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手负立,黑发如墨,容颜似画,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依旧不减他绝代风华的气质。他就那么淡淡的站着,眉目淡然,额间一个金色月牙闪闪发亮。淡淡的看着高坐上那个尊贵威严的男子—天帝。
一道惊愕之色划过清透的黑眸,他分明是…分明是…
“他就是雾景辰的前世,月神”君漠宇沉声说道,语气有着莫名的叹息和自嘲。
洛冰眼睫微闪,继续看着空中的画面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天帝幽幽的叹息一声
月神却是笑了:“这不正是你所需要的吗?我尊贵的父王”不知为什么,明明是很平淡的话语,可是听起来却有着几分讽刺的意味儿。
天帝蹙了蹙眉,对于他这样的语气有些不悦。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冷道
月神看着有些愤怒的天帝,不禁轻叹一声,有些黯然道:“父王,我不是母后,不是众仙家,在我面前,你不用演戏”
天帝眉峰一拧,眼底划过一丝精光。他好像小看他这个儿子了?嘴角勾起兴味儿的笑容,懒懒的向后仰,手指轻轻敲打着金色椅把。
“哦?”他显得很有兴趣“怎么说?”
月神抬眸看着他,眼神淡漠平静。
“我说,父王。今日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你在千年前布的局而已。目的就是要统治三界,让女娲不能够再干涉天宫的事”他眼角有些讥讽“不是吗?”
听闻月神带刺的话,天帝却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月神轻笑一声,有些苦涩:“父王,何必呢?我现在法力尽失,即将投胎轮回转世。今日发生的一切,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你又何必再我面前惺惺作态,隐匿事实呢?”
他幽幽的叹息一声,眼神有些飘远和迷茫。看向仙雾缭绕的仙台,看着高耸云的天柱。淡淡的说道:“千年前,魔君来挑衅与我,我与他战斗至凤涅山。其实,是你在从中作祟吧,你故意把我们引去那里。因为你知道,那个时候,正是泪儿飞升之日,亦是她最弱之时。”
他回过身来,看着天帝:“泪儿本无心,凤涅山又终年积雪不化,因此她越发的寂寞和冷漠。所以”他突然笑了,有些讽刺:“那株萱草,其实是你安排在她身边的吧。为的就是要她心有所牵,为的就是在被和漠魔君重创后,不惜以灰飞烟灭的代价救活她早已视之为亲人的萱草。”
微微一顿:“还有,当日赤谷告诉我,只有以我心头之血,日日浇灌于其身,她才得以复活。其实,那,也是你授意的吧”
“哈哈哈哈——”天帝听闻后,突然大笑起来“好好好”他抚掌大笑,从龙椅上走下来,走到月神身边,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满眼欣赏:“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果然心智过人”
他单手负立,看着月神:“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起先我只以为是巧合,再加之我一心只想要泪儿复活,所以忽略了去想这其中的纠葛。可是,一次可能是巧合,二次也可能是巧合。那么第三次第四次的话,就不是巧合了,而是,阴谋”他低头,有些自嘲。
“父王”他低低的叫了一声,然后抬眸,平视着天帝,问道:“我想知道,权力,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为了三界至尊的位置不惜以天下数万条性命为代价,不惜让天界和魔界两败俱伤?如今,你得偿所愿了,可是这些,又有何意义?”
“哼!”天帝冷哼一声,冷冷的迈上玉阶,走到那把至尊龙椅旁,龙袍一挥,一股威严,油然而生。他坐了下来。以睥睨天下的眼神看着月神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朕,也不用再隐瞒你”他语气冷冽“朕身为天界之主,本就应该是天下至尊。可是”他眼眸一冷:“女娲,她仗着是大地之母,受天下百姓爱戴。屡次干涉我天宫之事,朕已经忍她很久了”他眼神冷漠又阴沉
“所以”月神接过话“你一直在等,等一个机会,等着打击女娲的机会,让她不可以再以自己的身份自居,来打压你这个天帝”他眼神淡漠,眼底有着痛惜的光泽:“因此,泪儿,就成为了你的棋子”他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起,手上青筋暴露。眼里满是懊悔和自责,声音嘶哑:“泪儿本是女娲宫中的一株仙莲。你用她做靶子,引起天下战乱,让她背负‘红颜祸水’的罪名。”他眼里有着不可抑制的愤怒
“没错”天帝坦然承认
“为什么?为什么是她?泪儿天性善良,你怎能如此对她?”他眼里满是痛楚和悲愤,声音凄凉又痛怒。
天帝却突然仰天一叹,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你和华陵相处千年之久,可知道她的来历?”
