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无双醒过来的时候,守在她床边的是奇迹般沉默的凤玄羽,他看她的眼神是温柔而隐忍的,代替了之前满眼的清澈宁静,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着细微的变化。
颜无双很是错愕的发现,之前那莽撞啰嗦的凤玄羽似乎一夜之间不见了,也没了那种时常挂在脸上傻傻的笑容,虽然仍显迂腐,但却突然变得温柔细腻起来,本就略显柔和的轮廓仿佛蒙上了一层柔软的光晕,仿若月光般温暖而微凉。
颜无双莫名有些无语,之前那个只是念叨着男女之防的呆头鹅书生,现在却是日日不动如山的出现在她房里,噙着清凉的笑意一脸温柔的或站或坐,让人说不出责备的话语,当然颜无双也从没有责备他什么。凤玄羽的话依旧不少,但再也不是那些毫无营养的碎碎念,他说:“来,无双你的身体还没好,把药喝了,虽然有些苦,快点喝会好些的。”并快速抬上美味的糕点;他说:“无双,你身体还弱着,不要喝凉茶。”然后静静的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他说:“无双,外面风大,出去的话加件衣服吧!”说着一双修长的手已经在颜无双的肩头披上了披风;他说……
颜无双恍惚间觉得,这男人大概是现代很多女子梦寐以求的男朋友吧,虽然没有绝世容颜,但这样的脸更容易让人有安全感;虽然不是很强大,但当他细心的照顾人时的温柔有一种令人沉溺的魔力;虽然有些固执,可是对于认定的人却是全心全意的坚定。令颜无双有些不满的是,这几日人家凤玄羽寸步不离的照顾她,而她的那位亲爱的哥哥颜无殇公子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一个!不过这就冤枉颜无殇了,他这些天忙里忙外的正在为自家妹妹之前受的苦报仇呢,誓要把姜家打残打灭不可,让他们看看颜家的人不是谁都动得起的。
这一日喝完了药,已经憋了好几天的颜无双终于忍不住想问问凤玄羽自己哥哥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看着已经转身的凤玄羽,颜无双条件反射的想要去抓住他的衣角,谁知抓住什么的她轻轻一拽,被她抓住的东西——凤玄羽腰间的玉佩,就笔直的往地面坠去。凤玄羽传过身来,看见的就是仓皇从床上起身的颜无双,以及躺在地上满是裂痕的玉佩,他盯着那块曾经视若珍宝的玉佩,眼神苍凉而怪异,若是颜无双见到这个眼神的话,她一定会这样形容:那是一条阴冷的毒蛇隔着重重天幕盯着猎物时的眼神。
快颜无双一步捡起了那枚玉佩,凤玄羽的脸上弥漫着微弱的悲伤:“已经,碎了啊……”不待颜无双的对不起出口,他又接着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是四、五岁或是更小的时候呢,久远得我都已经记不清了,那时见到他孤独而落寞的背影,隐约觉得心疼,大概是这样的吧,那么小的时候也只能看出他的不开心而已了,我对他说:‘父亲,你不要难过,小羽会陪着你。’那个时候,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带着温柔而宠溺的笑意,是我这一生得到的唯一的温暖,他轻轻摸着我的头说好,然后把它给了我。”
凤玄羽扬了扬手中裂纹丛生的玉佩,脸上温柔的笑意迅速被自嘲所代替:“我常常在想,我的存在对他而言,或许就像是在路边捡来看家的流浪狗一样,他看我的眼神永远像是永世不化的坚冰,永远不带一丝温度,他是那样讨厌我,连多看我一眼都仿佛被污了眼,曾经悲伤过,痛苦过的,可是后来却只觉得恨,恨那个无情的男人,恨得连心都觉得痛。可是,当握着他冰冷的手,我却还是觉得难受,我想,我还是宁愿他继续用那样冷漠的眼神看着我的吧!现在碎了,也好吧~”
这样的凤玄羽是颜无双从未见过的——真实,一张清隽的脸上淡淡的,有悲伤,有隐忍,有嘲讽,有愤恨,有迷茫,让人看了,觉得心口微凉。颜无双微张了红唇,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会自以为是的以为自己一番话可以抚平一道伤,让一个人纠结了半生的心结释怀,事实上此刻她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眼前的男子微解了轻愁。
“那些曾经固执的守望,卑微的祈盼,抑或是孤单的等候,都会在漫长的岁月里静静发酵成甘苦难辨的烈酒,待有一天执起回忆的酒杯,能品出的也只是或浓或淡的甘甜滋味。”颜无双清冷的声音穿过初夏早晨微热的阳光,掀起一片冰凉的情绪,她微凉的目光静静的望着凤玄羽的眼,隐藏了心中柔软的怜惜:“痛也好,伤也罢,能够拥有已是一种幸福,于那些连出身都不详的人,这也算一种奢望了。玄羽,就当他,是爱你的罢,不为人知的爱着,苦涩隐忍的爱着,暗含苦心的爱着。”
凤玄羽看了颜无双很久,然后扬起微弱的笑意,捏了捏手中不复完整的玉佩转身离去,他并没有释怀,那对他来说或许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他只是浅浅的淡漠了眼中的挣扎。凤玄羽望了望空中灼眼的夏日,眼中有淡淡的,颜无双不曾看见的温柔:就当他,是爱我的吧!他这样对自己说。
头痛!这是颜无双此时唯一的感觉,在她养了数日的病之后,凤玄羽又变成了那个没心没肺的书生样,仿佛前些日子那个温柔体贴的男子从不曾存在过,与以前那止乎礼的行为相比,现在的他似乎热络过了头,让人忍不住想像拍苍蝇一样直接拍死他!
然而颜无双并没有能头痛几天,当一脸委屈的颜无殇出现在她的面前:“小无双,最近武林上有些小纷争,可怜的哥哥我要回雪月去主持局面,可能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要不要一起回去?”就注定了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冷清。
“不了。”想起那些所谓的侠少英豪,颜无双皱起了眉头,还是算了吧,她宁愿呆在这里。
“那,照顾好自己。”如果颜无殇知道莫离此时已经不在颜无双身边,就绝不会让她有落单的机会,那么颜无双也不会遇到不久后那个逃不掉的劫。
而出乎意料的是凤玄羽凤书生,这厮死活拽着颜无殇要跟着他回沧州,嚷嚷着要去见一见岳父大人,一定要请求岳父大人把无双嫁与他,听得颜无双很是无语。至于颜无殇,甩都没甩他一眼,丢下一句:要去自己去!就消失了,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凤玄羽跟去的吧。但是凤玄羽似乎完全没听懂颜无殇的意思,第二日就包袱款款的出现在大门口,只留给颜无双一句:等我。就一脸苦大仇深的离开了雪月别庄。
突然之间,热闹的雪月别庄安静得让人心慌,果然习惯是种恐怕的东西,习惯了那两个活宝的吵吵闹闹,习惯了身边总是有人相伴,此刻颜无双竟隐约感觉到了孤独。一直不曾刻意去想念的,莫离的脸缓缓在她眼前清晰,他离开的时候还是乍暖还寒,现在已是夏日炎炎,转眼已是两月有余,不知道现在的他怎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颜无双觉得,自己已经很无耻的习惯了,那个绝美男子的守护,甚至在不知道的时候,竟已生了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