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侄儿斗胆，请问五叔身旁所座之人可是闻名天下的舞姬幻裳？听说两年前幻裳姑娘一曲凤傲九天令得沙阳国国君如痴如醉，立誓非幻裳姑娘不娶，却没想到大婚前两日幻裳姑娘离奇失踪，半年之后却消无声息的出现在殿下府中，心甘情愿只为五叔一人独舞，不知传言可是真的？”被称作“大柿子”的男人又开口了，艾琳皱眉，他的眼神轻佻的扫着坐在一旁的连蓉，让人看着很是不舒服，也亏得连蓉好脾气连眼角都没动一动。
“暄腾，这世事本就真真假假，真作假时假亦真，有些事情要靠自己去琢磨。”封墨穹淡笑，伸左手臂揽过连蓉瘦削的肩头凝神淡笑，眼中深情几许。连蓉初始似乎有些僵硬，但很快便淡淡笑了一下，艾琳虽然看不见她的嘴角上扬，但是她微微眯起的眼睛却瞒不了她，没想到，不过几日，他们的关系已然如此突飞猛进。
封墨穹这么保护她，谁人看不出，简单的一句话就把大世子的话四两拨千斤的挡了回去，而这似是而非又吊足人的胃口。
果然，大世子并未讨得什么便宜，微微抽了抽嘴角道：“父亲总和我赞扬五叔府里的舞姬姿色上乘，一直无缘得见，本想今日借花献佛在老太傅的寿宴上观上一观，没想到还是无可奈何。”说着还作势摇了摇头。
怪不得皇帝尊下将太子之位传给了五皇子封墨穹而不是大皇子，单从他对儿子的家教来看，这大皇子也难成大器，自鸣得意的觉得挑拨了太傅和太子的关系，却想不到这样明白的说起来反倒落了下乘，被人一眼看穿。
“世子此言差矣，殿下甫入之时已然献了贺礼，只是老朽还来不及请柳姑娘举步，既然说到这里，还请柳姑娘为在座诸位唱上一曲吧。”江太傅笑笑，看向躲在阴影里的艾琳。
施施然起身，艾琳莲步轻移，举止做派十足十的优雅端庄，本来她并不想这般惹人眼球，只是那大世子目中无人嚣张跋扈。说太子府无人，顺带着就把她这个客住在府上的人也包含在里面了。
宴会厅里传来细微的抽气声，艾琳扬眉浅笑，她不是不知道这幅柳素娘的皮囊有多美，现在她刻意要让人惊艳，更加做的妩媚妖娆，眼角余光瞥向目瞪口呆涎着一张呆滞脸孔的大世子封暄腾，更是微微蠕动了一下双唇，如愿听到了他咽唾沫的声音。
“小女素娘，献丑。”
嗯，就唱那首她最爱的动画片的主题曲吧，那首哀婉抒情的《月光》本是男歌手唱得，但是艾琳一直很喜欢。
“月光色，女子香，泪断剑情多长
有多痛，无字想，忘了你
孤单魂随风荡，谁去想，痴情郎
这红尘的战场，千军万马，有谁能称王
过情关，谁敢闯，望明月，心悲凉
千古恨，轮回尝，眼一闭，谁最狂
这世道的无常，注定敢爱的人一生伤。”
悠扬哀婉，如泣如诉，虽然在场众人无人听过如此奇异的曲风，但还是陶醉在这绝美的曲调中无法自拔。
“啪啪……啪啪啪！”
封墨穹有节奏的拍了几下，众人这才爆发出响亮的掌声，皆道太子府内人才济济，此曲只应天上有。
原本将注意力放在封墨穹身边薄莎遮面女人身上的大世子，这时才发现原来凌枭身边竟然坐着这样一位貌美如仙的佳人，刚才是他一门心思的想要探太子的底，差点错过了。此刻，他呆呆的看着面前虽蹙眉却含笑的妩媚歌姬，一时流露出神往之色。
“枭儿实不欺我，柳姑娘的歌艺举世无双，是老夫听过最为悦耳之音。”上首位的江太傅容颜大悦，原本便显精明的脸上更是洋溢着喜悦神采，原本审视的眼神此刻对艾琳也变成了惊诧略带一点……赞许。
“不知这位是……”大世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上再度换发了神采，倒是比刚才俊朗几分。
“小女不过太子府中无名歌姬。”艾琳抢在凌枭之前冷淡相应，面色间已经褪去笑意，只剩一张冷艳的脸。
大世子闻言却似乎更加痴醉，连眼神中都现出一丝迷离之态，他看向一旁微笑不语的封墨穹，突然站起身子双手抱拳道：“五叔，侄儿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五叔能否将素娘姑娘借与侄儿几日，侄儿甚爱素娘姑娘的歌声，很想请她到侄儿府上客住几日，教习我那些不成器的歌姬们。”
封墨穹扬眉，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一脸恳切之色的侄儿，虽说是侄儿，但因为年纪只相差两三岁，倒是更像是兄弟。太子与大皇子素来不睦，朝擎举国皆知，更有石井之人暗传原本当年皇帝尊下想将皇位传给资历最高的大皇子却不了了之，连带着也让原本最有可能成为下下任尊下的大世子也变成了鸡肋。这几年在朝堂上，大皇子在封墨穹的打压下一蹶不振，倒是大世子一直不肯罢休，紧咬着他的五叔不放。
