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锦兰公主和洛公子到了,快快请入座。”父亲打破沉静,欢快地说。
不顾众人各种复杂的神色,听了父亲的话,我们互相看了一眼,便在仆从的引导下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相信在我们四人一起出现的时候,众人各自不同的心思便已经转开了。
“寻儿,这是你石伯伯。”父亲指着张伯伯旁边的一气质高雅的中年人说。
“千寻见过石伯伯。”我急忙站起来行礼。
“郡主不必多礼,今日你父高兴,我们都好好地陪他。”他清朗的声音响起。我便对他点头一笑,随后便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开宴。”待我坐定后,父亲爽朗地说道。
我有意无意地在宴会上看了一眼,父亲和大夫人坐在上面,下面分开两排桌子,因为今天是学士府的家宴,所以大家没有遵从身份的高低就坐,而是以主人宾客的身份而坐。我看到对面太子龙墨和大姐坐在右面桌子的上首。下面依次是义哥哥、四王爷和四王妃、洛纪和锦兰公主。而我们这一面依次坐着的是张伯伯、石伯伯,而哥哥不知何时也坐在了位置上。紧挨哥哥的便是几位姐姐,雪姐姐和我坐在一起。父亲的安排并没有因为我郡主的身份而让我坐在前面。在他眼里,这些个虚名并不重要,我只不过是一个他宠爱的女儿罢了。
雪姐姐看我坐定,噘着嘴,不安分地说:“喂,你到哪儿去了?你一不见了,义哥哥也不见了,害得我没人陪。一点都不想跟你其他的姐姐玩。”
我一听她的话便笑开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陪着你便是。”
“这还差不多。说话要算数哟。”她高兴地笑着说。
我看着她可爱爽直的样子,心轻轻柔柔。爽直的人,简单的快乐,让人羡慕。
酒菜不一会便上来了。大家便有说有笑地吃起来。今天的葡萄酒是我让卢老板特意送来的,我想让父亲高兴,也许,今天便是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用餐了。爹爹的这场晚宴,也是在向他的亲人朋友告别呢!想到这里我心不禁一阵酸楚。看到爹爹和张伯伯、石伯伯他们喝得无比畅快的样子,我的心也慢慢地放开。张伯伯和石伯伯该是父亲一生的知已,不会不懂父亲的心思,他们也正用自己的方式向父亲祝福。我也不能让父亲再有任何的担忧牵挂,父亲有自己的路要走,人生不能留有遗憾,父亲的遗憾便是这么多年没有陪着母亲,如今能够放下一切,对爹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尽管那份幸福让人有些心酸罢了。
此时,香云偷偷地跑过来,对着我一阵耳语。我一听高兴,看了眼父亲,便轻轻起身离去。
热气腾腾的大厨房里,几个丫环仆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香云领着我到一大的蒸锅面前,掀开大锅盖,里面一排排小小的蒸笼,这是我的七巧小笼蒸包,是我送给父亲的礼物。我轻轻用筷子夹起一个,用嘴吹了吹,咬了一口,“嗯,真香。”我急忙赞道。
“小姐,可是你要的那个味?”精明的厨娘看着我笑着说。
“刘妈,好手艺,只吃了我做的一次,你就能做得这么好。”我边吃边夸赞着说。
“小姐满意就好。老爷不常在家吃饭,难得小姐如此用心,我们做下人的更是得仔细了。”刘妈轻笑着说。
“让丫环们随我端着上去吧。”我咽下最后一口蒸包,轻轻说。
“好,你们几个端着小笼包随小姐去宴会厅吧。”刘妈对着身后的几个灵俐地姑娘说。
“是。”几个小姑娘欢快地擦擦手,准备起来。
待到厅堂前,我却停住脚步,抬眼向里看去,爹爹依然和两位伯伯喝得高兴,大夫人依然保持风度地坐在上首。太子殿下正用锦帕不停地捂着嘴咳着,而大姐却淡漠地坐在他旁边无动于衷,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一脸的冷漠和厌烦。我的心不由得一紧,想着他宽厚柔和的笑容,洒脱从容的性子,高傲如他此时显得是那么的无助。此次前来他没有带随从,也无人为他端水换帕子。我转过身,俯在香云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让她尽快为太子准备一些清水和锦帕。香云点点头,朝厅堂里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去。我接过她手中的小笼包站在原地迟迟不愿进去。几个丫头也沉默地站在我身后,静静等待。
