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的烛光在跳跃,好似为尽情地燃烧而欢呼。
暗夜里,塞云全身软软的,无法动弹。想起夜歌对她所做的一切,她只觉心中冒起一个火球,瞬间就可能爆发。
她睁大凤眼看着罗帐,眸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似乎可以透过房顶,直刺到城东的梅居去。
淡淡的烛光映在锦被上,给她细小的脸庞映上模糊的影子。
她紧咬着牙根,聚起内力,奋力冲刺穴位,终于在一个时辰后解了穴。
屋外,冷漠的男子静静地站立着,犹如一尊塑像般,一动也不动。
天,那么黑!暗夜中,有着长风吹过,刮得梧桐树的叶子沙沙沙地响,响声回荡在院子里,随着长风的消失而消散。
塞云吱呀一声打开门,披散着的秀发随风飞舞,犹如暗夜中的女神降临,带着几分神秘的气息。她娇艳的红唇在烛光的照耀下,有着微微的红肿,使人看之便产生联想。
她深蹙着秀眉,浑身透出的冰冷气息更甚过冷漠的男子,使他不敢直视。
"准备热水,本少主要沐浴!"她的声音冰冷而没有温度,更甚至不愿意再多说一个字,一个飞身,飞上了房顶,立在风中。
天玑看着披头散发的塞云,虽身着一身男装,没有丝毫笑容,却掩饰不了绝代的风华,一股来自她体内的霸气自然流露,使人莫名就臣服。
看着她的身影飞上房顶,冰冷的男子眸中闪过一抹疼惜,却还是点头道:"是!属下马上去安排!"他再次看了一眼她的身影,闪身去了厨房。
塞云立在屋顶,仰头看着满天乌云的漫漫长空,又想起了她的妈妈,那个高傲却又不失典雅的女子!
她们一起离开了那个世界,是否会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她又想起初到大蒙国之时在裥谷中的生活,想起曾经对她予以照顾的丫环们,青儿,书儿,奇儿,不知道她们是否安好。
三年多过去,她们该是长高了,长是婷婷玉立了。
依着大蒙国如今的婚配制度,或许她们已经嫁了人。
还有那个被凌辱至死的环儿,是否会像她一样到达另一个世界?或许她在阴间,有着另一种不同的遭遇。她没有一个亲人,身边唯一能对她好的,便是那几个丫环。但是裥谷中的制度却不允许她们随意进出,如此,她们甚至不能到她坟前点上一柱香。
而环儿的坟,大概也只有她知道!
她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天玑不知何时已经立在她的身后,男子看着她的背影,这才发现她的头发又长了。未经挽束的长长秀发在风中飞舞,带着疏狂与迷离,空气中,有着淡淡的清香飘进他的鼻子。
暗夜里的女子那么沉静,使人不忍去打扰。他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舍不得移动一下目光。只有在这个时候,他可以毫无顾虑地看她,不需要担心她是否会发现,也不用去害怕她凌厉的眼神。
夜里的长风有着几分寒意,男子看着女子的眼神也带着几许担心。她虽有深厚的内力,肌体可以自动御寒,却毕竟还是一个凡人。男子忍不住,终于轻轻地唤道:""少主!热水准备好了!"
塞云这才发觉天玑立在她的身后,她唇边有着淡淡的苦笑,胡思乱想了,竟对人失去了警惕性。
她微微地点了点头,飞身下了屋顶,进了厢房。
她的身上,有另一人的气息,那么浓烈。
过了一会儿,她已经泡在浴桶里,浴桶里的花瓣竟比平日里多出许多,有着花儿的清香飘逸出来,长长的秀发一并泡在浴桶里,与花儿一起飘浮着。
她背上的蔷薇竟又长了许多,看起来愈加清晰,颜色愈加艳丽。犹如用颜料在身上做的彩绘一般,带着几分妖冶。
她凝神静听,不远处的夜卫竟不知何时已经撤去,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内息。如此,星辰居终于可以安静一阵子了。
她微微一笑,瞬间潜到了水里,水面上,只看得到漂浮着的花瓣。
翌日一早,夜卫们一人一骑列队在梅居外,拥护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夜歌大踏步地从梅居内出来,身上换了一件精致的淡色长袍,少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随意与潇洒,手中握着的长剑又使他多了几分江湖侠气。
十三看着夜歌,不明白昨日还阴沉着脸的夜歌何以经过一晚上之后,竟想通了要回汴城。并且,连星辰居外的夜卫也被一并撤回。再观他今日之神色,似乎悠闲得很。莫非,他真是决定娶燕国三公主?他心下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官姑、公子……?"他本想说官姑娘,但一想到旁边还有其他夜卫,只好改口道。
夜歌盯了他一眼,道:"本殿下自有安排!"
"是!"十三低下头去再也不言语。
夜歌一头钻进马车,对着马车外道:"出发!"
得到命令,车夫扬起缰绳,马车便往着城外疾驰而去。随行的夜卫前后拥护着,一起出了城。
刚到城门前,却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便见另一辆马车急驰到夜歌的队伍前,挡住了夜歌的去路。
夜歌微蹙眉头,刚想让夜卫看看是怎么一回事,却见从那马车上下来一人,身着官服,头戴官冒,原来是蓝城新到的府尹大人。
府尹大人急步来到夜歌的马车前,单膝下跪道:"下官参见五殿下!"
随行而来的衙役亦是随着大人一起下跪。
"免礼!何事挡住去路?"夜歌在马车内冷冷地问道。
"殿下,下官无礼!请殿下恕罪!"府尹大人轻磕头后又说道:"下官得知殿下要回汴城,特意买了一套水晶花纹两大件,包括八人餐具,八人茶具,准备献给殿下,请殿下收下。"
夜歌在马车内唤道:"十三!"