宴会厅内寂静无声，众人皆在这风平浪静的安静里感受到一丝风雨欲来的诡异气息。一个歌姬并不重要，莫说只是客住几日，便是一高兴赏给大世子也稀松平常，但坏就坏在这二人平时关系便是夹枪带棒明嘲暗讽，这时候封墨穹的态度就显得尤为紧要了，是继续虚与委蛇还是干脆就此剑拔弩张，全看封墨穹怎么安排这美貌歌姬。
封墨穹的目光划过艾琳素白的脸，并未忽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
轻抬嘴角，封墨穹淡笑：“柳素娘虽是我府内的歌姬，但却是凌枭相请而来的，若本殿随意应对也唐突了她，我看不如请凌枭卖本殿薄面，许柳素娘客住世子府一日如何？”
在场众人皆在他毫无破绽的应答间松了一口气，心中暗探不愧是心机深沉的太子殿下，这样一番话既不唐突了佳人，又将此事转给了一直未曾插口的公子凌枭，又像是给足了大世子的面子。这样说来，即便大世子也无法再讨价还价了。
果然，大世子面色紧了一紧，却还是没说出什么来。
安然独坐的公子凌枭面上仍如四月桃花，轻道：“在下倒无妨，不过却还要看柳姑娘的意下如何。”
“素娘——恭敬不如从命。”
“如是甚好，甚好！”江太傅看向艾琳的眼神更加愉悦了，仿佛在赞赏她的识大体。
“那好，明日一早，本世子亲自前往太子府迎请素娘姑娘。”
木已成舟，封暄腾倒也没再纠结于暗亏，态度怡然，倒也颇有风度。
在座众人连忙打起哈哈，很快让冷场的寿宴再度欢腾了起来。
凌枭朝艾琳微笑，眼神示意她回到身边，转头笑道：“你应对的很好。”
“谢凌公子夸奖。”
“要不要吃些什么，我看你席间几乎没动筷子。”
想不到凌枭公子不但人和善，还如此细致入微，一边和众人谈古论今，一边还能够注意到她只夹了几筷子糯米团。
“我不饿。”艾琳竭力忍住喉头颤动，天晓得她的肚子已经擂鼓了，可是自从她唱了一曲之后，一直躲藏在角落被太子身边的遮面人吸引去了视线的众人在几度探索皆被封墨穹含糊的蒙混过去之后，有志一同的望向了自己。虽然口中不说，但是这些在朝堂上摸爬滚打，脑勺后面都长着眼睛的老狐狸和小狐狸们，自然不会真的就相信了柳素娘就只是太子府的一个平凡歌姬，否则原本女伴只作为陪衬的地位，公子凌枭也不会体贴的几度与她交谈。再加上刚才的封墨穹似有意似无意的把她与凌枭的关系说的暧昧不明，现在场内，几乎所有人都将她看做了公子凌枭的女人。
这样赤裸裸的目光探究之下，饶是性格原本有些二的艾琳，也有些食不甘味了。
“太子殿下，臣敬您一杯。”浑身散发着阴寒怒气的连右尹突然起身，目光炯炯，一时让喧闹的场内又安静了几分。谁都知道，右尹连山乃是大皇子一脉，只因他连家时代诗书，曾力荐皇帝尊下长幼有序，古来立长不立幼，立贤不立能，是大皇子的死忠派。封墨穹不知是敬他忠心于朝廷还是不屑与之逞口舌之快，倒也从不与他起正面冲突。当年若不是他坚决请辞为封墨穹教书一职，如今的太傅怕就是他了。
“右尹客气，请。”封墨穹难得起身，露出浅笑。
“等等。”连山微微一抬手，目光扫向垂头不语的苏连蓉：“太子殿下身边的佳人整夜不曾饮酒，不如也同饮一杯。”
他的眼神扫向一旁侍饮的小厮，小厮被他凌厉的眼神一瞪，手中的酒壶摇晃，差点泼了出来，赶紧附身给苏连蓉满了一杯。
艾琳觉得，连蓉的肩膀微微缩了一下，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不由有些不悦的侧眼看了下也不知道为什么脸色不善的连右尹，这人真是奇怪，自从来了就一杯一杯的兀自喝起来没完没了，明明是个文官气质的人却偏偏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愤怒，这种愤怒，从封墨穹走进来之后更甚，而且丝毫不加以掩饰，比那只是偶尔刺探一番的大世子还要跋扈。
“蓉儿，你可以吗？”
艾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目瞪口呆的看向一脸温柔的要滴出水来的封墨穹，这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往日太子府的下人说他和善倒也说不得假，尽管艾琳已经将他定义为腹黑，但平日里他的和善和温柔她也是认可的，但是！这不包括他此刻几乎要低到尘埃里的垂怜吧！那声音，那神情，那腔调……这分明是视众人为无物赤&裸裸的情话！还有还有，刚才他叫她什么来着？蓉儿？我还靖哥哥嘞！
果然不但在场众人皆发出细细的抽气声，连右尹的身躯也似乎微微晃了晃。
“小女敬……右尹大人。”连蓉感冒了吗？怎么听起来声音有些像要哭了？
封墨穹安抚似的揽了揽连蓉的肩，仿似在小心安抚受了惊吓的小女孩。
眼中似乎都带着无尽的喜悦笑意，封墨穹举起手中的杯子：“墨穹与蓉儿同敬右尹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