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那么黑,只有不远处的房子透出星星亮光。长风拂过路旁的杨柳,阵阵摇曳,犹似一个鬼魂的影子在飘荡。远空中,不时传来几声乌鸦的悲鸣,更给深夜的蓝城多了几分悲凉之感。
路旁,一身黑衣黑面具的汲血罗刹立在风中,在暗夜里,似一只大蝙蝠般,正竖起两只耳朵在寻找着猎物。细小的雨丝落在他的肩头,暖风吹来,扬起满头的黑发,更给他增加了几份神秘感。
空中,却忽如鬼魂般凭空飞来四条黑色的身影,尽数落在汲血罗刹的跟前。这四条黑影,正是汲血楼四大使者。
"参见前楼主!"四大使者齐齐下跪行礼道。
"办得如何?"汲血罗刹用沙哑的声音冷冷地问道。
"属下无能,没能杀死官塞云,被梨花宫宫主兰逸救走了!"金使者开口回道。
"一群废物!"暗夜里,汲血罗刹的双眸有着愤怒的光芒,"老夫让你们四人对她一人,竟让她跑了!"
"官塞云的武功确实厉害,若不是她中了毒,我等四人早见阎罗王去了,也回不来见楼主。如今她既中了毒,若能寻到她,定能把她收拾了!"银使者说道。
"你当她是笨蛋?"汲血罗刹咆哮道:"此次既已让她吃了亏,若再想要暗算她,岂能轻易得手。她不但武艺高强,身边更集结了大批的能人异士。连八大世家都给她面子,慕容夜歌都买她的账,甚至就连梨花宫都与她扯上关系,此人不除,必成我右堰国心腹大患!"
他心里暗暗想道,除此外,就连二殿下都对她莫名其妙地在乎,若不能早日除掉她,只怕以后更难得手。如今,她在大蒙国中,乃是从朝庭到八大世家,再到邪教梨花宫,悉数与她有着扯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旦二殿下顾忌着她,必定影响右堰国与大蒙国的一场大较量。
"此事,必须对楼主保密,全面封锁消息。否则,老夫定让你们人头落地!"
"是!"四大使者同时应道,却闻金使者又说道:"我们四大使者不说,却不能阻上他人不说,蓝城这么大,只要楼主走到街上,总会听到只言片语,到时,纸包不住火,楼主总会知道的。"
"你们放心,老夫会设法让他尽快离开蓝城。"
"是!"
天慢慢地亮了,细雨落在梧桐树的叶子上,结成晶莹剔透的水珠,嘀嘀哒哒地往下落,清晨的空气中多了几丝清新之感。
新的一天开始,蓝城内的街道,却异常冷清,纷纷扬扬的雨丝更给蓝城增加了几分悲凉的气氛。因着昨夜里的万花楼恶战,路上的行人明显少了许多,大家都担心出门不吉利。蓝家遭血洗时的恐慌感再次袭上人们的心头。
万花楼早已关门闭户,暂停营业。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已经散去,却无法消除青楼女子们心头上的恐惧,大堂里的女子寥寥无几,除了看望樱儿姑娘的女子外,其他女子也已闭门不出,只怕汲血楼的人会再次寻上门来,到时,恐怕死的人就会是自己。
玄机在给三人施针后,留下了一瓷瓶的药丸,便不见了他的踪影。塞云所在的雅间外,另两名男子不离左右地在门外守候着。碧衣女子及夜卫们各自立在自己的主子身边,亦是一刻不离。
虽说玄机已说塞云无碍,但未见到她的人影,两男子心里仍是不放心。
塞云醒了已有好一会,有两个免费保镖在外守候着,自然得好好地休息上一晚。她在房内练了一会功,这才打开门来。
听到声响,两男子急忙凑上前去,兰逸甩着大红的衣裳,急步走到塞云身边,一把拉起她的手来,妖媚地一笑:"官公子,你可出来了!"
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眯起桃花眼来:"玄机公子不愧是无缘道长的传人,居然让你一个快死的人活了过来!"
塞云看向兰逸握着她的手的地方,向他射去一抹寒芒:"兰宫主这是巴不得本公子快点死呢?"
"官公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本宫,本宫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兰逸不依不挠地说道。
塞云看他没有放开她的手之意,心里有着微微的怒火。却在这时,夜歌骤然向兰逸辟出一掌,正中兰逸握着塞云的手臂上,兰逸吃痛,只得松开手,同时亦是出招袭向夜歌。两男子不打招呼,说打便打了起来。
夜歌霸气凛然的脸庞间亦是有着微微的怒气,她的手,岂是你等妖孽所能碰的!
旁边的夜卫双手紧紧按住剑柄,看了一眼十三,见十三微微向他们摇了摇头,便又把按住剑柄的手放下。十三看得分明,殿下这回是吃醋了--为一个男子吃醋!
两名碧衣女子看见夜卫没有出手相助之意,亦是放任宫主与夜歌单打独斗。
塞云对于两人的过招莫名其妙,但他们对打仅是点到即止,并未危及生命,便不予理会。转身往着樱儿的房间走去。
经过玄机公子施针,天玑与樱儿的毒素已被排得七七八八。樱儿本就是弱女子,此次中毒,使她大伤元气。虽解了毒,仍需在床上静养着,榻前有两个姑娘在侍候。老鸨的摇钱树出了事,她自是心疼万分,平日里的客人多是冲着樱儿名气而来,以能听她的曲为荣。若樱儿真有什么好歹,万花楼里的收入便会减少十分之一。
此时,老鸨坐在樱儿的榻前,堆着她的招牌笑容道:"樱儿呀,我的乖女儿!你想吃什么,跟老娘说,老娘让人给你做去!"
樱儿的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地说道:"樱儿什么都不想吃,只相见见官公子!"
