就算是绝户了。
宁春听了也是唏嘘。“苏姑娘是个有福气的,有老太太眷顾,有侍郎府做娘家,想来以后的日子过的也是顺心如意。”
“托表姐的吉言。等容姐姐成亲的时候,表姐和表哥们可都要来观礼啊!到时候大家也好热闹热闹。”
宁春不是太感兴趣,只是随口说道:“到时候你下了帖子,我请示了母亲再说,如何?”
“那便说定了。表姐,妹妹耽误你这么一会,先走了。妹妹再去别的地方转转。”
“那好,妹妹自去吧。”
锦芸叫来素月,问道:“可有让人将酒菜都温着?可别让大家吃了凉的,伤了胃。”
素月笑道:“小姐放心吧,这些奴婢都吩咐下去了。厨房那边也没歇着。有几道新菜,就等着众位小姐们过足了诗兴,才正式上桌了。”
“哦,厨房那里倒是想的周到。那另外一桌可有上菜了?”锦芸说完,就看了锦坤那一桌,还在热闹着。
“已经送上了,众位少爷们吃了都说好吃。奴婢就对少爷们说,这些菜都是从地里才摘的,新鲜着了,味道是最好不过。少爷们听了,都说一会去赏了桃花,还要去那菜地里看看。说是要亲自摘菜。”
锦芸听罢,摇头笑道:“那你去告诉田庄头,让他准备妥当了。可别冲撞了众位客人。”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小姐,这会起了风。要不要将屏风搬出来,也好遮挡遮挡。”素月问道。
锦芸抬头看看天,碧蓝碧蓝的,真美。便笑道:“不用。这天也不冷,这会日头也大,没事的。素月姐姐去忙吧,我这里有翠苏她们伺候着,素月姐姐不用担心。”
“是!那奴婢这就去忙了。”
陆陆续续的大家都有了自己得意的诗作,锦芸自己也得了四句。只是她自个认为很是一般的,毕竟她在诗词方面并不擅长。锦芸走到苏容身边,“容姐姐得了几句?”
苏容谦虚的说道:“不过是略得了两首罢了,只是都不是什么佳句。”
“容姐姐果然是才思敏捷的,这才多久就得了两首。妹妹是绞尽脑汁也才得了一首,还并无任何出彩之处。”锦芸羡慕的说道。苏容的文采在女子当中当数拔尖的,真的是称得上是位才女。
苏容轻轻的挽着锦芸的手,“妹妹这是在笑话姐姐吗?不过是闲暇之乐而已,妹妹这般夸赞,姐姐可是当不起的。”
“怎会当不起,完全当的起。若是顾家大哥知道了姐姐这般有才学,心中也定是更为欢喜的。”锦芸笑着打趣道。
苏容的脸颊微微的红了,“妹妹就爱开玩笑。等妹妹将来说亲的时候,姐姐也要好生的开开妹妹的玩笑。”
锦芸一脸不在乎的样子说道:“到时候姐姐可别忘了今日的话便是了。”
“瞧你这样,一出了府,便是没了正形。”苏容嗔怪道。
锦芸得意一笑,“容姐姐不觉得这里很美吗?在这样的环境中,大家放松身心,何必还去苦恼那些烦人的事情。”锦芸说完后,接着又神秘的说道:“容姐姐,你说顾公子会不会慕名来这里赏桃花?”
苏容心里一紧张,“芸妹妹,你不会……”
“容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咱们这庄子上的桃花美景如今可是远近闻名。许多文人墨客都会慕名来玩赏一番。顾公子最是风雅的人,说不准听了消息,也会来看看的。”锦芸猜测道。
苏容放下心来,“芸妹妹说的是,顾大哥最是风雅不过的人。不过他也未必就会今明两天过来。毕竟这花期可是有好几天。”
“那可不一定哦!”锦芸神秘一笑,然后就走开了。
一炷香的时间就快要到了,锦萍让丫头在铜锣上敲了下,提醒众位可要抓紧时间了。否则时间一到,没能写下诗句的可就算是交了白卷。锦芸也不四处闲逛了,赶紧走到桌前,提笔就将之前自己偶的的一首诗写了下来,交到锦萍手上。锦萍看了,笑道:“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芸妹妹这字可是写的越发好了。”
“比不上众位表姐,就是容姐姐,我也是万万比不过的。”
“那有什么。怎么说她们也比你多学了几年。等你到她们那般年纪的时候,自然就比得过了。”锦萍随意的说道。
锦芸笑道:“嫂嫂看看我这诗如何?”