月神有些疑惑,但还是说道:“她曾经说过,她本为一滴泪,后来因缘际会化作一朵七色彩莲,在凤涅山中修行”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故事吗?
“不错”天帝高挑眉毛,说道:“那你可知,你的来历?”
嗯?月神不解
天帝又道:“混沌初始,天地一片昏暗。后来盘古开天辟地。曾以双目化为日月。而你”他抬眸看向月神:“月神—便是月之魂。而华陵,便是月之泪”
什么?月神明显有些惊讶
“月之泪和月之魂本为一体,均是月之精魄。奈何,月之泪天性喜爱自由,不受拘束。因此在月升高空之时逃离月之魂的束缚,到了九幽之境。日日吸取天地精华,氤氲其灵。后来,共工撞断天柱,天空破裂。凡间大水连连,百姓民不聊生。于是,女娲炼石补青天。可是不小心把一块七彩晶石掉落九幽之境,落到了月之泪的身上,化为一朵七色彩莲。得名—泪莲。泪莲受黑暗之力重创,突然接受晶石的力量,根本无法承受,又被大水冲至泥流之中,眼看就要随之飘零。女娲在回天宫之际,看到了在泥泞中挣扎的泪莲。心生怜悯,带至回到女娲宫。”
他说到这儿,微微叹息,有些感慨。月神以及在画面外的众人都认真的听着。只听得天帝继续说道:“泪莲本无心,不懂凡间至情真爱。她日日通过玄光镜看尽世间百态,浮生如梦。却依旧不能体会万一。于是女娲就让她到半仙之境的凤涅山修行。那里更接近凡尘,以便于她的修行”
原来如此?月神低眸,一切都已经明白了。
天帝有些讥诮声音再次响起“所以,你和泪莲本就有着扯不断的宿缘。当日,她灰飞烟灭,朕料定你会救她,无论以什么代价”他这句话说得很是狂傲
月神不置可否,微笑道:“父王,我一直认为你不了解我。没想到,你却是最为了解我的一个人”他似有些感叹,也有些自嘲
“你是朕的儿子,知子莫若父。朕,当然知道你的性格”天帝显得有些自豪“不妨告诉你,但凡所有精灵仙尊,一旦元神尽毁,是无法重生的。但,因为泪莲本身与你相生相克。所以,用你的心头之血,才可以救活她。也只有你能救她”
“可是”他突然话音一转,有些冷傲:“你将自己的心一分为二,救活了她。从此你们二人便是一人,心心相惜,生死不离。”他突然冷笑一声:“所以在她成形后逃离你,你才会感应到她在哪儿”
月神凄然一笑:“可是每一次,我都与她擦肩而过”他苦笑:“这,也是你在从中作梗吧”肯定的语气
“不错”天帝丝毫不隐瞒,脸上扬起高深莫测的笑容:“不过朕还真是没有想到,那个人间帝君居然会对她那么迷恋?正好,正合我意”他冷笑一声
“当然合你的意”月神嘴角勾起一抹讽刺:“泪儿在凡间所经历的一切,你也有份吧。她的妹妹,虽然单纯,但好歹有一千多年的修行,又有泪儿的护体金丹。又岂会那么容易被凡间道士重创?”他看着天帝是眼神越发的冷漠:“她受伤了,只有用魔君的黑魔珠才救得了她。而早已钟情于泪儿的魔君,怎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嗤笑一声:“你料定泪儿心软,料定她会因为自己的妹妹而答应嫁给魔君。你料定我会去找她,料定我定会因为看着她嫁给别人而愤怒,然后…误会她,禁锢她。只因,爱之深,责之切!”说道这儿,他眼里闪过浓烈的痛楚和懊悔。
声音低哑:“所以,她恨我”他闭着眼,脸上满是凄楚的忧伤
黑眸凝聚着点点泪花,洛冰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心,痛得无以复加。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在心里不断的在呼喊…
他睁开眼,眼里已是平静淡漠:“那日,母后到月宫来看我。无意间见到了泪儿,收她为义女,封为‘天界第一公主’,谥号‘华陵’!”他突然一笑:“其实,哪里是什么巧合?一切,不过是你在中间挑唆而已。是你蛊惑母后收泪儿为义女的。只因,她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可是”他声音喑哑又悲凉:“正因为她的力量太过强大,所以你才越发的容不下他。同时你也容不下猖狂倨傲的魔君,亦,容不下我。因为只要有我们几个在,你永远也放不下心。你要的是绝对的臣服,你要的是绝对的天下第一。当日泪儿于人界帝宫逃离,帝君为了找她,弄得天下大乱,战争四起。天下,血流成河。于是,你便以此为由,诛杀她。而魔君又在这个时候打着‘夺妻’的名号的攻打天宫”