看着他温柔深情地为她夹菜,端汤,我的心还是不由得一痛。一个俊朗霸气,一个娇美高贵,他们是多么的和谐美好啊!此时在他们的眼里哪还有别人的存在?想着他以前对我的种种,已仿若隔世般变得遥远。看着她婉约的轻笑,深情脉脉地为他轻拭着额角流出的汗,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出现了一丝的羡慕。不能再与他有丝毫的纠缠,我之于他们,已经多余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与他再也无缘……我轻轻告诫着自己,叹口气,心里的那一丝锐痛也仿佛变得云淡风轻。
再次抬头,我便看到坐在他旁边的义哥哥,此时正神情萧索地坐在椅子上喝酒,微低着头,谁也没看,只是深一下浅一下地品着美酒,身前的筷子和菜肴一动也未动。那神情落寂萧索,看得让我有丝心疼,眼顿时酸涩,泪水不自主地便盈满眼眶。我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心里拿定主意,抬起脚轻轻地向厅堂内走去。
“爹,大娘,这是我们做得七珍小笼蒸包,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我步入厅堂手里端着小笼包向爹爹及大夫人走去。
大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爹爹却欣喜地放下酒杯,朗声道:“我的女儿竟然在吃食上还有研究?那我得好好地品尝一番。”爹爹说完,不等我过去,便已拿起筷子等着。我心一阵酸涩,轻轻地把小笼包放在他面前,看着他夹起一个吃在嘴里,连声称道:“好吃,好吃,世间美味,难得难得。”爹爹说着,眼里却有一丝的晶莹。
我不敢再看,转过身,从丫环的手里再拿出一笼,绕过众人走到义哥哥身边,我知道自从我出现在厅堂上,他便抬起头,目光熠熠地追随着我,我轻柔地看着他道:“义哥哥,这小笼包有七种口味,你也来尝一尝。”说着我便把小笼包轻轻地放在他的面前,他看着我,眼里充满宠溺,哑着嗓了道:“好。”于是转过头,用筷子夹起便吃,也不说话,只是一个接着一个地吃。
我看着心酸,随转过头,对其他的丫环说:“把小笼包分给大家吧。”听我这么一说,几个丫头便轻轻上前把手里端着的小笼包分放在众人面前。
“好吃。”张伯伯非常夸张地大声说。
“你斯文一些好不好?又没人跟你抢。”他旁边温文尔雅的石伯伯笑着说。
“我一吃到好吃的,就控制不了自己的嘴。”张伯伯边吃边笑。
我在位置上坐定,静静地转头看着父亲。他此时已停下筷子,正神情温和地看着我。
“女儿你决定了?”
“是,爹,我决定了。女儿的选择你满意吗?”
“你自己称心便好。”
“义哥哥对我情深意重,我也很喜欢兰贵妃,爹,我只想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义哥哥最适合我。”
爹爹没说话,但我能听到他深沉地叹息声。
“孩子,以后的路会很长。还是那句话,荣华富贵,过眼云烟,唯有一颗真心最难得。寻儿,爹爹祝福你。”
“爹,此后你要陪娘,女儿不能在身边伺侯,一切你要保重。”
“爹早已习惯了餐风露宿的日子,如今有你娘陪着,爹很知足了……”
我和父亲就这样用眼神交流着,看着爹坦坦荡荡,云淡风轻的神情,我的心酸楚不已。低下头,夹起一个小笼包便塞在嘴里,眼中却再也难禁那份离别的悲伤,泪水更不受控制地漱漱而下。
许久不愿抬头,对面有太多审视的目光。那一道犀利的眼光更是我不愿再见到的。此生既已决定再不和他有所牵扯,也没有必要再让他看到我的脆弱。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那块玉佩还给他,我已承不起他的情了……
晚宴过后,客人便陆续离去。我和父亲对望了一眼,他眼里满是慈爱和不舍,随后叹口气,转身疲惫地向书房走去。
“爹,你一定要保重。”望着他的背影,我喃喃地道。
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沿着荷花池向西厢玉蕴居走去。晚风吹来,让我的心舒畅了不少。我揉揉发胀的额头,慢慢向住所走去。
“寻儿……”一清润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看着一脸柔情的义哥哥,心里一暖,“怎么还没回去?天很晚了。”
“寻儿。”他看着我欲言又止,抬脚向前走了一步,轻轻地说:“小笼包很好吃,以后我还有机会吃到吗?”
