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视了一圈跪着的众奴仆,如愿看到几人脸上的惧怕,慕容思音平复了燥热的心神,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宝妈妈身为管事妈妈,不够谨慎细微,在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就到庄子上去吧。马妈妈犯了同样的错,还妄想指派主子,撤去大厨房管事之职,贬为三等奴仆,外加三十大板,以示惩戒。辛妈妈这次有功,提为小厨房管事,赏银十两。大厨房由副管事顶上,闲暇时再商定副管事人选。”
宝妈妈心知这次逃不过,一听只是遣到庄子上倒松了口气,毕竟比起马妈妈的惩罚好多了。这个年纪,三十大板下来,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而慕容思音也是决计不会留她在王府,受了罚,指不定哪天心存怨恨报复主子,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马妈妈听闻却是一惊,不想同是慕容家的人,这个庶女心却这么狠,连亲姑妈的面子也不给。撇开这一层,老王妃好歹也是她的婆母,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罚了她相当于打了老王妃的脸,没有哪家的媳妇能这么不给婆母的脸面的。
“老奴不服!侧妃好狠的心,老王妃可是您的亲姑妈!老奴服侍老王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侧妃如此对待老奴,就不怕寒了老王妃的心!”马妈妈抬起头桀骜道。
一时间,全屋噤了声,众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慕容思音,似乎都在等着看她该如何做,就连坐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陆南风,也掩不了探寻的目光。
在神王府,老王妃的名号就是个禁忌,谁也不知道这对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从来没有人敢在王爷的面前提起过。自王爷承了王位后,老王妃就打着静养的名义再也没出现过,饶是许老夫人想见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没有恩准。
现在马妈妈公然捅破这层纸,就看慕容思音如何做了。本来对马妈妈的一打一贬,已经极为落老王妃的面子了,若再罚得重些,那她与身为亲姑妈的老王妃算是彻底翻了脸,也势必落下容不得婆母身边老人的恶名,就是慕容府知道了此事,恐怕也会对她这个女儿不谅解,毕竟她只是侧妃的名分,身份上始终不敌老王妃有分量。但假如她怯了步,就此从轻发落了马妈妈,那她以后在府里的威信怕是要受到影响。
容心绿眼里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很高兴慕容家的人窝里斗,她可是听说了,侧妃回门那天也不太平呢。想到此处,浑然忘了跪在地上博取同情的初衷,自动自发地爬起来,一脸兴奋地在一旁看着侧妃,想象着她以后受冷落的模样,嘴里还喃喃自语着:“侧妃的心素来是最软的,你这个老刁奴,竟如此编派侧妃。”
而濮阳冀的目光更加幽深,似乎也在等着看她如何做。
“侧妃……”洛儿担忧地小声唤道。
却见慕容思音不紧不慢地走至马妈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身板挺得直直的、犹跪在地上的马妈妈,神情犹如高贵的女神。
想看戏吗?她岂能不如了众人的意。
“在出嫁前夕,祖母便教育本侧妃要守规矩守本分,懂得孝顺公婆,侍奉好王爷。马妈妈身为厨房大管事却不能知人善任,又对本侧妃指手画脚,本侧妃敬你是母妃身边的老人,只是小惩以戒,也是希望不要因你让母妃落下纵容恶奴欺主的骂名。没想到你竟然不知好歹,对本侧妃大呼小叫,毫无尊重可言。本侧妃虽是慕容府的女儿,母妃的亲侄女,但更是王爷的侧妃,马妈妈如此不敬本侧妃,岂不也是在打王爷的脸面?”说完这些,慕容思音一脸讨教地望向不远处的男人,“爷,您也知道妾身成为您的侧妃不久,也许您该教教妾身,该如何做才能维护您的脸面。”
想置身事外看她如何抉择吗?没有那么容易。
刚才满含威仪的一席话,指出她惩罚马妈妈不过是维护老王妃的脸面,这样谁也不能以她容不下婆母身边的老人说事,最后又把惩治马妈妈的皮球踢给了濮阳冀,不满她执掌中馈么,如果由濮阳冀来下决定,看谁还能不满。
看好戏的众人瞬间傻眼了。
司空若曦脸上笑得极其勉强,慕容思音简直狡诈如狐,硬是不钻她们的圈套。
她打马妈妈等于打老王妃的脸,但马妈妈不敬她侧妃,岂不也是在不敬王爷?
