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帮着把无欢送到竹园后,就回自己家去了。
无欢觉得竹园也不错,至少竹林中有片空地,就算在里面怎么折腾,外头也看不到。
园子不小,但空寥的很。粗使婆子跟那个小丫环因为今天园子里来了贵客,粗活干了不少,早就乏得够呛,无欢便劝她们先去睡了。
练了一会儿,感觉晚饭消化差不多了,无欢便回到净室,洗漱完毕又烧了一大锅热水准备给那二位用就回了东厢。将屋里的盘香点上,想了想,又去西厢里点上,还把床都铺好,便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
等到她趴在小榻上昏昏欲睡之时,关墨之才带着祝天成,阿松回来了。于是便打起精神,迎出院门去。
“二位少爷回来了?要不要先去净室?水都备好了。……多谢二位姐姐送少爷们回来。”无欢很是本分地行了礼,在门口客气地送走丁香跟另一个较生的大丫环后,回头便看向关墨之。
今晚的月亮不圆也不算太亮,无欢还是觉得自己被关墨之那双灿眼给晃到了。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虽然身材似乎比白日里显得更高大,却被这酒香无形中淡化去不少,令无欢觉得这会儿子看关墨之好像舒服多了。
祝天成似乎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不甘心地挤过来,小脸居然也红扑扑的,一股酒气想掩也掩不去。“小欢!来扶着爷!”
无欢微闪了一下身子,把他那欲搭上自己肩头的手让过,才去扶他的胳膊,不想左肩头一沉。“阿松,把表少爷扶回屋去。”头上传来关墨之的声音。
无欢被那大手压得小腿不自觉地软了一下才又站直,耸了一下肩头却没甩掉便扭脸仰头看去。
淡薄的月光打在他的后脑勺上,使得那本是刚毅的五官隐了起来,只是那眼依旧亮得照人。无欢的心里便一突突,难不成这位关大少的爱好与人不同?怪不得不要那些貌美的丫环姐姐……他的小厮也比自己小……如此想着,眼神就变了,小脸也绷紧了。
“有些喝多了,小欢辛苦些吧。”关墨之看着扬起的小脸,那明显的戒备之色令他很有些愉悦,便装出酒醉的样子。其实自六年前那次酒醉后,他便从未真的醉过了。半推半拄地不再舍得将手自那单薄的肩头上拿开,微用些力地将无欢当成拐棍。
无欢无法,只能硬挺着往净室引去。只是那眼却转得异常活跃,心想若真是那样的话,得想个什么法子脱身才好。虽然听说有好娈童的,虽然自家大少爷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算善,虽然祝小少也在街上拦过自己,但……毕竟实战经验还太少,也不知道身边这位的体格,自己能收拾得了不?
进了净室,关墨之就主动将手拿开了。再不松开,他有些担心,这个小家伙会不会像昨儿摔天成一样地跟自己练练。虽然……成功的机率几乎没有。想到此,他不由轻笑出声。往藤椅上一窝:“备水吧,我想泡个澡。”
“泡澡?”无欢一愣,将原本的盘算收起来。
“不是备好水了吗?”关墨之将闭上的眼帘重新撩起,“我的习惯是每天都要泡个澡的,最次也要冲一下凉。不过现在夜了,有些凉意,还是泡澡的好。”
“啊!哦!”无欢有些为难,不知道灶下的火熄透没。可还是拎了木桶,推开与厨房相连的门。
还好,还未烬。无欢赶紧往里加了些柴,拿过那吹筒,鼓起腮帮子吹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看到了火苗燃起。
然后将锅里的热水舀出来,一桶桶地拎进净室,倒进浴桶里。再跑去天井,打了凉水兑进去,又将锅加满继续烧。
原本简单地洗漱一下,泡个脚什么的,这水够两位爷用了,可如今这位大爷要泡澡,那位小爷还不知道有什么要求,只得多备些。
等无欢刚刚加满锅里的水,就听到净室那边传来关大少的吩咐:“小欢,去取衣服来,还要搓搓背才行。”
“哦!呃!”无欢应完才反应过来,眼睛一转:“我去取衣服,顺便让阿松过来给关少爷搓背吧,他的手劲您是习惯的。”
“没事儿,就你来好了。”关墨之听着隔壁传来无欢的回答露出一抹意料之色。
无欢也不应声,直接出去。先去了西厢,一开门,正迎上阿松纠着小脸从里屋匆匆走出。
“怎么了?”无欢问道。
“也不知道表少爷喝了多少,吐了一地。我正……你干嘛去?”
无欢眼神一闪:“关少爷让我去取衣服,他正泡澡呢。……我去找些干布,再打盆水来,你就别出去了,还是去看着祝少爷吧。”
她说完转身便走。才不要去收拾呢,一想起那小鬼,无欢就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小小年纪喝的哪门子酒?愣装大瓣蒜!
阿松虽然跟着关墨之不是一天二天的,也长了不少见识,不过毕竟还小,也觉得表少爷吐成这样,总不好麻烦人家便转身又回去了。骨子里觉得无欢毕竟是外人,虽然他也不想收拾那一地的恶心物。
无欢匆匆找了几块干布,又打了盆水送去西厢便回了东厢,翻出套白绸里衣,一条亵裤,又找了双李府常备的竹编拖鞋才回到净室。
一推门,便愣那儿了。
油灯下,浴桶里的男人背对着自己,露出宽厚的肩膀。随着手臂的微动,那肌肉块也突显,一看便知是个经常锻炼的。无欢不知为何,觉得那应该是个习武的身子才有的线条。肩头是古铜色,被水润得泛着光亮,怎么看也不像是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还有,就是右肩斜向下有条疤痕,露出的部分便有五寸来长,很是狰狞。看样子应该是才好不久,尚未长平呢,泛着浅粉色。
“吓着了?”