他讽刺一笑,有些无奈有些怜悯:“父王,对于你的老谋深算,儿臣实在不得不佩服。你将一切算的那么准确,计划的那么精细。可谓是天衣无缝。你深知,泪儿已是天界公主,光是人间大乱这个罪名强硬的扣在她身上,并不能服众。可是,如果是神魔两界开战。那么这个罪名,无论是谁,也承担不了。到时候,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这颗‘棋子’,还可以给女娲安上一条调教不严,蓄意祸乱天宫的罪名。迫使她没有理由再插手天宫之事。你在打赌的不追究其过错,让女娲新生愧疚,再也不会来插手天宫之事。而魔界经此一役,已是元气大伤。早已不能威胁到你。尽管,天界也死伤甚重。你,成为了真正的天地之尊”
天帝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随着月神一步一步的说出他整个计划,他心里却有着得意。同时也不得不对这个儿子更加欣赏。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儿子,居然把他的精心布局,看得如此透彻?如此,他便更不能留了。他眼里闪过一抹杀气。
“你趁着我去对抗魔君的时候,暗中派赤谷去杀死泪儿。泪儿被我封住了神力,又怎能抵抗身为上古大神的赤谷?”他自嘲一笑,幽幽道:“我和赤谷本是至交好友,你知道我不会对他有所怀疑。”他神色突然变得冷淡,看向天帝的眼神里也有着讥讽:“父王,你真的很聪明,你早知道。赤谷也对泪儿情根深种。所以定不会狠心杀她,所以你对他使用了摄魂之术,迷乱了他的神智。所以,他驱散了泪儿的魂魄…”
什么?赤谷神色大骇。不敢相信他刚才听到的。情根深种?这是说他?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天帝,天帝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他踉跄的退后两步。不可能,不可能?他不敢置信。
猛然抬头,不顾所有人惊讶的目光。愤然看向君漠宇,手指颤抖的指着他:“你,是你,是你在说谎,这不可能”他心里有些慌乱,为什么?为什么他不敢直视那朵妖莲讽刺的目光,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会有刺痛的感觉?为什么,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那么混乱?好像有什么东西生生的被人从灵魂里抽离,现在又慢慢的回到他的身体里。为什么?
看到他慌乱的样子,君漠宇不由得讥讽一笑:“别着急,还没完。你想看看当时你杀死泪莲的情况吗?”
说罢,袖手一挥。画面转换。
金碧辉煌的宫殿,却是一片清幽寂冷。暗香浮动,雾气缭绕。玉池旁边,白衣女子迎风而立。看着池中碧绿清透的泉水,映着月光柔和的光色,在水中慢慢晕染开来。
哎!
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从女子口中溢出。她缓缓的抬头,绝世容颜瞬间曝露在外。
咝——
见到女子的容颜,画外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尽管这个女子此刻就在他们身边,尽管她本是那般真实的存在。尽管,对于这样的容颜,早已是深刻心底。可是此刻,在见到那伫立在玉池清泉边的女子,他们还是不得不惊艳,还是不得不震撼。
她的容颜没有变,依旧是那样的倾世之姿,依然是一些白衣如雪,依然是如墨的长发,依旧是清冷淡漠的眼神。可是此刻,她眼里有着悲凉,有着无奈,有着伤感,还有着…痛苦…
洛冰紧紧注视着女子的面容,那分明就是她的脸,只是不同的是。那女子额头上却有一朵金色的莲花印记,圣洁魅惑,惊艳绝世。
这该就是她的前世,泪莲了吧。
只见她眼波流转之际,一道轻微的苦涩,泛动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自嘲了然的笑容。闭了闭眼,终究,还是躲不过么?
