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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阴沉的骇人,灰暗中带着深深地哀伤,树脉般张扬的闪电,呼啸在广褒无垠的天空中,雷声如同天色般闷声巨大,滚滚惊雷响彻天地,抖动了山河万物,震惊了飞禽走兽。可是声势浩大的天宇,始终没有落下该落下的雨,闷热中有种令人着急的郁闷。仍谁也不相信现在的天空是下午的天空。

贾府就如同这天空一样阴霾,愁云惨淡笼罩了这个盛极一时的豪门大户。

贾府的心肝宝贝宝玉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至今未醒,弄得全府上下每个人的心都悬着,生怕这位小祖宗有个万一。而贾府老太太至黛玉离去后,一直缠绵病榻,病情丝毫不见气色。一时间,贾府就如霜打的茄子,恹恹没了生气。所有人都是垂头丧气的,好像府里随时都会办丧事似的。

如今,唯一庆幸的怕也只有王夫人了,虽然自个宝贝儿子还昏睡不醒,但是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欢庆贾母的病重,如果她可以再狠毒点儿,她就早该买些砒霜毒死老太婆,而不是只在佛前诅咒她,省得老太婆在头上作威作福。如果她可以再恶毒些,她就该在小贱种甫进门时,药死小贱种,免得自己找罪受。不过可惜,她还没达到最毒妇人心的最高境界,只能算修了个五成半。

“妹妹、林妹妹、不要不要走!……不要走啊!”床上,宝玉昏迷中还叫着黛玉,小脸通红的他,神情很是痛苦不舍。

坐在床畔的王夫人暂时忘记贾母病重的好消息,只是心疼的看着儿子,轻叹一声,用湿毛巾拭去他额上的冷汗,“我的苦命儿,那狐狸精到底是给你下了什么mi药啊?”作为母亲,孩子是她的心头肉,眼见儿子受苦,她又怎能不痛心难过呀!

看着儿子痛苦难受,为人母亲却只能在旁束手无策,帮不上他丝毫,真真是伤在儿身,疼在娘心,想到大夫的话,王夫人不禁难过的又哭起来,“宝玉,你快快醒来啊!”

“太太,您别哭坏了身子,要保重自己呀!”金钏在一旁无措的劝导,但王夫人却是愈发哭的伤心,简直就是一发不可收拾,这更让丫头婆子们惊惶失措。

金钏正欲递手绢与王夫人,抬眼就见刚从衙门回来的贾政,“老爷,太太她……”她看着王夫人,眉宇纠结。

未到四十的贾政现在看来,竟是一夕之间苍老不少,鬓角也添上了白发,朝堂上的压力,老母重病,幼子的昏睡不醒,都如同一座座山似得,重重压在这个文弱的书生身上,心力交瘁,又怎能不生愁发呢?

他挥挥手,示意他们都出去。

“老爷……”王夫人见贾政来了,赶紧敛了哭声,摸了眼泪,起身给他行礼。

贾政扶着屈膝的王夫人,无力道:“免了吧!自家人无需多礼。”他的声音很是暗哑,眼眸中也布满了血丝,眼睛浮肿,脸颊消瘦,显然是休息不够导致的。“宝玉,还是没醒吗?”开口时,这男人眸中带着一丝期盼,心上泛起一阵酸涩。一直以来,他都不是一个合格父亲,对待子女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他们喜欢什么,他们想要什么,他们在想什么,对他们,他似乎永远都只有严厉,没有疼爱。对元春如此,宝玉如此,探春环儿亦是。到今天他才知道是多么的失败。

王夫人闻言,眼泪再度失控,她艰难的点头,她伤心道:“大夫说、如果……如果宝玉不能在今晚醒来,那就是、就是……”王夫人哭的接不上气来,她实在说不出那么残忍的话,她只是哭,也只有哭。

贾政清楚那剩下没说出口的是什么,他黯然失神,这个无情判决已然他没有精力去指责王夫人哭哭啼啼的行为了。他重重叹了声,认命道:“这就是命啊!一切都有天注定。宝玉出生口含宝玉,你我便该想到这天的。”既是上天恩赐,便该想到上天有收回的一天。其实,他的痛并不她的少。

“难道就为此,就要生生收回我的宝玉吗?他凭什么要让我们骨肉分离?”王夫人悲愤难当,她歇斯底里质问上天:“他既是你们赐我的宝贝,你们又怎么能这般狠心将他夺取!”

窗外闪过明亮的闪电,滚滚响雷在空中奔腾肆涌。久候的雨还是哗哗的下起来了,清脆厚重的声音如同珍珠滚落进玉盘般脆生动听。

凤姐,将雨披脱下递给外间侍候的丫头,见着眼见情景她也不免感伤,可现在却不是她感伤的时候。“老爷”,太太不要过分忧虑,二兄弟自小便是有福之人,这一次也定能顺顺当当挺过来,保准还你们一个活蹦乱跳的宝玉。“凤姐扶着王夫人的肩微笑道。

一番话虽是宽慰他们,但确也让他们心上好过些。有些盼头总比没得好。

“妹妹……”,宝玉又唤着黛玉。“林妹妹……”。

听至此,凤姐心思一动,生出一想法,她眼神不定来回在贾政夫妇身上转,笑意盎然,“媳妇儿有个想法,或许能唤醒宝兄弟。”

“快说来听听!”王夫人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急急问道,若不是贾政拉着她,她怕是要扑到凤姐身上了。

凤姐倒是不紧不慢的笑着,道:“太太莫急。”待吊足他们胃口后,她方慢条斯理的开口,“敢问太太,宝兄弟是因何病倒的?”她狭长地凤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还不是因为那个狐媚女子!”想到这儿,王夫人忘了身份地位,变得气恼咆哮,“如果不是因为林黛玉这个狐媚蹄子。我儿又怎会成这副模样。”她咬牙切齿的样子颇为狰狞,像只随意可以撕碎猎物的饿狼。