十三得到召唤,应道:"是!"
"把府尹大人的礼收下!"
"是!"
十三答应着,便下马去。跪着的衙役忙起来到马车上拿下来一个包装得非常精致的大箱子,递给了十三。十三接过,放置在随行装载货物的马车上。
"府尹大人有心了!"夜歌依然未下马车,只是在马车内说道。
府尹大人又是磕头:"下官多谢殿下的提拔,请殿下慢走!"
"出发!"夜歌在车内命令道。
接着便听到咕噜咕噜的车轴声响起,马车再次驶向蓝城城外。
直到夜歌的马车不见了影子,府尹大人才敢爬起身子,上了自己坐的马车,转身回到衙门里。
而在同一日,万花楼的名妓樱儿姑娘也住到了星辰居里,被安置在一个小院子内。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便在星辰居内度过。她虽没有和塞云住在一个院子,却可以每天和她一起用膳食,除此之外,她亦可随时到她的书房去,博览群书。
然而,塞云的书,她却大多读不懂。甚至还有一些奇怪的字符,弯弯曲曲的好似鬼画符一般。她最喜欢塞云的诗词,有着极好的意境,用词又极其讲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可以看到她写的字。
带着几分张狂,几分飞舞,而又飘逸的字迹,便是她的墨宝。
塞云书房中的书,多是她根据前世中的记忆默写下来。而极大一部分,便是物理,化学方面的书籍。对于此时的大蒙国民来说,犹如天书一样深奥,别说樱儿一个只懂得琴棋书画的青楼女子,即使是其他学理之人,大概亦需要费一番工夫才可领会。
也正因为如此,她并不要求樱儿看这部分书籍。
因着千层商会的影响,摇光堂所办的女子学堂已经有所成色。但是,这一切,离塞云所期望的还相差太远。摇光堂所办女子学堂,乃是在宗城,然而玻璃与铅笔的工厂却是在蓝城。塞云考虑再三,决定还是在宗城再各开一间玻璃与铅笔工厂。
七大堂下各选出几名智慧的男子送到了蓝城的工厂进行培训,更把开阳也调动了过来,从选料、到下料、生产、包装、入仓、出仓等一系列生产保管程序被一一地传授。
半个月后,开阳带着新厂要求、图纸资料及堂下的几名七星阁成员,准备回到宗城,开始新厂的筹备工作。
樱儿亦将随着这支队伍一起,离开塞云,到达宗城女子学堂开始她的先生生涯。临行,她在塞云面前流下了眼泪。
"樱儿独自一人,孤苦伶仃,公子可一定要到宗城看望樱儿!"樱儿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沾湿了她天蓝色的长裙。
塞云心里一软,却不知怎么哄她,只得握着她的手,说道:"姑娘请放心!本公子一定会去看你!再说,姑娘也不是一个人,有很多的兄弟陪着你。他们都是你的哥哥弟弟,决不会欺负你的!若有谁欺负你,你可以写信让血鹰带给我,本公子决不轻饶了他!"塞云给她擦了擦眼泪,她的眼泪却更似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塞云有几分无奈,却又不能责怪于她。她毕竟在蓝城生活了许久,也算是她的故乡,如今却让一个女子背井离乡去到宗城,多少有些残忍。
良久,樱儿终于嘤嘤地停止了哭泣。
"公子,可别忘了樱儿!"她看着塞云的一双凤目,乞求道。
塞云虽说也是女子,却少了几分女子的娇态。她看着不放心的樱儿,微微一笑,顺了顺女子的发丝,说道:"姑娘请放心,若姑娘好好做先生,便首先打破了女子不当先生的先例,这样一来,便是女子独立的开拓者,领头人!是后人的榜样,楷模!所有的女子都会以你为傲的,本公子也不例外。到时,不单是本公子,还会有很多人会记得姑娘的!"
"公子放心,樱儿一定会尽力教好学生!"樱儿看着塞云,表决心道。
塞云面对着樱儿,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亲切感,眉目间尽是平和之色。
由于路途较远,又有一个樱儿需要照顾,开阳不得不选择马车代步。此时,马车已在星辰居外等候,途中所需物件也已准备妥当。开阳进来催促道:"少主,时辰不早了!"
樱儿抬起一双美目,依依不舍地看向塞云:"公子,樱儿要走了!"
塞云微微地点了点头,把桌边的一堆书稿交到樱儿手上,拍了拍她的肩,鼓励她道:"姑娘是最棒的!本公子相信你!七星阁的兄弟们也都相信你!"
接收到塞云的目光,樱儿暗下决心,一定不能令她失望!
开阳接过樱儿手中的书稿,说道:"姑娘,该走了!"
樱儿轻点头,便随着开阳出了大门。
四匹黑色高头大马,毛光亮泽,显然是良驹,套着的马车外表看似十分普通,与拉车的马匹完全不相一致,但只有真正坐在上面的人,才能体会到此马车的舒适性。
其他七星阁的男子们,均是一人一骑,此时已是坐在马背上,静等着马车先行。
樱儿在开阳的帮助下上了马车,车夫轻轻的拉动缰绳,马儿便欢快地跑动起来,步调一致的高头大马,拉着一辆马车,竟似毫不费力一般。
马车当头先走,其他七星阁成员亦是紧随在其后,一起离开了星辰居。
透过飘飞起来的帘账,樱儿看到了立在门外看着她们离去的塞云,眼眶又是一阵湿润。
而夜歌在回汴城的路上,却充满了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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