“你来了”没有回头,她轻轻说道。
身后,不远处,一碧青身影静静的看着那抹飘逸孤独的背影。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疼惜和矛盾。
看清那男子的容颜,洛冰不由得挑眉。看了看君漠宇身边的赤谷,只见他也是仅仅的盯着镜面上的情况。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再次回眸。
“你知道我会来?”身后,传来赤谷似意外又似了然的声音。
泪莲淡淡的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有的,只有无尽的悲苦和无奈。幽幽道:“魔君打上天宫,他不在。我又被封住了神力。如此除去我的绝好良机”他回眸,看着只与她相隔数步之遥的赤谷,眼眸微暗,有些叹息:“天帝又怎会放过?”
“你知道?”赤谷显然有些惊讶
泪莲依旧在笑,笑得淡然,笑得无畏,亦笑得同情:“天帝打的什么主意,你我心知肚明。早在我被他带回月宫之时,就已经中了天帝设下的圈套。甚至,天后也做了他手中的棋子”她仰头,看着冷冷清清的宫殿,幽幽的自嘲道:“天界第一公主?华陵?三界第一美人?呵呵!好大的荣耀,好尊贵的封号。天帝,可谓给与了泪莲无尚厚爱。如今的泪莲不知道有多少神人艳羡,多少人顶礼膜拜。当真是一枝独秀,胜过时间万千芳华”
她声音柔和清凉,没有讽刺,没有炫耀,只是在淡淡的述说着一件事而已:“天帝”她轻笑一声:“他真是好心计,好谋略。连自诩聪慧的我,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她眼眸轻轻转动,似有浮华万千幽幽浮动。然后,她轻笑一声:“先是伤我萱儿,待我精疲力尽之时,‘偶遇’人界帝王。从而引发了后来的天下大乱。群妖围攻,早已真气涣散的我,根本不敌。而后,恰恰在这个时候。魔君出现了”她笑得有些讽刺,也有些自嘲:“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一切,不过是早有预谋而已”她闭了眼睛,有些疲惫的说道:“而我,却不得不往下跳,即使我早已知道后果。依然,无可奈何”她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沧桑,还有着一丝丝不易发觉的愤怒和无奈。
睁开眼,平视着赤谷:“赤谷,其实我很不明白。你身为女娲娘娘身边的人,女娲娘娘对你信赖有加。你为何要为虎作伥,助纣为虐呢?”她似在问赤谷,又似在问自己。
赤谷皱了皱眉,然后淡淡道:“你怎可如此这般污蔑天帝?”虽是责怪的话,语气却是异常的平淡。
“污蔑?”她突然嗤笑一声,看向赤谷的眼中有些怜悯:“罢了罢了,反正你早已被他操控心智,多说无益。”她脸色异常的平和:“动手吧”
对于她这般平静的态度,赤谷道有些惊异和不解:“你——”
“我如何?”泪莲反问,神色如旧,波澜不惊:“我如今手无寸铁,就连普通的天兵天将,都可以将我打至魂飞魄散。又何况你这个上古大神?”
“你不怕?”
“怕?”她表情淡漠,神情无波:“早在我修炼成形之日就已经料到了今日。本以为我逃离他,可以免于灾祸。却不想”她自嘲一笑:“天意,果真是、不可违”她突然有些惆怅“只是可惜了,可惜我,不能再见他最后一面了。”她眼神慢慢变得柔和,有些忧伤:“罢了罢了,不见也好。反正,终归是要见的”说到这儿,她眼里神色有些矛盾,有喜悦,亦有着伤痛。更有着无可奈何的忍耐。
“嗯?”赤谷有些不明白她此话何意。“你不是恨他吗?恨他封了你的神力,恨他囚禁于你?”
她却凄然一笑,幽幽叹道:“没有爱,哪来的恨?”
“你爱他?”赤谷似有些不敢置信,又似乎是了然。心里顿时闷闷的,仿如被一块大石堵住一样,难受的紧。
泪莲神色有着痛楚:“爱?如何不爱?一千年,不,或许不止一千年。或许更久更久,久到,我已经忘记了我从何处来,又将到何处去?世间情仇恩怨皆如梦幻;人间百年不过浮云一粒;荣华富贵不过镜花水月;到了最终,空留余恨!”
