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变成了一个人的，用具变成了一个人的，甚至连伺候丫头俏儿也成了她一个人的，可是艾琳觉得很孤单。她开始怀念做舞姬的那些短暂的日子，虽然每天都要被伍教习和秋教习数落，可是大家都对她很友善，只是这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自从那些不靠谱的传闻传出来之后，虽然都在同一个院子里，但是明显可以感到大家都疏远了她，看她的眼神也从以前的清澈变成了怀疑，好像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工于心计有异性没人性的人。歌姬不需要整日的排演，再加上当时的封墨穹也没有让她融入其他歌姬一起大合唱的打算，她能做的就是整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等着小海送些好吃的来，和他说一会话。
“柳姑娘在吗？”
“我在！”艾琳从床上跳下来，终于有人来了。
艾琳拉开门，却是几次负责给她送药的青衣小厮，不免微微垮下一张脸。
“青鸢姑娘似乎不愿意见到我。”那小厮叩上房门，没有忽略到她的神色。
“怎会。”艾琳摊开掌心，等着他拿药出来。
“我这次不是来送药的。”那人瞥了她一眼，又接着道：“大人问你和那凌枭可是别有深意？”
艾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传闻。
“你希望是怎样？”
小厮一笑：“姑娘真爱开玩笑，青鸢姑娘心机深沉，岂是我能猜透的，否则大人也不需派我来询问姑娘的意思了。”
艾琳很想由着性子告诉他实情，可是想了想金属嗓那罩在脸上的黑色头纱，压下心头的郁结：“封墨穹很不好下手，只得另辟蹊径。”
“青鸢姑娘此话当真？”
“自……”艾琳顿了一下，不悦的斜睨着来人，转而哼道：“你可是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
小厮垂头，笑了一下，拱手道：“姑娘莫气，在下也不过尽本分，并无不信任青鸢姑娘的意思。大人让我带话给姑娘，既然姑娘觉得凌枭是个好人选，那就由着姑娘，只是还提醒姑娘切莫小瞧了那个姓凌的，若狠起来，怕是封墨穹也不遑多让，姑娘千万不要见他外表和善就放松警惕。”
艾琳挑眉，又皱眉，最后松开眉头点点头：“我自有分寸。大人让你来，只为了叮嘱这些事？”
“姑娘冰雪聪明，除了此事，大人让我跟姑娘说，上次提供的情报很准确，希望姑娘能再做一件事，而这件事，因为姑娘现在的身份，反而更加容易了。”
艾琳完全没搞明白他说的这段拗口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做出一副深沉状道：“讲。”
“过几天，凌枭会南下采买奇珍异宝为皇帝皇后尊下做二十年大婚之礼，姑娘要想办法与他同行。”
艾琳露出不解神色。
“如若实在不能同行，大人也要你务必打听出进献给尊下的礼物是什么。”
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一定能够得到回答，艾琳点了点头，算是接下了这档事。
“这是这个月和下个月的药，如若跟着凌枭同行，怕是无法准时把药送到你手上，这次就一并交给姑娘，要小心保存。”
“知道了。你可知道朱鹤最近可好？”
那人原本要离开的脚步一顿：“她死了。”
“死、了？”艾琳按在窗棱上的指尖泛白，心口不停地撞击，她真的不过是随口问问，却没想到竟然得到这样的结果。
“怎么会？”眼睛好疼，想哭却又哭不出，即便对这个人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无声无息中消失，还是让她震惊到哑口无言。
“她的身手在你们四个里原本就是最弱的，学艺不精，怨不得别人。”那小厮似乎也心有不忍，停了一停道：“大人知道你们姐妹情深，原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恐乱了你的心神。”
喉头抖动，艾琳知道此刻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破绽，她甩甩头，眨眨酸涩的眼睛：“代我替她上柱香，也不枉……共事一场。”
“嗯。”那小厮点点头，又说了句保重，终于彻底消失在了艾琳的视线中。
“你怎么啦？哭了？”俏儿惊恐的看着眼睛微红瑟缩在床上的艾琳，刚才敲门没人应，她还以为艾琳闲着无聊又跑出去玩了，却没想到她一个人抱着双膝一动不动，抬起眼来竟然双目微红，活脱脱被人欺负了的神情。
“俏儿……”两个字出口，艾琳集聚了许久的压抑苦闷好像突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抱住她便大声的哭了起来。
她好想家，想老爸老妈，想总是叫她二姐的小萱，想见了她就一脸笑容的老师们……为什么，她莫名其妙的被卷入这个可怕的世界，身边出现这么多可怕的人和事，她不过是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少女而已，即便她有着高于普通人的IQ和EQ，但这些事情还是已经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不想死，也不能想象看着人在她身边死去，这一切太过触目惊心了。
