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离蹲在地上良久,看着他们跑远的身影,心里发酸的紧。
“唉……”她拍了拍手,站起身就要往里走去。
“这就是你不得不做的事情吗?”桓宵低笑着问。
“是。桓兄既然随着云霓来到了这里,不妨跟着云霓转转,稍后云霓做东请吃饭。”络离回过身,认真的说。她必须将他留下,因为这里还有很多老弱病残。他若能留下,说不定取信于风娘子的机会又多了一分。
桓宵透着帷帽的纱,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既然有人做东,桓某却之不恭了。”说完,他抬腿就往前走去。
鸡儿巷脏乱无比,两边是破败的矮房子,地上到处都是烂的菜叶,黑乎乎的污泥,地上流着一条一条细细的黑水,而且不时有老鼠造访,旁若无人的窜来窜去。桓宵一身白衣,走在这种脏乱不堪的地方犹如闲庭信步,步步生莲,那风姿端的是个降临人间救世的神仙。
络离眼看着他就要走远,急忙上前跟上,每走一步,就要小心的四处张望,整个人时刻警惕着,严防再次受到上次的偷袭。
没走多远,就见几个妇人在各自门前淘洗着东西,眼睛却时刻的看着她们,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们的身体僵硬不自然,像一头保护着幼仔的猎豹,随时对进犯的不速之客发起攻击。
络离心中有愧疚,若不是自己自私,这些妇人们此刻应该坐在热炕头上和自己的丈夫们闲聊着今年的收成,孩子们的捣蛋。可是一年多来她们失去了丈夫,兄弟,孩子,为了生存还要背井离乡。生活将她们磨练的各个都像是兵士,一有人进犯她们最后的净土,誓将反抗到底。
几个较为健壮的妇人在络离脸上扫了一圈后,露出了疑惑的神情,然后冷笑了一声回到了屋里。
若是猜的不错,定是回屋里拿家伙。
正在她烦恼的时候,一个大汉跌跌撞撞的从一间屋里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女子拿着一把扫帚,一边追打,一边破口大骂。
“我呸你个不要脸的,收起你那龌龊心思,我风娘子就是饿死,冻死,也不给人做妾!”
“风娘子,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可想清楚了?”那大汉整理整理了衣服不慌不忙的说道。
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络离一看,屋子里还有几个男人被几个妇人打出了门,将一些糕点,礼饼悉数扔在了地上,后面跟着的小孩,看的只咽口水。
“我告诉你风寡妇,别不识好歹,我家三爷看得起你,才给你下了茶礼想抬你进门。三爷若是想要了你,就是把你抢进府里,玩过了再扔,也没人说个不字。哼!已经入冬了,三爷一句话,敢叫整个邺城都不卖东西给你们,看你如何过冬?”一个被推倒在地的男子,狼狈恶的站起来恶声恶气的说道。
“你个天杀的,让你在这里放厥词,老娘现在就卸了你,让你过不了冬!”风娘子气得破口大骂,提起手中的扫帚作势就要打去。
那男子抱起头,哇哇怪叫着,和那帮人一起落荒而逃。
络离注意到最初说话的那个汉子,在临走时,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惊讶而后变得有些玩味,眼神颇为犀利。他的样子,似乎有些熟悉……络离死劲回想,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人。
“喂,我说你们两个小后生来这里作甚?”风娘子打跑那些人后,见又有两个陌生男子出现在眼前,没好气的说。“是你?怎么,上次还没被老娘打怕?今日来还想着再吃吃苦头?”风娘子一见药童的打扮的络离没好气的说道。
络离对着她深深一揖,她这一礼是为了河间一役死去和活着的人而行。
风娘子被她的大礼吓了一跳,反应迅速的避开了身,语气却是缓和下来:“真是莫名其妙的后生,无事对人行这么大的礼作甚?”
“风娘子,上次在下就与你说过,想找你有要事相商。”络离起身后说道。
“何事?”
“想找风娘子做生意。”
“做生意?”风娘子乍闻之下有片刻的惊讶,之后爆发出一阵大笑,“做生意?哈哈——”她的笑声有些悲哀有些凄凉,忽的住了嘴,不屑的问:“是找老娘做皮肉生意吧?”她这话一出,络离立即感到四周有股威压,气氛紧张。围着的妇人们都在摩拳擦掌,但凡她说个“是”字,她们手中的家伙就会毫不客气的招呼过来。
“做生意的事容后再议。今日在下请了师傅——灵医门的桓神医,给大家瞧病。”络离不慌不忙的说道。
一听到“大夫”两个字,所有的人眼光“刷”都集中在一身白衣的桓宵身上。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桓宵正看的起劲,想着听听看闲王府的侧妃娘娘有何生意与这些流民合作,没想到她的一句话又把自己给推到了前头。
“桓宵见过各位!”桓宵对着风娘子她们拱手一礼。
“灵医门?桓宵?”风娘子不可置信的重复着。现下她们最缺的就是大夫和粮食还有棉衣,粮食还可以用些剩菜,粗糠对付着,可是大夫,来到邺城这么久了,从没有哪个大夫肯进来鸡儿巷。现在这两个陌生的男子说自己是大夫还是灵医门的人,不得不让她怀疑。
“不用怀疑,风娘子,他真的是桓神医!”络离看出了她的犹疑,上前说道。
“灵医门?听说每当天下间有祸事的时候,灵医门就会派遣弟子下山,救助穷人。”
“听说灵医门的人就是活菩萨。”
“听说灵医门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男子。”
“听说只要灵医门的人在,阎王也要退避三舍。”
周围的人小声的嘀咕着。
风娘子打量了两人许久,半天后,她问道:“后生怎么称呼?”鸡儿巷的老弱病残太需要大夫了,尤其是上次被那些人打伤的孩子。所以不管这个人的目的如何,她都要赌上一赌。
“鄙人金齐田离!”
“田公子,桓大夫请里面坐。”风娘子侧身让开一条道,有礼的说道,半分没有方才的泼辣和粗鲁。
络离不由的在心里赞了一声,这个风娘子软硬能施,进退有度,能够保住鸡儿巷一干人的性命不是没有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