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幔里出四少的闷声：“放在床边就行。”
有些奇怪呢，无欢侧耳又听了听，才拉开床幔把衣服放下。想了想，抬手撩起一边挂到铜钩上，侧身坐上床边：“四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谁知她低眼一瞧，床上只有个大大的被窝包拱在那儿。于是担了些心，伸手去拽：“这样睡觉可不好，会缺氧的，长期下去，身体会生病的……”
“别，别拽，我没事儿！”那被头被他死死地攥住，无欢拉了几下都没拉开。
这下子，无欢倒着急了。“这可不行，要是有病瞒着上头，问起来小的如何回答？”爬上床，双手大力一提，不想竟把闷在被子里的四少也给提了起来。
“我都说没事了！”四少一对上她的眼就立即又倒下去，被子也用力地往回拽。“你快去睡吧，别管我了！”
“你这个样子，怎么会是没事儿？”无欢真有些生气了，这孩子咋不知好孬呢？
双手用力握住他那比自己粗壮不了多少的手腕，往下一压便合身扑上，腾出一只手来摸上他的额头。湿漉漉的？莫不是发烧了？刚才走之前不是还好好的？无欢疑惑地问道：“怎么回事？”
四少闷着气地不吭声，却用力挣扎着，想把她翻下去。
无欢不禁更奇怪了，这孩子是怎么了？潜意识里，她是把他当成大孩子看待的。
于是将鞋子踢掉，合身骑上他，并把他的胳膊困在自己的双腿之下，两只手借着昏暗的烛光扒开被子，露出那早就红透的一张小脸来。
“别动，让我看看是不是真的病了。”无欢沉了声，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居然有些强大的意味。往常，她这一眼可是很管用的，四少就算再不想吃饭，不想午睡，也都乖乖地吃了，睡了。可这回他依旧不气馁地拱着身子，向上挺着小腰，低声喘息道：“都说没事了，你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无欢也来了气，闷不吭声地将手探进他的里衣。果然，烫手得很，而且还汗津津的。“没事！真的！”他似要发怒，那双大眼水汪汪地瞪着无欢，“谁是主子呀？”
无欢突然的眼就直了，瞪着他瞧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爬下床去。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还光着脚，于是把鞋子再趿上，安静地走了出去。
爬上自己的小床铺时才猛地拍了下脑门，这不是傻透腔了吗？前世的自己，差不多也是在这个年纪开始成人的，也有过梦遗，这会儿怎么憨成这样？要不是刚刚撕扯中，发觉出他的异样来，八成还没想到呢！想到此，有些懊恼地拉起被子盖住头，叹了口气。
第二天，无欢起得有些晚了。虎子已经回来了，正在扫院子。若不是听到声音，怕是还睡着呢。
昨晚在床上折腾了好久才睡着。不知道今儿阿旺怎么也起得晚了，她寻思着，没听到他的声音。
穿戴好后，歪耳听听里间，还是静悄悄的，于是打算出去烧水，给四少备好洗漱用品。
“小欢哥早啊！”院子里的虎子一看无欢出来了，笑眯眯地打着招呼，露出两颗大门牙来。
“早啊，没看到阿旺吗？”她顺口问了句。
“没起呢吧？”虎子摇了摇头，继续认真的扫起了地。
她则去了小厨房，看见已经烧上一锅水了。
出来还是没见阿旺出来，有些奇怪。往常，阿旺可是一见自己出来就抢着表现，好让四少知道他才是最能干的那个，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昨儿着了凉？想到此，无欢不由好笑地摇了摇头。又一想，说不定真是呢？于是走到他房门前拍了拍：“阿旺，起了没？”
等了一会儿才听到屋里响起道粗哑的回应：“就起了。”
果然是受了凉吗？无欢推门进去：“我进来了。”
还是第一次进他的小屋呢。按说本来应该是俩人住一间屋的，可四少一直让自己睡在他的外间，这里也就还是他老哥儿一个在住着了。
开门就是一间屋，不大，见方，通铺，占了近一半的面积。
阿旺正有些吃力地想坐起来，无欢见了忙说：“别起了，看来你是病了。”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倒，并探手抚上他的额头，还真是有些烫呢。摇头叹口气，“别逞强了，好好躺着，我去给你熬些姜糖水。喝了发身透汗就没什么大事了，少爷那儿有我呢。”
他看向无欢的眼神有些复杂，终是敌不过病痛，咬了唇，没再吱声。
无欢先是弄了个湿巾给他捂上额头，又自那不大的床柜里翻出一床被子加在他身上，才去了小厨房熬水。
眼见着阿旺把一大碗浓浓的姜糖水灌进肚才放下心，收了碗看着唇色泛青的他，叮嘱道：“好好盖着被子，热也别掀。我去看看四少，一会儿再熬些粥来给你喝。院子里也没什么活儿，你就歇着吧。”
阿旺盯盯地看着无欢，似乎要在她眼里看出一丝半点儿的虚情假意来。
无欢坦诚地眨了眨眼，还挑了挑半边眉头，“怎么，今天才发现我长得俊呀？你可不是最后一个。”
