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慕容思音尖叫一声,拼着浑身的力气想一举生下孩子。
“王妃用力啊!”稳婆抖着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其实孩子已经看到头了,再不久就能生出来了,但想到洛儿的威胁之语,又抖着手把孩子给推了进去。
这一切,只注意着慕容思音的青沫并不知道,而不忍心看的青影也直勾勾地盯着门窗。
几次下来,慕容思音如虚脱一般,但她再怎么没生过小孩,也知道不对劲。
时间久了,小孩肯定会憋死的。
“这个稳婆有问题……”慕容思音虚弱地说道。
青沫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一直关注着王妃情况的青影听到了,也明白了。
稳婆还没来得及讨饶,便被青影一剑刺死了。
洛儿走进来,看到稳婆倒在血泊中,手中的铜盆“哐嘡”一声掉在地上,溅起一地的水花,还汩汩地冒着热气。
“现在怎么办?”青沫心惊如死灰,如果王妃有什么事,她们也不用活了。
“如果王妃信得过青影,青影愿一试。”此刻青影面上镇静,其实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青沫这才想起青影也是略懂医的,稍微松了些气,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青影你来,洛儿赶紧再去打水,我去找王大夫,看看还有什么法子。”
洛儿看着慕容思音此时已出气多,入气少,心如刀绞,死死地咬紧嘴唇不让哭声宣泄出来,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眼泪,麻木地跑出去重新打水。
“王大夫……”跟着王爷,早就见惯了生死,但此时也抑制不住苦出声来,好不容易把王妃的情况讲清楚,青沫哽咽地看着王大夫。
“这个贼婆子,王妃和小世子要吃些苦头了,老夫开药方去。”王大夫此时也心焦不已,本来王妃的情况还是挺好的,被那稳婆如此一搞,只怕要难产了,弄不好一尸两命,造孽啊。“瞧这老糊涂,还开什么药方,老夫亲自去煎药。”
及至门口,见青沫犹跟在他后面转轱辘,也知她心乱没了主意。“得了,你还是回王妃身边吧,老夫一个人就成。”
房间里,青沫、青影、洛儿三人扒在床沿,呆呆地看着王妃,无声地流泪。
慕容思音一动不动,再也使不上任何力气,就如死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
青影毕竟医术有限,平时也没做过接生的活,各种方法都使劲了,难道王妃和小世子没命了吗?感觉脸上湿湿的,用沾满血的手背胡乱抹了一下,是眼泪吗?原来她还是会流泪的,原来她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慕容思音觉得自己就想踩在棉花上一样,软软的。她就要死了吗?远远的,竟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妈妈!”居然是妈妈,慕容思音,不,她又成为乐正果儿了,她是妈妈的小果儿,高兴地往前奔去,“妈妈,妈妈!”
“回去!快回去!”妈妈回头了,但她讶异为什么妈妈板着脸,一副不高兴看到她的样子,还厉声让她走,她心里有些受伤。
妈妈看着她皱紧的脸蛋,轻轻叹了口气,语气终于不再那么严厉,声音柔柔的,带着点哀愁。“果儿,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回去吧,你忘了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孩子!
猛然一惊,她怎么忘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思音,回来!”
是濮阳冀的声音,他回来了吗?来找他了?
她爱他!不同于对洛靖祺的爱,对于洛靖祺,只是冰冷寂寞的她想要他的那份温暖而已,但是对濮阳冀,她纯粹是一个女人对男人的爱。这段时间的纠结与痛苦,终于想通了。
思音有些欣喜地往回跑去,但跑了几步,才想起了妈妈,又停下,不舍地看着妈妈。
“快回去吧,我的果儿,那才是你该去的地方。”妈妈笑了,一如以往的温柔,和漂亮。
“濮阳冀!”慕容思音猛然大叫一声,用劲了浑身的力气。
“哇哇哇……”孩子清脆的啼哭时顿时响彻整个房间。本来以为大人小孩都没命了,没想到在最后关头,慕容思音居然拼劲生下了孩子。
青沫被这突然的惊喜弄得嚎啕大哭,而青影看着手中多出来的、哇哇大哭的孩子有些不知所措,那么小,却皱紧眉头死命地哭,似在发泄憋了这么久才出来的委屈,声音洪亮极了。
两人手忙脚乱地帮小婴儿洗净身上的血污,并用干净的布匹包了个不太像样的蜡烛包,泪眼婆娑的两人都忘了去证实婴儿的性别。
只有洛儿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望,心里复杂又慌乱。
“王妃你看,咱们的小世子长得多可爱。”青沫把小婴儿放在慕容思音的身边,又是哭又是笑。
慕容思音此时浑身无力,侧过头,微微掀开眼帘看了看这个她拼劲性命生出来的孩子。她和濮阳冀的孩子,呵,真好。慕容思音淡淡地笑着,脸色虽苍白不堪,洋溢的却是母性的光辉,和幸福的笑容。
“乓”一声,房门被人猛然撞开了,也撞散了这时刻的温馨。
“慕容王妃真是辛苦了,为我们东兰诞下了救命的小世子。”走进来的是郁儿,一改往日温柔的气质,此时的她看起来说不出的妖异,连平时的礼数都没有了。跟着进来的是青离,还有十几个侍卫。
