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妃，洛儿想跟你一起回去嘛。”今天是慕容思音回门的日子，入乡不能免俗，是以，早早的便起来梳妆打扮，准备回门的东西，简单的一趟行程，因着身份不同，倒也忙碌。只是当慕容思音宣布燕子、晨儿、小鱼和青影跟着回丞相府，洛儿和青沫留下时，洛儿这丫头不干了，闹起了脾气。“王夫人这么不待见你，洛儿担心她会对你不利嘛，好歹奴婢有武功傍身，你带小鱼去有啥用，让奴婢去吧。”
闻言，慕容思音几不可闻地笑了下，洛儿这丫头可能还不知道青影和青沫会武吧，濮阳冀怎么可能派两个没用的人给她。慢条斯理地吃完粥，才瞥了她一眼道：“我带小鱼去是让她见见世面。燕子和晨儿在相府都有亲人，王府不比别的府，进来了出去一趟就难了，这次就让她们两个回去好见见亲人。青影么是王爷给我的人，如果母亲想为难我，好歹也能威慑一下，这样你明白了么？”见洛儿还是嘟着嘴，便又笑道：“我一直认为洛儿在相府只有我一个亲人呢，这次这么想回去，难不成是会相好的？”
“侧妃太过分了，这么编派奴婢！”洛儿脸红了。
其她人笑作了一团。
“好了，留你和青沫在也是有用意的，全走了谁看门户啊？别人进来想做点坏事不是易如反掌。”首先是那个被打了板子的容心绿会甘心？不趁机做点什么？
洛儿沉默了。
接过晨儿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慕容思音在等她想通。
“知道了，侧妃放心吧，奴婢保证乐果园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不过片刻，洛儿大拍着胸脯道，颇有几分豪情壮志，慕容思音着实乐了一番。
“洛儿你也不孤单，好歹有我陪你。”青沫笑着说道，大家又哈哈笑起来。
慕容思音借机悄然扫了一眼青沫和青影，青沫较活泼一些，青影则比较沉默寡言，连面部表情都甚少有。两人相貌端正，十八九岁的年纪，在这群丫鬟中算是大的了。看她们的装扮应该还是未婚女子，不是府里的丫鬟，是她这边要人，濮阳冀才把她俩带进府的，但显然又不是随便找的，况又有武功，这就让人有了思量，濮阳冀的人，不在府里，难道别处还有安排？
思绪间，屋外沈妈妈隔着门帘禀告说：“大夫人派人来说已准备好了侧妃回门的礼品，全部装上了马车，问侧妃是否要过目？”
“沈妈妈，大夫人有礼单送来没？”在慕容思音的示意下，晨儿问道。
“回侧妃，没有，香梅说是礼单跟礼品放在一起了。”沈妈妈回道，声音略有迟疑，显然也觉得大夫人此举不妥。
香梅便是大夫人身边另一个二等丫鬟，和香秀两人同是贴身伺候的。
“走，都跟本侧妃一起去瞧瞧大夫人准备了多少好东西。”慕容思音冷笑一声，这个大夫人咋一看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难道因为快被夺去中馈心里着急变笨了？怎么会做这等不合规矩的蠢事？临回门了才派人来说礼品全装车了，摆明不让她过目，要不就是这些礼品有问题，要不就是她在故弄玄虚。
今年的天似乎冷得特别早，出了门，慕容思音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察觉到肚子里的小家伙又不安分了，不禁温柔地抚了抚，随着第一次感受到小家伙的胎动后，短短两三天时间，她爱上了这种母子连心的感觉。
神王府还真够大的，坐在软轿里兜兜转转大约两盏茶的时间，才跟着香梅到了停放礼品的地方。
礼品堆了满满两马车。
慕容思音挑了挑眉，这么大方？看向方晓染，今日着装稍有收敛，并不见大朵大朵的牡丹，只是在玫瑰红的长裙下摆处绣了一溜水蓝色的水草纹，见到慕容思音来便指挥着下人行礼。
“妹妹有心了。”慕容思音笑着受了礼，瞥见礼品都用大大小小的盒子装着，便又说道：“妹妹没经历过回门不知道，但本侧妃还知道出嫁从夫的道理，回门礼虽必不可少，但如果太隆重了，是要被人说闲话的，会说本侧妃只会把东西搬回娘家，这样王爷的脸上也无光。所以本侧妃只能亲自过来看看，担心妹妹太为本侧妃着想却坏了王爷的名声。”