他似笑非笑地白了无欢一眼：“臭美吧你！”
这算不算被他接受了呢？反正无欢感觉好像有些东西悄然转变了。冲他笑笑，转身出了屋，就往四少那边去了。
“四少，醒了没？再不起，去学堂可就来不及了。”她直接推门进去，也没往床上看，径直去衣柜翻出干净的外衣来。如同每天早上一样。
“今天不去了，你让虎子去跟夫子请个假吧。”床上传来四少弱弱的声音。
有些头大地放下衣服，奔到床前。
“哪里不舒服？”撩开床幔便见一条底裤卷成一团丢在那儿。
“没，就是不想动。”四少背对着，耳根是红的，粉红粉红的。
无欢思忖了一下，柔声道：“男子十六精生，这是很正常的，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四少一听，立马将被子拽过头顶。
无欢喷笑，明知道这样他会更不好意思的，却是抑制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不要再笑了！”四少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瞪无欢，俊脸红得似欲滴血，眼却看着无欢，似有难言之隐。
无欢只好捂住嘴，连连点头，呜呜地应了一声。
四少却鼓起了腮帮子，一把扯下她的手：“还笑？再笑，再笑……”
“别别，不笑了还不成！”
四少眼亮亮地盯着无欢的眼，“都是你害的，你还笑？”
无欢倒有些委屈地反问：“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昨儿就是梦到你……”
他的眼，落下一些些便不动了，话也不说完整地呆住了。
无欢不服气，“主子就是主子，这种事也能找个理由编排上别人。”见他还不回神，无欢只好装假地呵呵了二声，“四少这习惯可不好！哎呀，得给阿旺熬粥去了，他也病了呢！”
四少强绷着小脸，哼了一声：“我也要喝。”
这孩子！
无欢叹口气，小大人般地应道：“好嘞！”
出屋打发虎子去家塾跟夫子告假后，就赶紧进了小厨房。虽然日常开饭都是虎子去公用的大厨房打饭，但各院也备些简单的食材供主子临时所需的。火一早就被虎子架上烧水呢，所以她也免了去祸害这小厨房了。
不多会儿，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就好了。打上个蛋花，洒了些盐，就可以出锅了。又摊了几张鸡蛋饼，配上酸辣瓜条，端出了厨房。
虎子也正好回来了，夸张地嗅着鼻子嚷道：“小欢哥这手艺可真是不错，闻着就香。”
无欢抬手敲了他一记：“忽悠是不？小馋猫，别顾着吃，先给你阿旺哥哥送去些，我去给四少送，咱俩各管一个吧。”
“好嘞！”虎子憨憨地应了，“那我跟阿旺哥哥一处吃行不行？”
“行是行，不过他受了寒，你自去盛一碗。”
无欢端着食盘走进卧房，四少已经下了床，只是一见她，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娃初成，在这深宅之中也没个人来给他上上生理卫生课，无欢暗想，那就勉为其难好了。这样一想，原本有些小尴尬，也消失了。
“四少，来尝尝吧，都是农家饭，乡下吃的。不爱吃也给点儿面子吧！”她将托盘放在小桌上，把其中一碗小米粥送到四少面前。
“都端了两碗来，你也坐下一起吃吧。”他垂着眼皮，安静地吃了起来，没了那起床气。
无欢饿了一早上，自然也不会跟他客气。再说，她的意识里对主仆尊卑的概念也淡薄得很，又一想，反正这院子轻易也没谁来，就大模大样地坐在他对面吃了起来。
没想到二姨娘居然亲自来了，老爷也陪同在侧。还好，吃完了。无欢偷偷拍了拍胸口，去给他们上茶。
老爷意思了二句便往外走，并示意无欢也跟出去。
无欢有些意外，倒也没怎么紧张地跟了出去。
“我怎么看老四一副没精打彩的样儿，病得严重吗？怎么没去请大夫来看诊？”他背着手，有些不悦地盯着无欢。
“这个……”无欢微拧了眉头，见他一副看自己说不说实话的表情，才将四少成人的事点了出来。
“小的正打算中午给四少炖点儿养身的汤。”无欢追补了一句。
“看不出来，你人不大，懂得倒是不少。”老爷定定地看了看，才转开眼去，“既如此，他这里倒应该安排个懂事的大丫环了。”
无欢一听，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拧巴起来，感觉像是在摧残祖国小花朵一样。想了想，道：“将来四少奶奶不会不舒服吧？”
“……”老爷又看了看无欢，眼底有些暗韵，却沉了声道：“你倒懂得不少，多跟他说说也行。他性子虽弱，但也不是个没主见的。倒也好，那些丫头的心都大着呢。”
眨巴眨巴眼，无欢把他这话在心里转了几圈才似半推半就地应下，“老爷说的极是。”
于是乎，老爷看向她的眼神也更深了，让无欢有些后悔。真怕他想歪了去。
老爷说罢就走了，无欢瞄了一眼那还壮实的背影。暗想，应该才四十出头吧，正是男人最有成熟魅力的年纪，保养得还不错，难怪应付得了这一妻五妾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