“只要你愿意,便会吃到。”我看着他也轻轻地说。
“寻儿,是真的吗?”他认真地看着我,没头没脑地一句话,但我却听得真切明白。
“义哥哥不愿意吗?”我也认真地看着他轻声说。
“怎么会?龙义求之不得。”他急切地说着,又不自觉地向前走两步,已然已站在了我的面前。
不敢再看他灼热急切的眼睛,我低下头,“我喜欢兰贵妃娘娘,她给我的感觉便象母亲一样的亲切温和,让千寻很是留恋。她告诉我,以后可由义哥哥带我去见她……”我低声呢喃,聪明如他,定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沉默无语,我却能听到他急促深沉的心跳声。
正想抬头看他,他却已轻轻地伸手拥我在怀里。我闭上眼睛,偎在他温柔的怀抱里,心在这一刻放松下来,感到无比的轻松惬意。
“寻儿,你已经折磨我好久了……”他紧搂着我,头抵在我头上轻柔地说。
“以后再不会了……”我轻声呢喃。
“有你,龙义此生足矣。”他认真地说。
听了他的话,我随抬起头来。他满脸的柔情,望着我的眼神充满宠溺,我在他温柔的眼睛里看到了我唯一的影子。眼里心里只有我一个的男人,我心足矣。
轻轻反手抱住他,我的泪水已盈满眼眶:“有你,千寻此生亦足矣。”
他一听,立时紧紧地用双手抱住我,久久不言语。
在这一刻,我发现自己的心跳也似春雷震动,在此时和他的心紧紧连在了一起。
他送我到玉蕴居,站在门口,久久不愿离去。
“走了,天很晚了。”我催促道。
“我只想再看你一眼。”他轻笑着说。
“以后由你看的,快回去了。”我无奈地说。
“好,你先进去,我便回去。”他温柔的坚持。
我无奈,轻轻地转身进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关上了大门。我贴靠在大门里面,久久听不到外面离去的声音,知道他还依然守在门口。我的心不由得感动,正想再开门催他,却听他柔柔地说道:“寻儿,明天我会早早地过来接你。”说完,也不等我应声,便抬脚转身离去。我依在门上,呼出一口气,心里柔柔的,很温暖。
可能哥哥和香云已经睡下,我轻手轻脚地走进自己的屋。很是疲惫,也不愿点灯,就想和衣倒在床上睡下。灯却在此时亮了起来,我一惊,抬头一瞧,他正一脸阴沉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我。
我心里一叹,起身,在他对面坐下,“这么晚了,四王爷还没有回去吗?”我静静地看着他说,心里却明白他为何会坐在我房中,相信他定是也明白了我对义哥哥的意思。
“为什么?”他冰冷的口气。
“什么为什么?”我故意装傻地说。
“我对你不好吗?”他眼中一丝伤痛,看着我一动不动。
“好,可是当我不止一次地看到你和四王妃那么恩爱的时候,我的心便会很痛很痛。当时我就想,若是那个待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而站在一边看着的是四王妃,她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很心痛?如果是这样,那又何必?一个人的眼里心里究竟能放得下几个人?我很自私,心也很小,我的眼里心里只能容得下一个人。我不能忍受我所爱着的人,他的眼里心里还有别的女人的影子。你明白吗?”我说完静静地看着他。
他深深地看着我一动不动,没有了疲赖,没有了漫不经心,那深沉受伤的眼眸仿佛要把我嵌进他的眼里心里一般。
“有时候并不象你所看到的那样……”他喃喃道,神情很是痛苦。
“我很累,不想再探究。”我干脆地说。
“你可知道,当你的眼里再没有我的影子时,我的心是何等的痛?”他眼里一抹心伤,低下头,紧紧闭上了眼睛。
“该放手时便放手吧。”我平静地说。
“呵……”他低着头,一阵讥笑。
“早已深深地嵌在心里的,怎样才能说放手便放手?你教我?”他抬脸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血红。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们早已无缘。”我轻轻地说。
“一生一世一双人?为何你不早早地告诉我?我也可以做到!为何你现在却又如此说?你让我情何以堪?为什么?”他有些伤痛看着我说。
“对不起,我已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有些愧疚地低下头。
“对不起?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招惹了我这么多年,待我无法自拨时你却说对不起?”他狠狠地咬着牙说。
我一听,也有些气,“那你要怎样?我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你总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你已有了心爱的人了不是吗?那就放过我,就当我又疯颠了好不好?我不值得你如此。”
“我不讲道理?有了心爱的人?好,那我就让你知道我对心爱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他狠狠地说完,便一把扯住我,一下子把我摔到了床上。我大惊,刚要大叫,他便已霸道地压上我,狠狠地吻上我的唇。我拼命地捶他,拼命地挣扎,怎奈他浑身象石头一样硬,我的挣扎无非更增添了他的愤怒,挥手一扯,我的衣衫便应声而碎,我欲哭无泪,他的大手已狂野地抚上我的肌肤。我停止了反抗,任由他在我身上咨意地揉搓,泪水已不受控制地流下来。如果是以前我欠你,那今日便还了你吧!
“义哥哥,对不起。”眼前浮现出他俊逸如仙的脸,我心痛欲绝。
他放开我的唇,急促地吻上我的脖子、身子。我嘴里顿时溢出唔咽着的痛哭声。
他突地停下来,睁开已经迷离的双眼看着我,嘴里喃喃地:“寻儿……”
我的泪水早已模糊了我的双眼,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轻轻地把头贴在我胸前,他喃喃自语:“寻儿,我爱你,很爱很爱你。我无意伤害你,今生再也不会伤害你。我会一直象以前那样保护你,不管你此生在哪里?也不管你此生会和谁在一起?我都会象以前那样保护你。我不能允诺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你。我爱你,我不容你再伤心流眼泪。知道吗?我不允许。”他说着,抬起头,用双手不停地擦着我的泪水。我看到他的眼里也噙满了泪水,只是他更加心疼地擦拭着我的双眼,我的泪更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许久,他轻轻起身,拉过被子裹住我的身子,站在床前,深深地看着我不言语。我侧过脸不再看他,其实我是不忍再看一向骄傲的他眼中的那一丝灰败和心伤。待我听到关门声,他已悄悄地离去了。
房门外,哥哥从花影下走出来,看看我的房间,又望望夺门而去的他,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