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见慕容清远最终松了口,嘴角止不住上扬起来,好似长久以来乌云遮日的苦闷憋屈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今生最大的两个敌人,一个生死由自己操作,一个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如何能不愉悦?
突然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只见慕容思音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她,明明那双眼睛平淡无波,她却看出了无尽的讽意,好像在嘲笑她痴人说梦,又似在警告她小心乐极生悲。
王夫人不明白慕容思音在如此不利的境地为何还能保持淡然,更可笑的是在她的注视之下自己心底竟起了几分凉意。笑话,除了做客的神王,如今的慕容相府谁还能让自己畏惧?
王夫人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并暗暗告诫自己,未免夜长梦多,趁着老爷分身乏术赶快处理。
“老爷,李大夫来了……”田婆子高声嚷道,进门险些被昏死过去的荷花和小梅绊倒。
“这……”田婆子懵了,她早就和荷花套好了招,连夫人装肚子疼嫁祸给四小姐,她去请李大夫,可李大夫只是来走个过场而已,连夫人她怎么真的像小产的样子?
宋妈妈神色慌张地放下帐帘。
她动作再快,洁白如雪的床单上那触目心惊的血迹,李大夫还是看到了。流了这么多血,分明误食了藏红花!
“快来瞧瞧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清远看见李大夫如黑暗之中看到了火光,扯着嗓子喊道,也不顾忌合不合规矩了。
李大夫敛了惊讶的神色,快步走上前,隔着帐幔诊起脉来。
王夫人看着如困兽般不安的丈夫冷笑了几声,高声吩咐门外的明月道:“把五小姐绑到院子,杖责!”
声音既尖锐又充满复仇的畅快,在因李大夫问诊而安静下来的房里显得异常突兀。
竟迫不及待地在念思阁就要处置了慕容思音。
而慕容清远始终只关心床上的连思思,留给众人一道不动如山的背影。
“纺了!”明月口齿不清地吩咐身后两个心腹婆子道,昨天洛儿不止把她的脸打肿了,还硬生生打落了她两颗门牙。
看着慕容思音如初阳般娇艳的脸蛋,明月一脸愤恨,都是因为她,害得表公子讨厌自己,让自己成为梅园的一个笑话!哼,风水轮流转,凭她一个失了贞节的庶女还敢跟四小姐抢王爷,今日她要让她躺着出念思阁的门!
“小姐……”洛儿对上明月不怀好意的目光,坚定地挡在主子面前,虽然以她一个小小的丫鬟想要拯救小姐犹如蚍蜉撼树。
慕容思音心下一阵感动,生死面前竟淡淡地笑了。
“绑出去重重地打!”慕容思音跳起来叫道。她凭什么笑?她凭什么不害怕?
“是!”两个婆子随即凶恶地上前来抓人。
“回相爷,夫人误食了藏红花所致,所幸量少无碍,加以汤药,再好好调养便可。”李大夫抹了抹鬓上的汗说道,任谁在这种情况下都无法安心问诊。
慕容清远听罢稍稍放了心,思思怀的不止是他期待的孩子,更是相府的希望。他对身后的打闹充耳不闻,低声安慰着连思思,并想着等神王走了要好好审审,到底是谁敢害他的孩子。
李大夫看着风轻云淡的慕容思音摇了摇头走了出去,真不知当初他为她保密是福是祸,还有她腹中孩子的父亲也太不是东西,竟让五小姐一个弱女子独自承受一切。
“洛儿姑娘,五小姐犯下浸猪笼的错误,你做奴婢的也逃不了干系,现在还是想想怎么保住自己小命才好,就别做这自不量力的事了。”两个婆子左抓右推,始终不是洛儿的对手,其中一个婆子嗤笑道。
“王妈妈,你废话什么?两个人对付不了一个黄毛丫头?去梅园再叫些婆子来,把这主仆俩一起绑到院子里打,也好叫人瞧瞧,未婚怀孕、不知廉耻的下场!”王夫人瞥了一眼红木填漆床,语气冷然地说道。
未婚先孕,连夫人也是如此,王妈妈当着老爷的面不敢答话,恨恨地瞪了一眼洛儿,跑出去喊人。
床上的连思思听着王夫人指桑骂槐的话气得心肝肺疼,可她腹痛还未过,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心中也是疑惑不止,闹不明白怎么会弄假成真。
