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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很想杀了你为书生报仇,可是璃月他并不愿坐你这至高无上的皇位,我们也不想沾染你这麻烦的皇权,所以,如果你保证我从今以后绝不再找我麻烦,不去动我在乎的所有人,并且为沈家洗清冤屈,我就答应不杀你,并且……”

颜无双扬了扬手中轻飘飘,却对整个天下来说重若泰山的明黄布帛:“把这份先帝的遗诏交给你处理,怎么样?”

回答颜无双的是长孙玥冗长的沉默。

看上去很为难的样子,颜无双却微讽的扬了扬唇:他,大概是在为难才出口的金口玉言,不过转眼就被推翻了吧。

“好。”

一个好字,说得不甚坚定,只是平静的,几近压抑的,说出了一个选择,说出了一句承诺,说出了一份颜无双永远也不会懂的坚持。

只是颜无双却没觉得长孙玥做这个决定有多纠结有多痛苦,甚至她心里升不起半点同情,长孙玥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扼杀了她所有可能出现的心软,中间隔了一条人命,那是终她一生也没办法跨越的鸿沟。

这样想着,颜无双又对着保持沉默的独孤璃月伸出了手。

于是白皙的手掌间再次被独孤璃月放上了一张布帛,不变的明黄色。

“看到这个又是什么了么?”

瞥到长孙玥那握着之前那张遗诏的手,已经因为看清了她手中的东西而狠狠的捏紧,一双保养极好的手此时已是青筋暴跳,颜无双丝毫不怀疑若是他现在没有失去行动能力,一定会发狂砍人!

其实颜无双也不能确定,他是在为被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而感到愤怒,还是在为他的父皇,云帝竟然偏爱独孤璃月一个外人到这种地步而感到怨恨。

不过说起来,云帝对独孤璃月的溺爱真的到了一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对独孤璃月百依百顺,简直是那种比亲爹还亲的状态,哪怕是死后,也为独孤璃月留下了无数牵制,甚至可以说是压制当任皇帝的底牌,也难怪长孙玥会被气得想吐血了。

就连她都会忍不住怀疑,或者独孤璃月才是云帝亲身的儿子也说不定了。

“没错,这也是遗诏,空白遗诏,这种东西璃月貌似还有不少,所以只要我们愿意,让任何人光明正大的登上皇位都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虽然你的话按道理说都应该叫做金口玉言,但是我实在对你的人品不是太能信任,你也别怪我过分,我拿出这些东西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你能遵守你的诺言从今往后不要再打我的主意,那样的话这些东西将永远也不会有现世的机会,否则就不能怪我们不给你第二次机会了。”

说完这些话,颜无双古怪的笑了笑,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幸灾乐祸,还在对笑得苦涩的长孙玥有所怜惜。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她今天该做的也做得差不多了。

她其实也是想过直接杀了长孙玥泄愤的,可是最终她还是没有那么做,她的确无比气愤长孙玥的所作所为,更是对凤玄羽的死耿耿于怀,可是她不说并不代表她不清楚,说到底凤玄羽的死和长孙玥并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他在其中的作用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还有催化剂罢了。

追根究底,罪魁祸首其实是她,还有,还有……独孤璃月。

这些,独孤璃月大概也是知道的,但是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什么也没有说,是不敢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以他一直沉默,所以他将长孙玥留给颜无双一个人暂时避开,因为他也在害怕,他也在踌躇,无法去猜测这一刻的颜无双对他,有没有失望,有没有,恨……

所以在颜无双向他伸出手的这一刻,那双沉寂了许久的眸子,闪过欣喜而痛苦的涟漪。

他牵起颜无双往外走去,只是掌心冰凉,连他自己也无法温暖。

“啊还有,陛下,其实你也完全可以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里的,先皇遗诏大概有时候也不是万能的,不过我可能要提醒您一下,你一直在寻找的那枚凤符,貌似也在璃月手里。”