她叹息一声:“说是恨,或许,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慢慢转过身,看向远处那飘散的白云,看着人间,战火连天。看着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君王,此时却是缠绵病榻,手中还拿着她的画像…睹物思人…
不知何时,赤谷已经走过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眉头轻微的蹙了蹙,看着她依旧淡漠的表情,故意讽刺道:“看见了吧,人间因为你的插足,战火滔天,百姓怨声载道。你,难道就真的没有悔意吗?”
泪莲淡淡的回眸,神情沉静:“你想说,‘红颜祸水’吗?”
赤谷喉咙一堵,竟然说不出话来,他本来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见不惯她任何事都这样淡漠清冷的表情,所以才想要讽刺一番。哪知…
泪莲却是轻轻一笑,那瞬间。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此时的她,好美好美!然而,那美,也只有一瞬间。稍刻,她又恢复了一脸的淡定从容,再次看向那幅画面。神色平静道:“一切,虽然非我所愿。但是,也终归是我造下的孽缘。只是,害苦了这芸芸众生”她眼神有些悲悯,感叹道:“罢了罢了!今日,他为我覆了天下。来世,我还他江山如画,盛世、如花”
黑眸一震,风凌皓猛地退后两步。看向那个似了然一切的女子,蓦地,他自嘲一笑。原来一切,真的是,命中注定!谁也不可改变。江山如画,盛世如花?呵呵,她真的做到了,还他一个盛世江山。这是她当初嫁给他时对他说的。只是没想到,她给他的,也只有那沉重的责任而已…
雪玥寒回眸看了洛冰一眼,又看向有些颓然的风凌皓。眼中有叹息,有羡慕,有自嘲,亦有着怜悯…不管如何,他终归是与她有过一段纠葛,终归在她的生命中留下过痕迹。
萧昱则是看了洛冰一眼,没有说话。月清痕眸光浮动,有羡慕,有怜惜,亦有着…哀伤…唯有赤谷,他的脸色复杂,不知道该怎样形容,只有紧紧的盯住空中的画面…
“江山如画,盛世如花?”赤谷轻讽一声:“你既知道我的来意,就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有来生”
泪莲只是淡淡一笑,看向赤谷:“赤谷,你跟在天帝身边这么多年,为何没有学到他的狡诈心机呢?他为何一定要除掉我?你不知道吗?因为我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因为我夺去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人心。所以,他才容不下我。”
她垂眸,“我既然会预言,自然可以预测我自己的命运。包括所有人”她看着赤谷,突然,高深莫测一笑:“赤谷,我奉劝你一句话。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如此执着,早晚会害人害己。”
“执着?”赤谷不屑:“我有什么好执着的”
泪莲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但愿你不会为你今日的所作所为而后悔终生”
“我为什么要后悔?”赤谷觉得泪莲是不是脑子不清醒了?
“缘生缘起,缘聚缘散。是非对错,君子小人,总在一计思量。今日这场恩怨纠葛,爱恨情仇。千年以后,总有结局”她只是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赤谷突然沉默了,而后他看着泪莲。眼里竟然有着少见的认真:“泪莲”他唤道
泪莲抬眸看他:“何事?”
赤谷沉吟一会儿,似在思索着什么,而后似下了决心道:“跟我回女娲宫吧,你本就应该是女娲宫的人。回去,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泪莲似有些惊讶,也了然。她突然自嘲一笑:“果真是,躲不掉”闭了闭眼,然后看着吃谷:“不用枉费苦心了,我是不会走的”
“为什么?”赤谷有些愤怒:“你宁愿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那你说,如果天帝发现我没有死,又会如何?倘若我就此离开,回到女娲宫。本就已经受众神非议的女娲娘娘又会面临何种境地?”
“那我可以带你离开天界”赤谷道
她突然就笑了:“赤谷啊赤谷,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天帝已经对我动了杀念,再逃也只不过是无力的挣扎而已。天地之大,又有哪儿,是我的容身之地呢?反之,如今我已经背上‘祸乱三界’的罪孽,早已成为众矢之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我又能逃到哪儿呢?”