闻言，方晓染精致的妆容有丝龟裂，掩在袖子了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犹不知。见慕容思音正直直地望着她，便整了整自己的心思，端起一副笑容，从马车一角抽出礼品单，恭敬地递到慕容思音面前。“侧妃说的是，倒是妹妹愚笨了，这是礼品单，还请侧妃过目。”
慕容思音也不矫情，接过便认真地翻看了起来。
“看来慕容丞相对侧妃是极好的，看把侧妃的身子养得这么好就知道了，动了胎气不过短短两日就休养好了，否则容妹妹的罪过就大了。”大夫人脸上一派笑容，嘴上讲着恭维的话，仔细一想却富有深意。
侧妃前日因受惊吓而动了胎气，始作俑者三夫人容心绿也因此被打了板子，可侧妃仅是过了两日便好了，可见那日是假装的，三夫人也白白挨了板子。
王府的下人看侧妃的目光含了一抹讽刺。
慕容思音也不反驳，脸上始终挂着从容的笑，看着琳琅满目的礼单，指出一件便让晨儿拿出来给她看，才淡淡地说道：“妹妹此言差已，身子养得再好还不如王大夫的医术高明，不然本侧妃不知道王爷目前为止唯一的子嗣保不保得住呢。”
这又是给方晓染沉重一击，本来进府两年却没怀上孩子就是她心中的痛，况且她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从来没能请到王大夫看诊。
此时晨儿已经从一堆盒子中翻出了一只标有东海夜明珠的盒子，打开递到了慕容思音面前。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普通的夜明珠，质地杂乱，暗淡无光，而且很是瘦小，这哪是价值千金的东海夜明珠？
慕容思音看到了，站在她身旁的方晓染也看到了。
没想到这个侧妃真的会来查礼品，大夫人还没从没孩子的打击中回复，便起了一身冷意，但她毕竟不是吃素的，脸色一沉，还未等慕容思音开口便甩手打了身边一个婆子一巴掌：“林妈妈，你是怎么办事的？为什么侧妃的回门礼中会出现鱼目混珠这种事？”
林妈妈是方晓染的奶娘，跟在她身边久了，一巴掌下来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咚”的一声跪在了青石板上：“大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错，按照礼单让库房的婆子直接装上了马车，却没有一一点检，侧妃饶命。”
这个林妈妈倒乖巧，主动揽了责任不说，又把过错推给管库房的婆子，想逃避责罚。
不过，哪那么容易？
“看来妹妹的治家之能都被这群欺上瞒下的奴婢给坏了。”慕容思音也没有立即揭穿，仍旧笑容浅浅地朝大夫人说道，“有一就有二，想来不止这一件，洛儿你们几个一起去查看一下，给本侧妃写份正确的礼单来。”
“都怪妹妹管人不当，回头就把管库房的婆子处置了，林妈妈也会好好教训教训。”方晓染巧笑倩兮地说着，竟是不顾身份想去拦洛儿几个，“哪有那么多鱼目混珠的东西，几位姑娘还是服侍侧妃回门吧，时间不早了。”
方王府虽是公卿之家，到底只是挂名而已，并非像容家那样富有，她嫁进王府处处需要打点，几间嫁妆铺子还不够日常开销，只好趁着主持中馈贪墨。可王爷说让她交出中馈就要交，贪墨的东西银两却挥霍一空了，恰逢慕容思音回门，她便想投机取巧把失了的物件用残次品趁机添进去，料想相府的人即使收到了也不敢声张，而且统共没几件，没想到慕容思音随手一指就查出了一件。
可恨！方晓染咬碎了一口银牙，想着一定要阻止她检查剩下的礼品。
可洛儿几个怎么会听她的？
两马车的礼品共查出七八件账物不符的。
方晓染脸色青红交加，连忙道：“这等残次货怎能让侧妃带回去，妹妹这就吩咐下人重新准备。”
慕容思音罢了罢手道：“不用了，本侧妃既嫁了王爷就得为王爷打算，既然妹妹准备好了这些就省得麻烦了，况且父亲、祖母等也并不是肤浅之人。”丞相府那些人也只配得到这等残次货，有濮阳冀作后盾，谅他们也不敢有多少怨言。