“呵呵,你当然可以想办法把它弄回去,只要你有那个本事。”

凤符,也是兵符。

长孙氏王朝的兵符其实有两枚,分别被命名为龙和凤。

这两枚兵符其实对军队有着同样的调用权限,而在最开始的时候龙为皇帝所掌,凤为皇后所掌,虽然并不是每任皇后都能执掌凤符,或者说历史上其实压根没有几位皇后曾执掌过凤符,但它还是一如既往的这样传承了下来。

长孙玥登位,手中却只拿到龙符,凤符早已不翼而飞,若是往朝的话还好说,毕竟两符历来是以龙符为尊的,两符同出的情况下只听龙符的。可是自从两朝前开始,却变成了凤符独尊的情况。

所以这种情况下,长孙玥的皇位根本就是无根之木,只待那个执掌凤符的人出现,他就可以退位让禅了。

长孙玥此时的脸色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任谁被这样炮轰了几回脸色也不会好看,他还能控制自己没有开口骂人就已经算是修养不错的了。

夜,已经走到了尽头,微弱的光亮笼罩了整片沉寂的皇宫。

颜无双在这样的微光中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模糊的,看不清表情的脸:“总有一天,我们会将它还你的。”

颜无双被独孤璃月坚定的牵着,走过那些血染的地面,走进朦胧而无边的暮色晨光里。

她终于没有再回头,所以她将永远不会看到那座她刚刚走出的,悲戚如坟墓的巨大寝宫里,那个被她唾弃得不愿多停留一个眸光的狼狈男子,坐在灯火通明的黄金牢笼里,望着她一步步远去的背影,笑容清浅。

那笑前所未有的纯粹,美好得如同开到荼靡的娇弱花朵,等待着下一刻即将来临的枯萎。

无双,去吧。

去到那些没有纷争,没有阴谋,没有痛苦,没有彷徨,没有绝望的未来,我将终我一生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上,用尽所有你唾弃的方式,为你圈出没有风雨的一方晴空。

不是爱皇位胜过爱你,只是这爱,从始至终没有走进你眼底。

==

独孤璃月的脸色一直僵着,颜无双就在他身边,他们的手也交叠在一起,可以他却没有勇气去看颜无双的眼睛。

如果是其他任何时候,颜无双如此在乎另一个男人,哪怕那个男人为她而死,他仍旧会忍不住想要吃醋,然而面对凤玄羽的死,他只是觉得冷,不知所措的冷。

那个人,那个人,是忘忧谷的人啊!

那是忘忧谷的鬼影啊!

他愤怒,怒他们竟然敢如此处心积虑的将杀戮之光指向颜无双!

他怨恨,恨他们最终导致了凤玄羽的死亡,让颜无双那么痛苦!

他们并不是完全听令于他,他一直觉得没什么,反正鬼影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保护忘忧谷的安全,也碍不到他什么事,他也没什么需要动用这些鬼影的地方,只等更换时间一到换人就行了。

可是他从未想过,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些人会对颜无双动杀念!竟然为了杀她,连禁绝这种无解之毒都拿出来了!

他不敢想象,真的不敢想象,那一剑若是真的刺中了颜无双他会怎样,他会死,还是生不如死。

鬼影,从今往后忘忧谷将再也鬼影!