赤谷闭口不言了
泪莲又道:“罢了,一切,早已是天注定。我躲不掉,也不想躲”她低低道,而后抬眸,“如今我只求你,不要伤害我妹妹萱儿。她是无辜的”
“她无辜?”赤谷突然讽刺一笑:“这场大祸,如果要追究起来,罪魁祸首就是那棵萱草。若不是因为她,你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
泪莲皱眉,有些不悦:“任何人,都不可以侮辱我的妹妹”她一改先前的淡漠,语气变得犀利冰寒。
那冷漠的眼神刺痛了赤谷,急火攻心,大脑忽然不受控制般有些混沌。心情开始变得烦躁,眼里的神色也突然变得森冷无情。心里有着一股冲动,一股嗜血的冲动。此刻他忘记了眼前的女子是他心底最深的眷念,忘记了他对她所有的爱和恨。只有一个念头,只有杀了她,杀了她。他的身上突然涌动着暴戾的白光
看着这样反常的赤谷,泪莲有些惊讶。然而,下一刻。她的身体就被赤谷全力一掌击中——
“啊—”她呼叫一声,然后落在不远处冰冷的玉阶上。口吐鲜血,那温热的血,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还有着淡淡的温度。就像最妖娆的蓝色妖姬,刺在此刻狂乱的赤谷眼里。他的神智突然转醒。不敢置信的看着此刻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泪莲那嘴角的鲜血,是那么的刺眼,那么令他心痛…
他慌张的退后两步,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那是那么的肮脏不堪
“我…我怎么会伤了她?为什么…怎么可能?”
泪莲虚弱的抬眸,努力的半坐起来,脸色苍白如雪。看着赤谷痛苦不敢置信的表情,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笑了,笑得很凄然,笑得很无奈:“好好好,天帝,你够狠,够绝,够毒辣。到今天我才明白什么叫做道高一尺…魔…”她又吐了一口血:“魔高一丈”她笑,嘴角的鲜血越发的妖娆,眼里满是冰凉的讽刺,看着狂乱的赤谷:“摄魂大法,没想到你竟然对他用了神魂大法?呵呵…也对。摄魂大法用于神力高强的神仙是没有多大用处的”她有些出气不稳,抬手擦掉嘴角的鲜血:“唯有在…被控制之人…心境不平之时…最好是…愤怒的时候…最管用。呵呵”她自嘲一笑:“天帝,时至今日…我总算看清。看清了你的为人。咳咳咳…酸甜苦辣嬉笑怒骂,不过源于…一个‘情’字而…而已…你算准了,我会激怒与他,从而使他…心境难平…再也没有任何犹豫的…杀…杀了我。并且…一举驱散…驱散我的魂魄…很好,很好。天帝,既然如此。你无情…那么也不要怪我无义了…来世,我要…我要摒弃我所有的善念…与天抗衡”她用力支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却终归是无力的颓然倒下。
“天帝,你如此…如此执迷不悟,终…终归会…会众叛亲离…”
‘呕’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来,那血,异常的鲜红,异常的刺眼。赤谷刚才还混乱的神智立刻便清醒了。他慌忙走过去,把她扶起来。看着她满身的鲜血,他慌了,也害怕了。
他嘴唇颤抖:“泪莲,你…你怎么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乱的解释,眼里有着浓浓的懊悔和害怕。
泪莲自知自己已是行将就木,她闭着眼摇摇头:“我知道,你不必自责”
“我给你疗伤,你不会有事的”他说着就要给她运功疗伤,泪莲却阻止了他:“没用的,我元神已毁,再难活命”柳眉轻轻的蹙起,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仍旧还在虚弱的喘气:“我好想…好想…”
“你想说什么”他把头凑过去,想听清楚
“我…”她张了张唇瓣:“我…我好…好想…好想再…再见他…见他一面”她一句话说完,已经浪费了太多的力气。呼吸也微弱了很多
“到现在,你还是惦记着他”赤谷苦笑,不知道是羡慕还是自嘲
泪莲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在此时,一个担忧夹杂着愤怒的声音传来
“放开她”然后就是一道白光闪过,赤谷的身体立刻被那光震远,口吐鲜血。回眸,那女子已经被月神抱在怀里。他看着怀里的女子,眼里是浓浓的震惊和害怕。
“泪儿,你怎么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他替她擦干嘴角的鲜血,颤抖着问。那满身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更刺痛了他的心。他的心,好痛好痛。
她在恍惚间,见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男子,此刻他正惊慌的看着她。眼底满是深情和怜惜。她有些迷茫的伸出手,抚摸着他光滑的面颊。感觉到他的身体一怔