“还算工整。”
锦芸顿时就垮了一张脸,“不过是工整罢了,我就知道自己是个没诗才的。”
锦萍笑着在锦芸的脸上轻轻的掐了下,“瞧你这样。听妹妹们说,整日就看你看些话本传奇,什么时候你又钻研过诗词了。这会就知道比不过了,早知如此,平时就该在这上面多钻研一二。”
锦芸顿时就笑开了,“嫂嫂刚才可是当真了。妹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我自是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这诗词一道可不是我擅长的。就连曹先生也说我个朽木,连九妹妹如今在这方面也超出我许多。”
“知道自己不足,怎么就不多钻研一二?”锦萍问道。
锦芸连连摆手,“嫂嫂可不能这么说,我虽然不擅诗词,可是我擅作画,擅于书法,擅于音律与棋艺。一个人总不能样样都占全了吧。”
“你就尽管的自个夸自个吧。姐姐可没见过像你这般厚颜的人。”锦萍笑着打趣道。
此时时间已到,丫头也敲了最后一次铜锣。众人已纷纷的将写好的诗词交到了锦萍手上。锦萍看着这么多佳作,顿时有点不知如何评判了。转眼看到宁泰,便笑道:“大爷,可否帮着我做个评判,如何?”
宁泰笑着点头,“既然娘子吩咐,有何不可。”
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说小夫妻两人感情真好。锦萍一脸幸福娇羞的模样,看着让人好生欢喜。宁泰文采自是不错,看了会,便又叫上江佑珝,“江兄文采出众,与我一起评判如何?”
“荣幸之至。”江佑珝笑着说道。
三人评判,众位姑娘就等在一边。锦芷一双眼睛都钉在了江佑珝身上。锦芸看着实在是不像话,便偷偷的提醒她,别那么明目张胆,让人看出来不好。锦芷略微脸热,不过还是多少收敛了一二。一旁的江佑涵却是抿嘴笑着,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这一幕。若是如此,不知会作何感想。
而且这边锦娴也是时不时的偷看江佑珝两眼,一副小女孩娇羞的模样。只不过比起锦芷的大胆,锦娴就显得含蓄了很多。锦芸看着这一幕,揉揉眉角,这算什么了。一个江佑珝就将沈家两位姑娘的魂都给勾走了。真是有点让人受不了。
不过锦芸猜测,锦娴最多也就对江佑珝起了点爱慕心思。而锦芷那样子分明就是整个人的心思都扑在了江佑珝身上。若是最终她和江佑珝之间没可能的话,也不知锦芷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三位评判很快就有结果了,公认苏容的两首都是第一,排在苏容后面的便是宁春两首诗作当中的一首,第三的则是江佑涵。而从一开始就自信满满的锦芷则是没能排上。至于锦芸,自己也清楚自己的斤两,自然是不在意的。
锦芷可不这么想,猛的站了起来,正要发作,不过一对上江佑珝的目光,锦芷又立马变得淑女起来。锦萍最是了解锦芷的性子,还不等别人反应过来,就上前亲热的拉着锦芷往边上走。暗地里却狠狠的掐了一把锦芷,“今日这么多人,你怎么还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不过是作诗罢了,输了就是输了。再说了,你姐夫和江家少爷也不会在这上面有私心,你的诗作的的确确是比不上别人。如今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以后就别那么自视甚高。你看芸妹妹,与你一般,都是府中嫡出子女。可是却从来不曾在这方面争长短。你得多和她学学明白吗?谁也不会喜欢一个争强好胜的姑娘,懂吗?”