“你到底怎么了呀，素娘，你不要吓我啊，出什么事啊，谁欺负你了？”俏儿被她突如其来的泪水吓傻了，她眼中的柳素娘一向是开朗活泼，又带着天真的小自信，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平时总会想出一些鬼点子逗人开心，好像没有什么愁心事，她只不过偷了一会懒，跑到隔壁和曼曼聊了一会天，也没看到这里有什么动静，怎么素娘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
艾琳也不开口，她更是说不明白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俏儿这最后一根稻草，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你快说啊，究竟怎么了啊，真是急死人了。”俏儿一边抱着她的后背轻轻拍着，一边不停的询问，这可怎么好，若是出了什么事，凌枭公子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这么想着俏儿的眼眶也红了。
“素娘？俏儿？你们在里面吗？”外面传来小海的声音。
“别进来！”俏儿吼着，慢慢直起身子对艾琳说：“快别哭了，让小海看见就糟了，别哭别哭。”
艾琳的情绪此刻也宣泄的差不多了，随着泪水的涌出倒是让憋闷的像要窒息的感觉缓解了些许，此刻听到门外的动静，她渐渐的平静了些许，虽然仍旧控制不住的抽噎，到底是止住了哭声。
“素娘姑娘有事吗？”半晌不见开门，小海又问了一句。
“没事没事，姑娘睡得晚，还没起呢，小声些。”俏儿又看了一眼鼻子眼睛都红了的艾琳一眼，快步走到门前，只开了个小缝儿，再用身体牢牢挡住小海探索的视线说：“给我吧，先放着，姑娘吃完了我再送回去。”
“我刚刚好像听见哭声……”小海不死心，伸着脖子往里看，被俏儿一把按在脸上，咒骂连声：“你不要命了，素娘姑娘的香闺你也敢偷看，看我不去给凌枭公子说去！”
小海吓了一跳，平时笑嘻嘻的俏儿何时这样可怕过，赶紧道：“我也是担心素娘姑娘，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可不要胡言乱语啊，败坏了素娘的名声咱俩都吃不了兜着走……哎，对了，你出来，我和你说件事儿。”
小海突然压低了声音拉扯了一下俏儿的衣袖，俏儿回头看了看正垂着头揉鼻子的素娘，反身把门阖上，走了出来，压低声音道：“什么事快说。”
“太子爷要纳妾了。”小海靠近俏儿耳边，小声的说道。
“什么！”俏儿一惊，控制不住的惊呼出来。
“嘘——！”小海拉着长音捂住俏儿的嘴，左右看看，又拉着她往大槐树后站了站才道：“还有更劲爆的呢！你猜殿下他要纳谁？”
“总不会是我们姑娘。”
“答对了一半！之前还真是你们姑娘，是刚搬进紫蝶轩的苏连蓉苏姑娘！”
俏儿刚张大的嘴巴就被迫再度被小海捂紧，脸上被憋得通红，一对又大又圆的眼睛不住的眨来眨去，小海又稳了半天才松开。
“你说的可是真的？不会有错？”
“当然了，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太子殿下亲口同我们公子说的，要公子这次南下采买将一并的彩礼也采好，还说什么惊喜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他要纳蓉蓉为妾的事，蓉蓉自己还不知道？”
小海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当时有人经过，我装作低头捡东西，没听清楚，不过肯定是太子殿下要纳妾就是了，惊不惊喜的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话，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俏儿默了一会，才道：“那你说……素娘那么难过，是不是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啊？”这次换做小海傻眼了。
俏儿白了小海一眼，叹了口气：“哎，算了算了，这也不可能啊，我们姑娘是喜欢凌枭公子的嘛，犯不着为这事不开心。”
“素娘不开心了吗？”小海抓住要害，赶紧问道，这种重要消息，他可是要第一时间传递给他们家公子才行。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天大的好事，想不到太子殿下也会有纳妾的心思，蓉蓉还真是高杆，不知声不出气的，就把英俊潇洒的太子殿下给迷倒了，是太子殿下哎，我的天！”震惊过后的俏儿已经陷入痴颠状，小海摇了她几下都没回神。
“赶紧拿进去吧，我先回了，趁着我们公子还没出门。”小海摇不出结果，把食盒往俏儿怀里一堆，转身就小跑起来——太子殿下已经名草有主了，自家的公子可不能落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