慕容思音不觉皱了皱眉头,她向来不喜这个郁儿,对青离也全然没有好感,何况此时十几个大男人居然毫无顾忌,就这么大大咧咧地闯入王妃的产房。
“郁儿,王妃刚生产完,你怎么可以闯进来?还有这是王妃的房间,青离你怎么能带着侍卫进来,对王妃不敬,你不想要你的狗命了吗?”青沫起身直指郁儿、青离怒吼道。青影也握紧了随身佩剑,一脸戒备。
她们和青离虽同为王爷青字辈护卫,但并不在一处当差,相互之间也只是认识而已,并不了解,青离此时带侍卫闯进来,全然不顾上下尊卑、男女之别,分明不安好心。
“你们做了几天慕容王妃的奴婢,倒忘记谁才是你们真正的主子了。”郁儿冷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今儿个来就是奉了王爷的命,首先感谢慕容王妃的劳苦功高,但小世子还是交给我来养就成了,再来慕容王妃你也可以功成身退了。”
话语间,一封信随着郁儿挥动的手飘落在慕容思音的被子上,信封上赫然写着“休书”两字。
“我不信,不信……”慕容思音脑袋一下子空了,死死地盯着“休书”两字,似乎要把它看出一个洞来。
郁儿勾唇笑得神清气爽,看了眼青离,青离得了郁儿的示意,握了握手中的佩剑想上前抢夺孩子。
“青影奉命保护王妃和小世子,没有王爷的命令,谁也不能动小世子一分一毫。”青影冷冷地拔出剑挡住青离的脚步,半分不让。
“王爷的命令?我们今天就是奉命而来,你们竟敢抗命,青离,把她们都杀了,好下去再服侍王妃。”
几乎是郁儿话落,青离便挥剑跟青影厮打起来,身后的十几名侍卫也加入了战局。
青沫心急不已,青影武功虽不错,但跟青离比起来显然不是一个等级的,何况还有那么多武功都不弱的侍卫。“郁儿,你还不让青离住手,到底如何处置王妃,王爷应该当面下令。”
但郁儿却笑得越来越得意。“青离,一个不留。”
“注意郁儿,照看好王妃和小世子。”青沫嘱咐了洛儿一声,慌忙助青影去了。
慕容思音看到“休书”的那一刻虽然伤心失望,但看到郁儿和青离的做法不由得怀疑起来,伸出虚弱的手紧紧地护住身旁的孩子,她绝不能把孩子交给郁儿。
郁儿见状,上前抢夺孩子,可怜慕容思音刚生完,哪有力气,不一会儿孩子便被郁儿夺走。
“洛儿,愣着干吗?快去抢孩子!”慕容思音微微撑起身对着呆在一边的洛儿喊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这个要杀她的女人抢走,心似被刀剐着般疼痛不已,小腹也开始一阵阵疼痛起来。
洛儿听到慕容思音的喊声,回过神来,伸手便到郁儿怀里去抢孩子。没想到郁儿平时柔柔软软的,居然也有些拳脚功夫,洛儿竟讨不到好。
“慕容王妃,我劝你还是不要再做垂死挣扎了,还是想着如何为这孩子祈祷吧。”郁儿别有深意地笑道。
半饷没抢到孩子,听到郁儿如此说,洛儿不由得怒极攻心,抓起地上一个死了的侍卫的刀,直直的就往郁儿身子招呼过去,但郁儿七躲八闪的,洛儿竟不能伤她分毫。
洛儿急了,放开心中的顾忌,再次挥刀向郁儿砍去,郁儿本能闪过,没想到洛儿竟是朝怀中的孩子砍来,心里不由得一惊,急急护住孩子往旁边退去,现在这个孩子还不能死。
饶是如此,孩子的脸颊仍被刀浅浅地划了一下,顷刻间,血水沿着伤口沁了出来。或是因为疼痛,或是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被威胁,小婴儿哭得更加大声了。
一直关注着孩子的慕容思音心惊不已,看到孩子流血了,心疼得更加厉害了。“洛儿,你怎么杀孩子?”
却不想洛儿看都不看慕容思音一眼,盯着郁儿冷哼一声:“反正都难逃一死,不如现在死了的好。”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或者本身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郁儿似乎很惊讶,对着洛儿说道:“没想到你居然知道。”
忽然间似乎想通了什么,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慕容思音道:“想不到王妃聪明一世,居然养了条毒蛇在自己的身边。”知道自己的功夫如何,现在洛儿又不管不顾地要孩子的命,郁儿也不敢久留,在侍卫的掩护下迅速离开。
此时的慕容思音无视周围的打斗声,虽然自己痛的厉害,却强撑着身躯,直勾勾地看着她最信任的人。
洛儿……
交织着她和“她”三个人的情感,名为主仆,实为姐妹、好友,洛儿怎么会如郁儿所说的那样是条“毒蛇”呢?
还有什么比这更可笑、更可悲的?可能有吧,但慕容思音此时此刻无法接受她最信任的洛儿,居然一直别有居心。
身体好痛,但自己的心更痛。
“王妃!”洛儿回过身“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慕容思音的面前,不敢正视她包含伤痛的眼。
“洛儿自知对不起王妃,对不起小世子,划了小世子一刀,洛儿划两刀赔罪。”说完便拎起身旁带血的刀,快速地朝自己的脸上划了两道血淋淋的口子,不由得让慕容思音心中一痛。
“正如郁儿说的,洛儿罪该万死,当初明明知道燕子加害于你,却不阻拦,害你受了苦,今天这产婆也是洛儿安排的,差点害得王妃一尸两命,王妃拼命生下了小世子,洛儿却举刀挥向他,更是罪无可恕,洛儿愧对王妃的情谊,只能来生再还了。”说完闭着眼睛,把刀狠狠地刺向自己的心口。
愿来世,她和王妃能再相遇。
洛儿迷离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慕容思音,似乎想记着她的样貌,下辈子好不认错,脸上流露出真心的笑容。
“洛儿!”慕容思音痛不欲生,可恨自己全身无力,无法上前抱着洛儿逐渐瘫软在地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