“慢着!”王妈妈还未至门口就被慕容思音清冷的声音止住,“不用这么麻烦,我跟你们去就是。”
“小姐!”洛儿掩饰不住担忧,小姐知不知道明月会趁机要了她的命的。
慕容思音却依旧镇定如山。
可惜两个婆子还未碰到她衣角,慕容清远的小厮阿常已火急火燎地让宋妈妈传话。
“你说什么?”慕容思画拽着她不可置信地尖叫,犹如市井泼妇。
“阿常说王爷让他来传话,让老爷、夫人和五小姐去见他,并说他的侧妃轮不到外人来教训。”宋妈妈皱着眉说道,直觉四小姐力气大得惊人,而且一点没有千金小姐的涵养,还不如庶出的五小姐。
王夫人面色铁青。她和老爷都是听了小兰和田婆子的禀告,才向王爷告罪一声,火急火燎先处理后院之事的,没想到王爷竟对相府内院之事了如指掌,而且竟不顾慕容思音的失贞依然要娶她为侧妃。
有哪个男人愿意头上顶着绿帽子?
王夫人至今仍坚信慕容思音肚子里的种是府里哪个小厮的。
慕容清远不由得朝差点打杀了的五女儿看去,这才忆起一直没有问她腹中孩子的父亲是谁,苍白的脸上染了几分愧色。
“母亲,王爷定是不知慕容思音失了贞,否则他不会如此说的,难道他喜欢戴绿帽子吗?”慕容思画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根本不信神王的维护之词。
都已经知道他们要处置她了,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
况且神王岂容他人随意非议?
“闭嘴!”王夫人朝女儿高声叱道,扫向慕容思音的目光犹如利刃,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才好。
“先去见王爷再说。”慕容清远揉了揉发疼的眉心,率先朝外走去。
“小姐……”洛儿神色复杂地拉住主子的衣袖,脸上没有劫后余生的欢快,倒想神王是什么洪水猛兽。
如果洛儿知道自己是因为她才被威胁嫁给神王的话……慕容思音目光微闪,随即笑道:“无妨。”就算没有郁冥,仅凭她自己也无法和位高权重的神王抗衡,况且她也很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连夫人,你怎么样了?”听见身后田婆子焦急的声音,慕容思音戏谑地看向连思思,计划落空,她现在很恼恨吧。
不错,藏红花是她让洛儿趁机放进连思思的膳食中的。连思思不是很想扳倒王夫人么?不吃点苦怎么可以?只不过藏红花的分量放得很少,现在虽然形状难看,但如李大夫所言胎是可以保得住的。
本来她还对连思思怀有一丝愧疚,可从这个女人把她怀孕之事公之于众后,她半分愧疚也无。
连思思睁着因痛苦而朦胧的眼眸看着慕容思音含笑离开,手紧紧地拽住身下黏湿的床单。
念思阁被老爷护得像铁桶一样,王夫人根本没机会下手,除了这两天一直待在她身边的慕容思音。她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根本就没对她设防,可笑如今还不能让老爷责罚她。
“母亲!不能让王爷娶慕容思音那个贱人!”见慕容思音随着慕容清远去见神王,慕容思画拽着王夫人嘶吼道。
连思思听着嘴角划过一道讥讽。
王夫人同样对神王的举动不理解,只恨没能早早地处置了慕容思音,为今之计也只有请婆母出面了,希望神王能看在外祖母的面上改变主意。
想到此处,她筋疲力尽地对女儿挥手道:“去随园把祖母请来。”
慕容思画闻言眼前一亮,好似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迫不及待地跑出了念思阁。
望着女儿兴奋的背影,王夫人却不确信。如果画儿败在了庶女的手里,她将成为整个宣城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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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点二更,二更见神王哦,决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