老鸨忽地板起脸来,脸上的笑容已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女儿呀,你怎么还记着她?若不是她,你又怎会中毒,怎会躺在床上,万花楼又怎会关门大吉?如今,万花楼的生意就要毁在她手里了!你居然还记着她!"说罢,她转过头去,不愿意理会。
樱儿悲切起来,哀求道:"樱儿只想知道她有没有事?只想看看她!"
"你想看,就等你养好身子再看吧!她已经回去了!"
"什么?她回去了?那她有没有怎么样?"
"自己都自顾不暇,还想着她?听老娘的话,夜公子可是五殿下,女儿若能抓住他,一辈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岂非比跟着官公子好上数百倍?"老鸨劝说道。
"妈妈,樱儿不孝,樱儿已经答应让官公子为樱儿赎身,待身子恢复,樱儿便随官公子去。"
"什么?你让她给你赎身?她就是武功再好,又有钱,也比不上五殿下!不行,老娘不会同意的!"
"妈妈若不同意,樱儿便绝食!"樱儿倔强地说道。
塞云在门外听到她们的对话,心里暗道糟糕。自己之所以为她赎身,完全是因为觉得她留在青楼埋没了她,竟不想她原是想着自己是男儿身才跟着自己的,如此一来,岂非误了她的人生大事?但自己的女儿身,又不方便公之于众,否则自己的长相总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心思转动间,她已经叩响了门。
房内响起了老鸨的声音:"谁呀?"
"官塞云!"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老鸨低声嘀咕道。
樱儿则是喜笑颜开:"门没锁,公子请进!"
塞云吱呀一声推开门,淡淡地唤道:"姑娘!"
"官公子,快请坐!"樱儿连忙招呼道。
塞云不理会老鸨的冷脸孔,独自坐到樱儿的床榻前。
"姑娘感觉可有好些?"
"嗯,已是好了许多!真是多亏了玄机公子!"
"此事,还得怪官某,是官某给姑娘带来了伤痛,若非有官某,樱儿姑娘也不用受这份罪!"
"公子言重了!樱儿无甚大碍,只是身子有些虚弱,休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老鸨在旁插嘴道:"官公子引来的黑衣蒙面人,又在我万花楼内打打杀杀,导致我万花楼今日闭门停业,造成这么大的损失,可怎么赔老娘?"
塞云轻扯唇角:"妈妈给开个数,本公子认为合理,便照数相赔!若不合理,则分文不赔!"
"公子怎样判断老娘开的数合理不合理,若是合理的数也说成不合理,岂非就是不打算赔给老娘了?"
"按照万花楼以往的日营业额计算,停业几天,本公子便赔你几天,另外再付你一笔补偿金,以补偿减少客人的损失!但补偿金部分,则由本公子说了算,你只需要按照以往的营业额来计算便可。"
老鸨随即喜笑连连,一拍大腿站起来道:"真不愧是官公子,果真就是不一样,老身这就让掌柜的算一算,再把数目送给公子!你们先慢慢聊!老身先告辞!"
塞云轻点头,商人就是商人,说到钱的时候,动作比什么都快。
她的双眸闪了闪,正想对樱儿说点什么,又想到她还躺在病床上,如此刺激她,不利于她的身体恢复,只得欲言又止。
两人于是又说了些别的话,塞云便叮嘱着樱儿要好好休息,便决定带着天玑先回星辰居。
兰逸及夜歌因为塞云进了樱儿的房,早已停止了打斗。塞云出来,便看到兰逸坐在前堂的桌子上,大红的衣裳垂下,显得有丝微的不拘。
塞云轻瞥了他一眼,虽对于他拉自己的手有着微微的怒气,但想着他毕竟救了自己一命,如此计较,岂非太小气了些?便轻扯唇角,眠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微抱拳道:"官某谢过兰宫主的救命之恩!"
兰逸眯起桃花眼,调皮地眨了眨,又瞟了一眼一旁的夜歌,漾出一个妖媚的笑来,轻启鲜艳性感的薄唇说道:"本宫这救命恩人可是当之无愧!可不像某人,硬插一脚要当救命恩人!"
夜歌的身上透出一股阴霾的气息!
塞云的唇角微微地翘起:"兰宫主,官某要先回星辰居去,此救命之恩,官某定当报答!"
兰逸蓝色的瞳孔忽然瞪得老大,身子也微微向前倾:"官公子要报答本宫,可否答应本宫一个请求!"
"请讲!"
"以后本宫可随时出入官公子的星辰居,官公子认为此条件如何?"
塞云的双眸中闪过一抹精光,反问道:"星辰居?"
兰逸轻点头。
"好!"她爽快地答应道。
她很爽快,可有人却不乐意了。
夜歌坐在太师椅里,修长的手指握着一只白瓷青花杯,空气中有着淡淡的天凤茶香味。他霸气凛然的眸子中闪地一丝不知名的情愫,心里亦是生出几分闷气来。
"本殿下也算是官公子救命恩人,是否也有资格随时到星辰居去?"
塞云轻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夜歌:"殿下既然是殿下,官某此有说不的理由?"
"如此说来,官公子乃是因为本殿下是殿下才同意的么?"夜歌并未看向塞云,但紧握瓷杯的手上已是泛白。
"殿下若如此想,官某亦无话可说!"塞云淡淡地回道。
夜歌忽地放下白瓷青花杯,重重地甩到小几上,溢出的茶水沾湿了精致的桌布。他骤然站起来,大踏步地往万花楼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命令道:
"回府!"
十三转过头看了一眼塞云,便随着其他夜卫跟上夜歌的脚步。
兰逸眨了眨狭长的桃花眼,唇边的一抹媚笑不减,心里却有着微微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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