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过了好几日,梁应辉都没来小宅,只在头一日差了小顺来说公务繁忙,后来几天,他连口讯都没一个,不过还是差人送了些银两和尺头过来。
沈青瑶也没客气,将这些上等绫罗绸缎拿去外头的店铺里,给自己裁了几身漂亮的夏裳,余下的尺头都分给了院子里服侍的丫头仆妇,瞬间赢得了慷慨仁厚的好名声。
这小宅子里的丫头仆妇,除了钟家夫妇,其余都是梁应辉临时买来的,弄不清形势,只拿沈青瑶当女主子,看着她都是眼带星星,她吩咐的事都抢着完成。
每日里沈青瑶的一举一动,钟婶都事无巨细地禀报给了梁应辉,梁应辉知道沈青瑶爽朗的性子,倒也不甚在意,只叮嘱钟婶,少让沈青瑶外出,免得撞见了思婳郡主。可沈青瑶哪是个坐得住的人,钟婶想拦她也拦不住,不几日便将京城逛了个遍。
这一天沈青瑶又出了门,钟婶带着几名丫头随行服侍着,一行人乘了两辆马车来到大中街的彩衣堂。
小樱趁扶沈青瑶下了马车的当儿,小声耳语,“睿王府的人跟着。”
感觉到有人从上方注视着自己,沈青瑶不觉露出一抹妩媚惑人的微笑,明亮的杏眸弯成了水月,唇边梨涡微现,甜美柔媚。
初夏的阳光照耀在她细白如玉的肌肤上,反射出淡淡光晕,也不知是阳光耀眼,还是她的笑容耀眼,路过的行人无不伫足凝望,小声地相互询问,这是哪家的闺秀。
沈青瑶却恍若不觉,神色自若地由钟婶和小樱陪着,进了彩衣堂。
二掌柜忙上前来招呼,歉意地道:“今儿小店的雅间都满了,还请姑娘在大堂稍候。”
沈青瑶点了点头,不急着坐,先在店面看了一圈,指了一件藕粉色的雪纺长裙让伙计拿给她试试。
一道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慢着!此裙我家小姐看中了。”
一名身穿浅绿色半臂衫、下系莲青色百褶裙的美貌少女从楼梯上下来,不屑地瞟了沈青瑶等人一眼,高傲地朝伙计抬了抬光洁的小下巴,“将这裙子拿到雅间去。”吩咐完了还要刻意道:“这种雪纺要一百两银子一匹,哪是寒门小户的人穿得起的?”
那伙计自是认得,这是思婳郡主的贴身丫头芳芳,只略滞了滞,就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是,小的立即就送上去。”
“慢着!”沈青瑶颊生浅笑,眸光盈盈,瞧也不瞧芳芳,只看着伙计道,“这裙子是我先看中的,做生意得讲个先来后到,为何你不让我试,却要去雅间?”
芳芳脸上一喜,显然希望沈青瑶阻拦,当下便竖眉斥道:“大胆!我家小姐看中的裙子,你个贱民也敢抢?”
说着便伸手抓住了雪纺裙。
小樱也迅速地抓住了裙衫的另一头,两个丫头就这么在大店堂里抢了起来。沈青瑶凉凉地笑,“小樱,你若是抢输了,回头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小樱忙里偷闲地回道:“主子放心,婢子决不会让她抢走的。”
只那店里的伙计和掌柜急得不行,雪纺可是极贵的料子,又不结实,这般争抢,万一抢坏了,可怎么好。
二掌柜朝沈青瑶连连作揖,好心地小声告诫,“姑娘算了吧,这位是思婳郡主的丫鬟,请你让给她吧。”
沈青瑶惊讶道,“她是思婳郡主的丫鬟?堂堂郡主跟我这个民妇抢一条裙子?不可能吧!”
声音清亮,原本就有不少倾慕她美色的市民围在店门口,这会儿全都听了去,顿时哄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小樱将手一松,芳芳正用力扯着,忽地失了力,一屁股坐在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二掌柜和伙计想扶不敢扶,急得忙忙作揖。
思婳郡主本是躲在楼梯间偷看,见事情没照着她的预想发展,心头火起,几步冲将下来,扬声便要给沈青瑶一点颜色,“好大胆的贱妇,竟敢打我的人,来人,给我掌嘴。”
立时便有几个丫头冲了上来,小樱哪会让她们接近自家姑娘,立即喝道:“不许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思婳郡主大怒,“果然是贱妇养的贱婢!给我一起打!”
沈青瑶哂然一笑,嘱咐小樱道:“谁敢动手,你就给我打回去!我倒要看看,天子脚下,谁敢这么无法无天滥用私刑!”思婳郡主自己并没报名号,她自然是选择性失忆,完全忘了刚才二掌柜曾提及这些人的身份。
有了主子的吩咐,小樱再不客气,一个扫堂腿,就将几个张牙舞爪冲上来的丫头撂翻在地。
思婳郡主气得杏眼圆睁,手几乎指到了沈青瑶的脸上,“你敢对我这般无礼,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青瑶好整以暇地先欠身福了一礼,做足礼数方问道,“敢问小姐是哪位?我又何时对你无礼了?”
“少装蒜!你明知我是郡主,居然还敢纵容下人打我的奴婢,不就是在打我的脸?对皇室之人无礼,这是大不敬之罪!见了本郡主还不下跪,就是藐视皇权!足够你流放边关了。”
说罢,思婳郡主冷傲又轻蔑地看着沈青瑶,满心期望看到她吓得惊惶失措泣泪满面丑态百出。
可是,沈青瑶却半点不在意地轻轻抚了抚袖子上的褶痕,清澈明亮的双眸中,嘲讽尽现,“那倒不见得吧?郡主您没自报名号,我如何能知你是谁?所谓不知者不怪,我的罪过倒是不大,可是郡主你,明知我是谁,方才还骂了我‘贱妇’呢,辱骂当朝状元的妻房,该当何罪啊?”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落在思婳的眼里,顿时让她咬紧了牙槽,心中的委曲和无名怒火,瞬间将她的理智烧了个一干二净,完全忘了之前大哥的叮咛和嘱咐,恨声道:“沈青瑶你这个乡下蠢妇,凭你也想霸占世辉……”
“思婳!”北唐思贤及时地出现在,喝断思婳郡主即将出口的话,恼火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将目光放在沈青瑶的身上。
还未等贤世子再开口,店里又进来两人。为首的男子鬓如刀裁、眉如剑锋、眼如寒星,生得异常俊美,但又男子气概十足,身后跟着的男子亦是面目英俊、气宇轩昂,不过,看神色,就知是当先那人的随从。
那名男子进得门来,寒星般的眸子在店中一扫,划过沈青瑶的玉面时,微微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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