只是,只是,凤玄羽的死……

独孤璃月从未像此刻一样的彷徨,他想要告诉颜无双事实,他不想这件事哽在他们之前,成为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暗伤。

可是他又不敢说出口,他怕一旦坦白,颜无双会就此离开他,再也不愿看他一眼。

当独孤璃月脑海里为这件事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出了皇宫。

感觉到牵着的人儿停下了脚步,独孤璃月微微疑惑的回头望去,于是看到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

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追究转过身的那一刻从颜无双眼中捕捉到的陌生和惶恐,震惊的看着那双属于她清冷的眸子一点点失去所有神采,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空洞。

那眸子望着他,涣散的眸光,黑漆漆的眼珠,是大片没有尽头的苍白。

厚重的宫墙上隐隐透出血色的腥红,不远处的宫门口那萎顿的冰冷尸体还惊惶的仰着头颅,如同深灰色的浓雾一般遮蔽目光的天色里,颜无双仿佛倾塌的高楼,缓慢的,倒了下去。

眼是茫然的,手是冰凉的,心,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独孤璃月接住颜无双疲软的身子,觉得有痛,从四肢百骸汹涌而来。

怀里的人儿安静的闭着双眼,美好得让人不忍将她叫醒,可是独孤璃月却只感到恐惧,铺天盖地。

“无双,无,无双……”嗓音是颤抖的,压抑的小心翼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本来好好的颜无双为什么会突然倒下,向来理智而镇定的脑子乱成一团,无论怎么也没办法安静下来,似乎有一只手在锲而不舍的一根根扯动着他的神经,不得安宁。

此刻若有人还在这里,一定会惊异的看到独孤璃月稳健的指尖伸向颜无双垂落的皓腕,那是与他此时脸上惶然难安的神情截然相反的平静。

镇定,平稳,快速,以一种几近超然物外的医者心态在为颜无双把脉。

不是因为不够担心,反而是因了恐惧太过,冥冥中不好的预感太过强烈,以至于他即便焦急,也不敢浪费全部的心力去害怕。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刻一般的失态过,他更加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如此惊慌失措的时候,甚至连惶恐都还要保持着三分理智!

不敢耽误哪怕一秒的时间,时间二字带给他的是窒息一般的心悸,有种只要再过不久他就会彻底失去怀中女子的感觉,他不敢赌,他赌不起!

然而摸着颜无双的脉搏,独孤璃月的眉头却一点一点皱起来,接着突然面色大变,怎么也压抑不住眼中的惊涛骇浪。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她的脉象已经虚弱到,没有了!

没有脉搏!

没有中毒,没有生病,也没有受伤,可是就是这样完好无损的她,竟然,竟然……

此时此刻,纵使再怎么告诉自己要镇定,他的手也无法抑制的狠狠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颜无双的手。

没有!没有!全都没有!脉搏没有了,心跳没有了,颈脉也没有了!

“喀……喀喀……”伸长的手指一节一节诡异的弯曲,那是一种几乎缓慢如慢放的电影镜头一般情节,没有人知道那只手掌修长完美的手指是以怎样扭曲的姿态,发出如此这般一声声令人牙酸骨瘦的声音。

只是空气中似乎无声中弥漫着夺人性命的窒息绝望,连痛都显得那般晦涩。

死,这个字,独孤璃月从未想过有那么天,他竟是连想一想它的笔画,都不敢!那种绝望,比死亡更可怕!

“呜~”很低很低的声音,绵长的,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时几不成调的悲鸣,直让听的人觉得痛进了骨子里。

独孤璃月疯魔一般抱紧了颜无双失去了温度的身体,半张脸埋进她柔软的发里,眼睛是红的,却没有眼泪掉出来,只是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扭曲成一幅似哭似笑的诡异面孔。

他痛,他怕,他恨,他疯了,他怎么还没有死?无双没有了,他为什么还活着?!

一起死!一起死!一起死!