“噗噗噗!”在此当口,只闻得如此怪异的声音传出,侧头一看,原来是陆南风满脸通红憋笑的声音。全王府大概也只有他敢如此放肆了,王爷面前几位夫人尚且不敢坐,作为管家的他倒坐得相当自在。
濮阳冀满目警告地瞪了眼陆南风,才森然道:“马妈妈目无主上,加罚二十大板!念你一片忠心,以后就伺候母妃去吧。”
“王爷!”马妈妈呆坐在地上。本以为来了个相府的小庶女好拿捏,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彻底断了自己和主子的路。
慕容思音面对马妈妈一脸挫败的表情暗自挑了挑眉,看来她的预感不错,这对母子之间真的有问题,而且问题还不小,相信濮阳冀说的“伺候”也不单纯吧。如果她念了姑侄情谊,就此放过马妈妈,恐怕会遭濮阳冀不待见。幸好她不是真的慕容思音,慕容清惠于她而言不值一提。当真好险!
只是他们母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闹得如此僵?
慕容思音面上不动声色,心思却百转千回,暗道一定要把这事搞清楚,否则不知哪天一不小心就得罪了濮阳冀。
“陆管家,本侧妃这里的茶你也喝够了,本侧妃的丫头你也指使的爽了,这打板子之事,就麻烦你去亲自执行吧,毕竟还怀着孩子,万一什么声音吓着他可就不好了。”慕容思音瞥了一眼陆南风,见这厮正缠着洛儿,便淡淡地说道。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戏看够了总要付点费。
正拉着洛儿衣袖的陆南风闻言嘴角一抽,什么怕吓着孩子,分明是不想听到马妈妈这老虔婆哀嚎的声音。没有发现对坐的杨倩儿冷冷地扫过他。
洛儿从他手里扯出袖子,幸灾乐祸地离他远远的,躲在小鱼身后。
这丫头,当他是瘟疫?
“侧妃是府里当之无愧的主母,本管家插手侧妃的事不太好吧?”陆南风涎笑道。
“陆管家也知道自己是管家,本侧妃毕竟还没接过中馈,大妹妹又在禁足中,这事少不得还得陆管家能者多劳。”慕容思音笑得越发灿烂了,“还有,夜色不早了,希望在陆管家的安排下,全府上下准时用饭。”
闻言陆南风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现在离晚膳时间没几刻钟了,厨房几十号人还都在她怡兰阁跪着,怎么可能准点用膳?
刚想反驳几句,濮阳冀一个冷冷的眼神飘过来,陆南风顿觉椅子上有针扎一样,一跃而起,一副英勇赴死的神情拽着马妈妈出去,濮阳冀示意郁儿挥退底下厨房众奴仆。
拥挤的屋子一下子空旷起来,一个男人几个女人,如果可以,慕容思音真想大笑几声,她不能接受洛靖祺的背叛,却身陷古代妻妾同堂的漩涡里,或许差别只在,她以前深爱洛靖祺,现在却不爱眼前的这个男人。
是的,一点都不爱!
“爷!”容心绿不甘心地喊道,爷以前最疼爱的不是她吗?难道一点都看不到她的委屈?现在这样就算完了?
而且陆管家不是王爷的心腹吗?平时府里有谁敢这么指使他做事?慕容思音像在使唤怡兰阁的丫头一样使唤他,爷却一声不吭任她这么做。
几个夫人深有同感。
濮阳冀却恍若未闻,直视着慕容思音问道:“以侧妃之见,这就处罚完了吗?”
慕容思音脸上的笑容敛了几分,慢慢走近,目光毫无所惧地回视他道:“能处罚的妾身都处罚了,接下来的该看爷了,总要给爷表现英明神武的机会不是?”
她虽能猜着濮阳冀的几分心思,但吃不准府里几个女人于他到底是何情分,也不敢随便碰触他的底线。所以容心绿还是由他发落的好,毕竟她还没完全接过中馈不是?
“那爱妃认为还有哪些人需要本王处理?”男人对女人的恭维有些莞尔,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