“是你吗?是你来了吗?”她痴痴的望着那个紧紧抱着她的男子。
“是我,是我,泪儿,我来了。你放心,没有人可以再伤害你了。”眼看她口中又有鲜血溢出,他不住的惊慌害怕,连忙给她擦干净,神色惊恐害怕“泪儿,你不要吓我。不要吓我…来,我给你疗伤,我给你疗伤…”他说着就要扶正她的身体。他却抓住他的手,对他摇摇头:“没用的…你已经用…用你的心救活过我一…一次…这次,我已经…已经是…是油尽灯枯…再也无法…无法生还了”她深呼一口气,再次看向他,目光柔和,第一次对他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开心。却看得他好心痛:“泪儿…”他哽咽的唤道,紧紧的抱着她,仿佛这样才能缓解他心里的害怕和彷徨。
“我…我能在死…死之前…再…再见你一面…已经…已经很…很满足了。”她闭了闭眼,气息若离。
“泪儿,不要再说了。走,我带你去找女娲娘娘,她一定可以救你的”他说着就要抱她起来,可是却令她痛苦的皱紧了好看的双眉。
“嗯”她轻呼一声
他立刻就不再动了,慌乱的看着她“泪儿,你怎么了?你哪里痛?哪里痛?”他看着她,手,都不知道要抚向何处。
她却冲他笑了笑:“你…你相信来生…来生吗?”她问
“嗯?”
“今世,我…我们互相伤害…来世,我…我再也不会…不会逃离你了。”鲜艳的血,伴随着轻柔的话语吐出,狠狠的击痛了他的心房。
“泪儿…”为什么?为什么到此刻,你才对我说这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不给我补偿你的机会?
—滴—滴—滴—
晶莹剔透的泪水,从他眼眶中滑落,落到她的面颊上。她涣散的眼神猛然一怔,有些震惊
“你…你哭了…”
他却猛然抱紧她,把头埋在她温暖的颈窝“泪儿,不要…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一声唯一的所求,就是要你永远的伴在我身边。永远…不离不弃…”
她眼眶有些泛酸,“来…来不及…来不及了…我要…要走了…这辈子…我欠你的…来世…来世我…我再…再还你…”
“不”他更加紧的抱紧她:“我不要你还,我只要你好好的活着。你不是恨我吗?只有活着才能继续恨我,所以你不能死,不能死,你听到没有。你的命是我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可以死”撕心裂肺的威胁却也换不回她一点点的温度。
她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你…你还是…还是这么…这么霸道…可惜啊,这一次。这一次,谁也救不了…救不了我…”她眼皮越来越沉重,身体的温度也在慢慢退去。
他惊慌的松开她,满眼恐慌绝望:“泪儿…不要…”
她努力的睁开眼,靠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不要…不要害怕,放…放心。我不会消失的…我没有骗…骗你。真的…咳咳咳…我会预知…预知未来的…你知道的…咳咳咳…天界…天界…”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微弱,几乎听不见了。
他把耳朵凑过去:“泪儿,你想说什么?”他忍着心里的痛,问道。
“天…天界…一…一千年…一千年后…会…会再次发生…一场…一场大…大浩劫…天…天界…天界易主…切…切记…不可…不可轻易…挑战…挑战天帝…等…等待…时机…千年后…凤涅山…风云…风云变…天…”呼吸一滞,然后,手,重重的垂下。那双堪比星辰的眼睛,也紧紧的闭上了。
他身体蓦地僵住,眼里的光彩在那一瞬间完全消失。变得空洞跟呆滞,神情木讷。只是呆呆的看着她的尸体…直到赤谷费力的的站起来,亦步亦趋的走过来:“泪莲”他伸手想要去拉她。
月神却突然清醒过来,衣袖一挥。冷冷的月白之光再次击中赤谷,他再次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抬眸,迎上了月神冰冷空洞的眼眸。
“你竟然敢杀了她?你竟然敢杀了她?”悲鸣的声音,是压抑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声问,手,更加紧的拥近怀里的人儿。不断的把自身的温度传给她…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还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只是睡着了而已…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要杀她的”赤谷眼神痛楚