贾政的眉头不经意皱起,看着王夫人的目光有些发怵憎恶。

凤姐将这一幕收入眼中,但她却没有提醒王夫人,任她肆意谩骂,等王夫人骂的差不多了,凤姐才悠悠笑着开口,道:“太太可曾听过一句‘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

“你的意思是……”聪明如贾政已经猜测出她是意思。

“宝兄弟是因林姑娘而倒下的,症结就在林姑娘那里,或许林姑娘能唤醒宝兄弟也不一定。”凤姐分析给王夫人听。自得意满的她没有发现贾政看她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

“不行!”王夫人听了不见犹豫的拒绝,平时柔和的眼神突兀变得恶毒尖锐。“我不会让那小贱种再接近宝玉的,绝不可能!”

“夫人。”贾政略显严肃的声音响起,震得王夫人的心里发怵。她怎得糊涂了?那小贱种可是他的亲外甥啊!

王夫人惊恐的绞着手帕,“老爷,我……”她欲辩驳,却被贾政正声打断。

“琏儿媳妇儿你派人去请玉儿过府吧!”他略一沉吟,家里的事他虽不怎么过问,但有些事也没逃过他的眼,他补充道:“如若她不来,就说是我这个舅舅求她的。”

自负的二老爷居然会用‘求’!凤姐是极为诧异的可她不敢耽误片刻,还是她亲去算了,匆匆行过礼,便紧着出去了。

丫头们将门窗关了个严实,外面雨势听着算是渐小,只是狂风呼啸着敲击门窗的声音紧扣人心,令人心生怯意。

“老爷,妾身刚才只是一时口误,真的……”屋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后,王夫人急急的开始为自己辩解,毕竟贾政的宠爱才是她最想要的。

贾政疲惫的闭上眼睛,跌坐在圈椅上。“夫人,你难道就那么放不下吗?都过了这么多年,你是耿耿于怀吗?”他颇为无奈道:“敏妹也已经去了,上一辈的恩怨,你何必加诸在玉儿身上呢?这与你又有何好处?”

王夫人闻言,往事如潮水侵袭涌来,她摇着头连连后退,泪水肆流。“我怎么可能放的下!”她哭喊出声,她指着贾政,恨恨道:“若不是你的宝贝妹妹,我又怎么可能小产?你教我怎么不恨她!”

“可是,我们现在不也有元春宝玉吗?”贾政不明白,不明白她为何对十多年前的事仍不能释怀。

“可是,那次小产后,你纳了妾。不顾我的感受,在我最难过的时候,你却美人在怀,你又可曾知道我的苦?”明明是贾敏的错,可是就因她是贾家的掌上明珠,人人都不忍心责骂她,所以一切过错都推到她身上,还她受尽贾母的责备,丈夫变心,她又有何错?为什么她要承受这般委屈?所以她恨,恨剥夺她幸福的贾敏。

贾政痛苦的别过眼,不敢直视她眼中的指控。“所以从那以后你就变了,变得蛇蝎心肠,如今却是连玉儿也不放过了。”回忆起两人新婚时的甜蜜,那时的她温柔贤惠,是个好妻子好女人。

“没错,我变了,可这都是你们贾家逼得,若不是那次小产我伤了元气,珠儿又怎会自小体弱多病,早早离我去了?我又怎能不怨不恨?”念及长子,她心如刀绞,那是她十月怀胎掉下的一块肉啊!那种心痛又岂是时间能湮灭的?

“所以你就悄悄害那些怀孕的侍妾流产,是吗?”这些他都知道,可是思及她年轻不懂事,兼之妒心重,又怀着孕,才没责问与她,竟不想如此更是助长了她的气焰。因果,都是他贾政自己一手造的孽啊!年轻贪欢,哪里顾及她的感受?如今,他悔恨万分,可是,即便幡然悔悟又当如何,万般已是迟。

王夫人得意的笑了,慈善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怕,“对,那些事都是我做的,连你的宝贝妹妹也是被我下过药的,你知道那是什么药吗?”她张狂的笑出声,疯狂极了。“那是绝育绝孕的药!我要贾敏用她一辈子的遗憾来给我那未出世的的孩子陪葬!”

……如晴天霹雳响彻在贾政头顶,他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汹涌燃起的炙热怒火愤怒的占领的他的心房,颤抖的肩头,起伏的胸口,嚅动的嘴唇,无一不是在诉说这个男人的无奈、痛心、悲愤、悔恨,女人的一席话恍若将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眼前星儿点光明也被黑暗无情吞噬,徒留他独自承受心上锥心的疼。

“你为何要如此啊!”贾政嘶吼出声,一声竭尽全力,他已然身心俱疲。

天际滚雷阵阵,震醒了痴狂的王夫人。怨恨侵占了她的意识,她本无意伤害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毕竟她是爱他的。所以才会在意那个早夭的孩子。

“老爷……”她试图靠近他,却被他浑身笼罩的压抑沉痛触动心弦。此时,她方知,原来这个男人也有脆弱的时候,原来他也并不是她永远只能仰望的天,他也是可以触碰到的,他也能像现在一样如孩子般无助的依偎在她怀里。王夫人紧紧抱住贾政,轻喃道:“原谅我,相公。你看,现在贾敏不也有了黛玉吗?原谅我,好吗?”声声如丝,丝丝入扣,总有那么多奈心酸。即便夫妻二十载,他们两人也从没真正去了解过彼此,一味按自己的方式去爱,却不知到头来,伤对方最深的人其实就是自己。

爱或不爱,谁爱谁被爱,任岁月吞噬青春,兜转百年,也是言不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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