突然的声音让无欢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神才装出无所谓地回道:“这有什么可害怕的,男人身上有疤,那是添彩儿。”
关墨之听了,唇边泛了笑意,这才回头看了眼门口站着的小身板儿。“进来。怎么这么半天?头发还没洗呢。”
“哦。”无欢硬着头皮走过去,将衣服放到椅子上,又拎了空桶进了厨房。
水温刚刚好,洗头正合适。舀了水又回到净室,眼神不敢乱瞟地来到关墨之的身后。解下他头上的紫金发冠,那又密又长的黑发便垂了下来。打在无欢的手上,沉甸甸的,却令她的心头又一震。
她也帮隋愿欢洗过头发,不过愿欢的发质不若这位的好,比较柔顺且不算厚。而她当时洗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连四少的发,也没有这位的厚实,打在手上,若打在心上。
“怎么呢?”关墨之觉得那小手不动了,虽有些奇怪却没有转身。如果这个娃是自己一直想找的那个,就不能太过分,给自己搓背已算是戏弄了。
“没……关少爷的头发长得真好。”无欢的小脸有些热,赶紧用木勺舀起水来,慢慢烧上去,轻轻搓了起来。
关墨之将双手交叉搭在曲起的双膝上,确保身后之人看不到水下的异样。闭着双目,感觉着那双小手在头上的揉搓,觉得全身都舒坦,但血液却有些欢腾,最后冲向脐下的部位。他不是个不知情事的毛头小子,家里也有妾室及通房,还有个庶长子,却在听到身后那本是极浅的呼吸渐渐变深后,心底也就有些痒了起来。那淡淡的皂香掩不住的奶香令关墨之觉得恍如当年那个小奶娃,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扬起自己送她的风车,笑得极甜地唤着自己大哥哥……
“关少爷……不搓背了吗?”
关墨之机灵一下清醒过来,定了定神,摇了摇头,嗓音有些暗哑地回道:“你先去铺床吧,我自己来好了。”
无欢倒是觉得挺好的,因为给他洗个头发也会心跳得厉害。再一想,若自己的小手在那厚实的背上摸来摸去……咳咳,是搓来搓去的,不知小心脏会不会跳出来。为了长命百岁,身体健康,还是不搓为妙啊。
应了声是,无欢又想起祝天成来。舀了桶热水便送去西厢。阿松倒是很感谢她的及时,对无欢笑得很友好。无欢却不好再帮忙了,因为祝天成已经被阿松脱得只剩了个亵裤躺在床上睡得正香。
回到东厢,把床铺好后,又把幔帘放下,无欢就坐到小榻上发起了呆。
关墨之多费了些时,将自己解决完毕,有些黑脸地起身。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太寡欲了,居然洗个头都洗出情绪来了。嗯,要不要去天香楼逛逛呢陪?年初来时陪林尘去消遣过,那个妙香还算清纯……
换好干净的里衣,关墨之看了看脚上有些略小的竹编拖鞋,嘴角微弯,心情又忽地舒畅了,向东厢走去。
昏黄的灯光透过纱窗让关墨之突然生出一股子暖意来。一想到那个小家伙就在里面,竟有些别样的滋味涌上心头。
轻轻推门进去,便见小榻上歪着那个小家伙。已经放下的头发有些凌乱,有几缕散在那巴掌大的小脸上。冷不丁一眼看去,分明就是个未长开的黄毛丫头,却自那睡熟的小脸蛋上透出淡淡的妩媚来。
关墨之的心,柔成一片。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直到无欢觉得不舒服,微蹙了眉头拱了拱硌在靠背上的小脑袋。
她这么一动,关墨之便回过神来。慢慢走过去,弯下腰,将无欢小心地托起,放平,并将小脚丫上的软底布鞋脱下,提了被子盖上她。
做完这些,他并未起身,而是蹲在榻边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虽然八年前那小奶娃才五岁,可眉眼已是初定,跟眼前这张小脸神似。记忆中圆圆的婴儿腮,现在瘦成了小小的瓜子脸,看得出之前的日子过得不咋滴。可是如果真的是,为何她看向自己的目光竟如此陌生?就算自己比八年前又高了些,壮了些,但长相却没改变多少,只是成熟了许多。记得那时的小奶娃很是聪慧的,不会认不出自己来的。失去联系的这六年,定是不容易吧,不然岂会卖身为仆,还女扮男装?她口中的哥,又是谁?
关墨之眯了眯眼,将手指轻轻搭上无欢的小脸。只是若想把她带在身边却不是易事。不是担心李家,他们还没放在自己眼里。难的是……她还是叫这个名字的好,……也不能对她太过关注了,已经引起李弈宣对她的注意了。
他蹲了好久才缓缓起身,轻叹口气,走到床前撩帘,却并未放下,而是将之挂了起来。
侧身躺在床上,看着窗前小榻上的小家伙,久久才闭上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