“不是故意的?”月神冷笑,冷漠的看着一脸后悔的赤谷:“赤谷,我不杀你。从今天开始,你我不再有任何关系。现在,你,马上离开这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他握紧拳头,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杀意:“滚”
他低下头,温柔的凝视着怀中女子的容颜,喃喃道:“泪儿,没有人再来伤害你了,不会有人了…”
……
画面转换。又是威严的凌霄殿。依旧是刚才那对父子。
“既然你知道的那么清楚,为什么还有用尽你毕生神力,来聚集她的魂魄呢?还要打开时空之门?你不知道,你那样做,会下地狱?会受一千年烈火焚身之痛吗?”天帝冷冷的看着月神。
月神却是淡淡的笑着:“因为我爱她”他金色的眼眸流转着温柔的笑意:“当我的眼睛,落到她身上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愿意为她放弃此生所有。包括我的命,我的心。以及,我的灵魂…”
洛冰退后一步,看着那个淡笑着的男子,她只觉得她的心,快要被撕裂成碎片。已经不能用疼痛来形容了。
“爱?”天帝讥笑一声:“可惜啊,她却恨你呢。你为她做的再多又如何?到头来,她还不是轻易的就嫁给其他人。你在她心里,根本什么都不是。”他冷冷的讽刺
月神脸色微变,有一霎那的暗淡。而后,又恢复了淡然:“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天帝冷哼一声:“你本来是天界最尊贵的天神,天之骄子。却为了一个女人,搞得如今这番摸样?到了最后,却依然得不到她的心。真是愚蠢”
“是吗?”月神不以为意,淡淡道:“可是,我最终仍是保全了她的魂魄,不是吗?”
天帝见不惯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冷冷道:“那又怎样?即使她转世投胎,即使你们再次相遇,她也不可能爱上你。你们两个,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月神抬眸,看向天帝,眼神平和:“父王,你以为经过这么多事以后,我还会再次强迫她吗?”他轻笑一声:“我只是希望她过得幸福而已,哪怕,那个给她幸福的人,不是我”他的声音有着淡淡的哀伤和安慰。
天帝冷冷一笑:“别忘了,她的心是你给她的,她若是对其他男子动情,就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所以”月神抬眸,淡淡的看向天帝:“我要去陪她,把我另一半心给她,那么她就可以永世安康”
洛冰再次退后一步,眼泪已经在眼眶打转。却死咬着唇瓣,不让眼泪掉下来。君漠宇低下头,漠然。而其他人则是震惊,而后又是佩服,同时也是释然。
“你”天帝愤怒的站起来,手指颤抖的指着月神,他就是见不得月神这幅清高的摸样。狠狠的一甩衣袖。冷冷道:“那么朕就在你们两个见面之前,先杀了她”
月神依旧淡定“你虽为天界之主,却也不可以随意改动他人命运”
“哼!就算我不能杀死她,我却可以让她生不如死”
月神终于变了变脸色,冷漠又讥讽道:“我相信她可以经受住所有磨折,等她再次归来的时候。我会静心听她诉说所有苦难,我会替她擦干泪水。然后,再也不让她,流一滴泪。”
洛冰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要为她付出这么多,为什么?她不值得的,不值得的…
却又听闻月神淡漠却又坚定的声音响起:“下一世,即便是倾尽一切,我也会给她想所要的。哪怕,她要的,只是永远的逃离我…”
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看不见大雪纷飞,听不到北风呼呼,只看得见他淡漠又有些暗淡的容颜,只听得见他平淡却又深情的话语…
……
再次抬眸,她看到他慢慢转身,走出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殿门口,他停下脚步。看了看悬空挂着的三个大字‘凌霄殿’。有些讽刺的笑了笑
伸出右手,摊开掌心。上面,躺着一枚泪滴形状的玉坠,玉坠呈天蓝色。光滑玉润,泛着淡淡的蓝光。看着这枚玉坠,他眼底慢慢变得柔和。
左手手指轻轻一点,一道蓝光从玉坠中飞出,淹没天际之际,隐约见到刚在殿中央的画面闪过眼帘。看着消失的蓝光,他嘴角的笑意有些该深莫测,更有些冰冷无情。
“父王,你没有想到吧?我保留了最后的一点神力,却足以让你,身败、名裂。伤害她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我自己…”
他仰头,任那涌动的白雾将自己包围…
父王,你虽为三界之主,天地至尊。却,永远不明白,人世间至真至善的感情…你的人生,永远都只有权力和欲望…
烟雾朦胧,瞬间便掩去了他的身影。白雾消散间,只看得见他紧闭的双目,降落地狱幽冥之境,承受地狱烈火焚烧之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