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雨一直下,整夜不曾停歇,狂风大作,雷声震天,闪电不满天空的束缚,呲牙咧齿地撕吼着直扑向地面。
一道白光闪过,伴着贯耳的雷鸣,满屋子的稻草震得沙沙作响,更加剧了嫣然内心的恐惧。
狐狸,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还不归来?
耳畔,好似掠过一声微弱的呻吟,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呼唤,牵引着她的脚步。
极端的恐惧,原来也可以转化为强大的力量,譬如此时。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去哪里,但是,脚步却是笃定的。
房门被打开,狂风卷着瓢泼的雨灌入屋内,而她,却毅然地迈进雨中。
完全没有方向,完全没有目的,靠着闪电的光芒,她摸索着前行,一切全凭感觉,冥冥中,仿佛有人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他的身边。
雨水湿透了衣衫,却没能阻止她前行的脚步,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却还是感知到了属于他的熟悉气息。
武功高强的他,居然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晕倒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狐狸,你怎么了,醒醒,醒醒啊!”
看着那毫无生气趴倒在地上的黑影,嫣然眉头一拧,发疯般狂奔了过去,跪坐在地上,抱起银狐的头,慌张无措。
手轻轻扳过他的脸,定睛一看,更是惊得她面无血色。
银色面具下,他裸露的肌肤显得异常苍白,平常红润泛着淡淡光泽的唇也变成了骇人的绛紫色。
心里,仿佛被上万只蚂蚁爬过,惶恐,无措,紧张,一种想哭却哭不出来的感觉,萦绕心间,让雨中的她,显得失魂落魄。
手,下意识地探向他的鼻间,感觉到那浅浅而微弱的呼吸,她纠紧的心,才稍稍地松了口气。
心底仿佛有个强烈的声音在鼓励她:慕嫣然,这个时候,只有你救得了他,千万,千万要坚强起来!
“狐狸,你不能死!我决不会让你死!”
咬了咬牙,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保持半蹲的姿势,尝试了一次又一次,嫣然终于将失去知觉的银狐背在背上,并颤巍巍地想要立起身来。
只是,背负远大于她自身重量的男人,却让她身子一下失去了重心,使蛮力的后果就是,一个趔趄,她差点和他一起翻倒在地。
身形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好不容易保持住了平衡,她不敢再轻举妄动,而是使着暗力,尝试性地踏出一小步。
她相信,只有意志力足够坚强,就必定能创造奇迹,心底暗暗地作了一股气,银牙咬在粉唇上,渗出血红色的印迹,她终于艰难地迈出了一小步,虽说是一小步,却几乎耗费了她全身的力气。
脸涨得通红,嘴里喘着粗气,嫣然稍稍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尝试性地迈出了另一只脚。
额头上,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满面横流,小小的绣花鞋,因为受力太重,深深地陷进软绵绵的沙堆里,更增加了她前行的阻力。
一共不过走了几步路,却仿佛历经千年。
“嗯……”
剧烈抖动的身形,许是不小心扯动了他的伤口,银狐浅浅地呻吟了一句。
“狐狸,再忍忍,千万要坚持住啊!”
听着那低低的一声呢喃,她的心好似掉在满地的碎玻璃上,刺痛难耐,冰冷和温热的液体交织,顺着脸颊落下,早已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拼尽了全身气力,想要将陷入泥沙的脚拔出,努力了半天,却发现一切只是惘然。
贴着背的温热,却在一点点流逝。
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绝望在胸口燃烧成熊熊烈火,仰面,她像巨狮一般发出愤怒的咆哮,潜藏在体内巨大的力量瞬间爆发,让她像离弦的箭一般,一下跃入空中。
身和心,也得到彻底的解脱。
因为,这一刻,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她失去的武功,忽然完完全全地恢复了。
虽然早就盼望恢复功力,但是,此时此刻,却因为心有牵念,而高兴不起来。
经过细心的诊断,她发现他中毒了,而且,这毒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沙利国独有的银信蛇蛇毒。
这银信蛇的毒,不算烈,能迅速麻痹人的意识,让人四肢无力,失去反抗能力,一般情况下并不会夺人性命,只是,若中毒的人刚巧又淋了雨,体内热量流失过快的话,那毒,便会很快地攻入心脏,如果不及时清除,一样会夺人性命。
眼下,情况似乎很不妙!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舒缓他的苦痛。
其实,配置银信蛇毒的解药,对于熟知各类毒物、屹空道人的亲亲徒儿她来说,可谓小菜一碟,难就难在,身处这风雨飘摇,荒无人烟的小屋,叫她上哪里找药材去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材,解药也就无从配起。
怎么办?怎么办!
纠结的目光投向床上颤抖不停的人,看着那汩汩的鲜血渗透衣物,犹如妖冶的玫瑰绽放在胸前,她的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丝灵光。
她曾中过这世上最厉害的火眠蛇的毒,所以,她的血,能解所有蛇毒,是最好的解药,她居然现在才想起来呢。
快步走向床边,唇角,挽起一丝欣慰的浅笑,锋利的刀刃,毫不犹豫地划向自己雪白细嫩的手腕,鲜红色的血液,仿佛甘泉,一滴滴,落在银狐干裂乌黑的唇里。
血,不知道流了多少,直至感觉头有些晕眩,看到他乌黑青紫的唇渐渐恢复了血色,她才伸手点住了自己的穴。
看着气息渐渐平稳的银狐,嫣然浅然一笑,转身从柜子里拿出叠好的衣物,准备给他换上。
虽然她一直在心里告诫自己,医者父母心,不该有任何的杂念,可是,当她的手轻轻触碰到他滚烫的身躯时,却还是尴尬地羞红了脸。
伸出的手,犹豫地缩了回来,停顿片刻,又再伸出,缓缓地褪下他沾满毒血的黑衣。
羞窘而闪躲的黑眸,却在无意瞥见他左胸位置上的图腾时,难以置信地瞪大。
如果她没看错,那应该是个经过巧妙设计后的‘泪’字,一笔一划都那么遒劲有力,不难想象刺上去的时候该有多么疼痛,也不难推测,这个字在他的心目中,有着怎样举足重轻的份量。
只是,为何是个‘泪’字,为何是她跟名字里相同的‘泪’字呢?这,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吗?
心底深处,隐隐的有一种强烈的情绪,似要喷涌而出,催促着她的手,轻轻,缓缓地,靠近他带着面具的脸。
窒息般的紧张,让她紧紧咬住下唇:漠,面具下的人,会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