“不过，”就在方晓染舒了一口气，以为就此作罢时，慕容思音又道，“这些奴婢着实可恶，连本侧妃回门的礼单都敢如此鱼目混珠，背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欺主的事，青影，你去把管库房的婆子叫来，本侧妃要好好审审的。”
方晓染的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暗恨慕容思音竟是如此难缠，林妈妈说的本是推脱之词，她却执意要让管库房的婆子前来对质。管库房的婆子可是王爷的人，她一来岂不是露陷了？而且还会捅到王爷那里，对她实为不利。
瞥见林妈妈跪在地上瑟缩的身影，方晓染不得不忍痛牺牲她，来保全自己。“侧妃不用审库房的婆子了，是妹妹身边林妈妈犯的错，妹妹不忍心责罚才由着她推卸责任，这次定会重重处置她的。”
林妈妈身子一颤，不敢相信方晓染竟如此对她！
方晓染却不给她争辩的机会，怒斥到：“林妈妈还不快向侧妃坦诚你的罪行，你如此做难道不怕林大哥伤心吗？”
林大哥便是方晓染的奶兄，林妈妈的亲子，如今还在方王府当差，方晓染竟是以他威胁林妈妈。林妈妈听到“林大哥”三字，争辩的话再也讲不出口，只得俯首认罪。
“奴婢一心想着为儿子置办些家业，才做下此等错事，奴婢知错了，请侧妃饶恕！”林妈妈哀声道，心中有止不住的苦涩。
方晓染到底不忍心，跟着请求道：“林妈妈一把年纪了，还请侧妃从轻发落。”
慕容思音点了点头，道：“嗯，林妈妈确实可怜，但不能因为她可怜就坏了规矩，还是照着乔嬷嬷的惩罚处置了吧。”
林妈妈可怜之处在于做了别人的弃子。
方晓染一僵，照着乔嬷嬷的惩罚，关进暴室一个月，然后发卖？不行，林妈妈知道她太多事了，一个月，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于是她不得不跪下说道：“林妈妈年纪大了，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一个月，妹妹斗胆请侧妃重新发落，就打五十大板再发卖吧。”
五十大板，这个方晓染也真够狠心的。慕容思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并没接话。
林妈妈抖如筛糠。
“还不过来行刑！”方晓染见慕容思音没出言反对，怕迟则生变，立马叫两个粗使婆子拿棍子来。
“噼啪噼啪”的板子声伴随着林妈妈的惨叫声响起，她恨不得就此抓花了慕容思音的脸。
深吸了几口气，方晓染硬是把心中的戾气压了下去，笑着说道：“身边的妈妈出了这等事，妹妹万分惭愧，本来爷也让妹妹把中馈一事交给侧妃，如今侧妃身体已然大好了，不如现在就把这库房的钥匙交给侧妃，其它账册名册什么的，妹妹晚些时候叫人送去乐果园。”说着便从一旁香秀手中接过一串钥匙递到慕容思音面前。
慕容思音眉眼微挑，暗道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没管过家的庶小姐？趁着今天回门没时间查验便把中馈转交？反正钥匙给了她，到时候短少了也只会是她的责任。身边的奶娘被打了板子，方晓染还能立即想到这些，心思真够沉的，换做别人为了掌握中馈，恐怕是迫不及待地接过钥匙了吧。
“王爷体贴，让本侧妃多休养些时日呢，这中馈之事只能再麻烦妹妹几日了。”慕容思音笑容浅浅地说道，见林妈妈五十大板结束，由青影扶着钻进了软轿，“时辰不早了，走吧。”
竟是看都没看那钥匙一眼。
方晓染气得心口犯疼，由王爷陪着风风光光地回门啊，她嫁进来时可是连回门的资格都没有。
“妈妈，你怎么样了？”待慕容思音走远，方晓染垂泪搂住林妈妈，心中暗暗发誓定要向慕容思音讨这笔债。
“大夫人……”林妈妈到底年纪大了，没能挨过这五十大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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