锦芷咬着唇,好一会才说道:“二姐姐,我的心事你是知道的。今儿我听涵妹妹说,说是姨妈正在给珝哥哥说亲。你说万一……”
“万一又如何?”锦萍好不客气的打断锦芷的话,“这事是你一个小姑娘能想的吗?江佑珝又如何,都这般年纪了,还是个白身。也不知将来是个什么光景。比他好的人不知多多少,妹妹听姐姐一句话,以后再想着这些了。对你没好处。忘了他,知道吗?”
锦芷一脸倔强的样子,“姐姐倒是说的轻巧,妹妹可做不到。”说完就撇过头去。
“你?”锦萍都被气死了,“若是母亲知道了你这心思,非打死你不可。”
“姐姐怎会知道母亲会打死我?说不定母亲知道了这事,还会想法帮我实现了。广宁候府可是勋贵世家,府中子弟个个出色。若是咱们家能和这样的勋贵结成亲家,只怕母亲还会笑的合不拢嘴了。”锦芷一脸得意的说道。能和豪门贵戚结亲,那可不是一般的荣耀。
锦萍狠狠的在锦芷的脑门子上戳了下,“你是在发梦吗?你自己也说了,江家是勋贵。咱们家可是文臣,父亲也仅仅只是五品而已。自来就是文武殊途,你以为江家会看上沈家?即便真的看上了,那也是芸妹妹,而不是你。”锦萍真的要被锦芷的气死的。
“那王家比我们家门第高多了,那王家怎么就看上了姐姐?江家怎么就看不上咱们家了?芸妹妹那般小,姐姐可别把芸妹妹给扯进来。”锦芷不服气的说道,在她心里,她一直坚信的认为自己和珝哥哥是真正的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
锦萍被气得倒仰,这个四妹妹一直就是个任性的,说来说去就是被母亲宠坏了。“四妹妹,姐姐不管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所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能做主的。就是姐姐我能嫁到王家,那也是长辈们做的主。你何曾见我私下里打了主意的。姐姐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好自为之。”锦萍说完这番话后,便返身回席,留着锦芷一人想清楚了。
锦芷咬着唇,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姨妈要为珝哥哥定亲,可是自家却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不是说明姨妈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自家了。或者说根本就没考虑过自己。锦芷想到这里,心里就难受的不行。若是自己不能和珝哥哥一起,锦芷想象不出那将是如何让人绝望的一件事。
锦芸在席间没看到锦芷,便问锦萍,“嫂嫂,四姐姐去了哪里?”
“不用管她,她一会就过来了。”锦萍随意的说道。
锦芸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自己是主人,总不能连客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吩咐身边伺候的翠缕,“去,将四小姐请过来。免得一会酒菜都冷了。”
锦萍听了,笑道:“芸妹妹说的是。”便让在身边伺候的一个丫头跟着翠缕一起去请锦芷。
没一会两个丫头都回来了,可是却不见锦芷的踪影。“小姐,奴婢按照吩咐去请四小姐,可是奴婢并没有看到四小姐的人影。”
“没看到人。”锦萍听了,皱起眉头。这个锦芷又在搞什么古怪。“芸妹妹,我们不用管她。她脾气大,不过是略微说了她几句,便使了小性子。”
锦芸不放心,便吩咐翠缕带着人到庄子里找一找,可千万别出事就好。另外锦芸还吩咐翠缕去找田庄头还有蔡二家的,让他们都去找找。旁边的素月听了,便主动说道:“小姐,让奴婢和翠缕妹妹一起去吧。”
“行,那就辛苦素月姐姐了。”
“小姐说的哪里话,这是奴婢的本分。”
丫头们去找人,锦芸忍着心里的担忧,招呼着大家喝酒吃菜。众人之前都是大发了一回诗兴,这会吃起酒菜来,也觉得分外的有滋味。虽然锦芷没在席上,但是大家都以为她可能是躲到房里去闹别扭了,也没太在意。就是锦萍也是如此这般的想着。
用完了酒菜,大家略微歇息了一会,便提议要去外面看桃花。准备工作是早就做好了的,一声令下,丫头小厮们都动了起来。顿时所有人一起去浩浩荡荡的出了庄子,去看桃花。只是到了此刻,锦芷依旧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