这三个字如同一个咒语不停的在他脑海里回放,于是他紊乱的呼吸竟奇迹般渐渐平息了下来,散去的思维也开始逐渐觉悟,想通了接下来的抉择,连痛都变得没有那么难以承受了。

独孤璃月缓缓放松了正拥着颜无双的,绷得仿佛拉满的弓弦一样随时面临毁灭的身子,把脸靠上颜无双冰凉的面颊,温柔而缱绻的微微磨蹭,似乎能够借着这个动作感受到颜无双的存在,那样虔诚与专注。

然而他没有蹭两下,他却是双目圆瞪的僵在那里,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一动也不能动,或者是不敢动,只有一双眼睛里,慢慢酝酿出奇异的光彩。

拉开彼此的距离,独孤璃月小心翼翼的伸出食指,极慢极慢的,伸向了颜无双的鼻翼,只是手指颤抖得太过厉害,几乎要找不准目标。

一滴眼泪在大亮的天光里顺着他眼角滑下,他的人却神经质的无声笑了起来,有呼吸,还有呼吸,那就是还活着,还活着啊!

那细小的气流十分微弱,但它确实执着的存在着,没有随着时间的流失而产生任何变化,更没有随时会消失的可能,这就足够了。

从生到死的绝望,又从死到生的狂喜,短短不过瞬间的时间,独孤璃月几乎要透支了他所有炙烈的情感。

他慌张的去抓颜无双的手,以为刚刚的她只是短暂性的假死现象。然而他的喜悦很快被浇熄了大半:除了呼吸,她的所有生命体征都已经停止了!

一如刚才。

失去了所有的生命体征,却独独保留着呼吸,这样的她,甚至让他分辨不清她到底算不算还活着。按理说一个人的生命体征一旦停止,那么她就绝不可能还能保持着呼吸,可颜无双又确实是真真切切的有着呼吸,这样的情况已经不能用诡异二字来形容了。

咬紧牙关,独孤璃月无奈的发现以他的医术竟然一点也判断不了颜无双到底是怎么了,可不可以救。他又绝不肯在这种情况下认为颜无双已经死亡,于是他抬头,看向今日显得死寂的皇宫。

将颜无双抱在怀里,独孤璃月以媲美缩地成寸的速度又走进了那个,他们不久前才离开的辽阔宫殿,不为别的,只因为里面的太医院,是此时距离他最近,且大夫最多的地方!

太医院的御医们从来都不是草包,他们也许不是最顶尖的医者,但他们却是最全面的大夫,他们的存在几乎网罗了所有医学的分支,并不是每个人都擅长很多方面,可每个人都是自己那个小领域的权威,有人擅长骨头类的病,有人擅长皮肤科的病,有人擅调理,有人擅内脏,有人擅毒有人擅蛊,甚至还有人对离奇的巫术也有所研究,等等。

也许他们的确不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不过既是负责皇家性命的一群人,那么他们又怎么可能是酒囊饭袋!

他查不出颜无双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他直觉认为颜无双是无意间中了蛊,或者是那诡异的巫术,只是这些他都不擅长,只对蛊毒了解一些皮毛,所以他只能祈祷今天值班的太医有这两方面的高人,能够找出赶快让她,好起来。

然而,当当值的十来位太医接二连三的用诚惶诚恐的表情对他说出同一句话的时候,他几乎要怒得发狂!

王爷恕罪,微臣才疏学浅,实在,实在……

想杀人,想杀光眼前所有碍眼的人,这样就不会有人吞吞吐吐的告诉他颜无双其实没有救了!可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做,而是无声的抱着颜无双去了他的王府。

也就在这时候,清晨的京城因为他而一番的鸡飞狗跳,京城里大到御医,小到江湖郎中不差一个的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被无数的黑衣人如同串葫芦一般的拎到了荣王府。

彼时,伤筋动骨的长孙皇帝终于也得到了消息,被人抬着就火急火燎的赶到了荣王府,那轿子是直接开到了颜无双的房前。

与此同时,一条全天下天价寻医的消息以光速在整个青渊帝国传递开来,数不清的各类黑衣人也顷刻间散布天下,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就连某个小村村头半吊子的“村医”都没能逃过被拎进荣王府的命运……

可是即使如此,依旧没有一个人找出沉睡如假死人一样的颜无双的病因,只能惊奇的看着她被一口缓慢的呼吸吊着,日复一日平静如同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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