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心急地问:“虎子,看到谁了?”
“五小姐,一去便跪在雨里足有半个时辰,都淋透了才被唤进老爷的外书房。”虎子身上的衣服也半湿了,打了个喷嚏后,神魂不定地看了看四少,“阿旺哥被人拖去了柴房,五小姐院里的两个被送了回去,我远远地看了一眼……都是血……”
无欢心里“咯噔”地狠跳了一下,转眼看向四少,脸色惨白一片。
瑞宣的心里除了无力还多了层恼怒,虽说与五妹素来并不亲近,可到底是有血缘的,因了自己的小厮与她做出那样的事,便觉得就算阿旺立即棒杀了也不为过。并生出份悔意,自己对妹妹是不是太过冷漠,若是做到了兄长的本分,想必她也不会犯下这等糊涂的事。
虽然瑞宣平日里从不摆什么主子的架子,但毕竟也还是个主子,并没有拿阿旺的性命太为重,这与他自小受到的教育也是必不可分的。可当他对上无欢惨白的小脸,欲说又止的无助眼神,心底就莫名地纠紧了。
直接冒出若是小欢被人发现是女扮男装的话,定也会落得个极惨的下场。说是棒杀倒还不至于,但打上一顿板子再撵出府去是肯定的了。别的不说,只一项以色媚主的罪名就能让她的名节全毁,将来如何……嫁人?
这样一想,立马生出一层冷汗来。回过神,故作镇定地让虎子下去换身衣服再烧些姜糖水喝,打发了出去。
然后直接拉起无欢冰冷的小手,安抚地看着她:“你放心,别的我不敢说,定会想尽办法保全你的。”
无欢却愣了,心说这是神马回事呀,跟我有啥关系?但他眼里的深情还是让无欢觉悟了起来,尤其是那双并不宽厚的大手带来的温润之感,令心头暖了不少。只是……跟关墨之的手一比,便有些底蕴不足了。
徒然就失神了起来,脑海里回放着与关墨之相处时的片断,尤其是他那小心翼翼地呵护及离别时的叮嘱……
瑞宣将那小手攥住后才怦然一惊,什么时候自己竟对她如此动情了?向来平静无波的心湖此时正翻滚着,卷带着全身都微微地颤抖着。那冰冷的手指却难降沸腾的心火……只是她竟似被吓呆了?……不,她在想谁?
虽然从未经过情事,但他还是很确定自己没有看过,那一眼的相思……绝不是自己。心,顿时又纠得疼成一团,手也不自觉地紧了又紧。
“呀!”无欢被这疼扯回了心智,慌乱中对上四少的双眼,心底不禁一颤,那眼底的冰寒因何而来?
“少爷,怎么了?”无欢从未见过瑞宣这种眼神,心下惴然,只想着必须要做点儿什么,不然……不然她也不知道为何不敢去想究竟会怎样。
一挣之下未抽出手去,只好抬起另外一只,轻轻抚上四少的额头:“莫不是刚在外面吹了风?”
微凉的小手抚上瑞宣的额头时,他才一怔回神。那双好看的杏眼里,满是浓浓的关切,似顷刻便能流泻而出。心头忽地转暖,原本那不舒服便去了七七八八,只余微涩。她,终是关心自己的。
“还好啊!”无欢放下手,眉头轻蹙,“少爷,咱们是不是应该打算打算了?”
“呃?你说。”瑞宣不舍地松开手,因那小脸已飞上了水粉。眼神微转之间明白了她所指为何,便点点头。
“这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除了针对五小姐外,也不排除是杀鸡儆猴给咱们看呢。”无欢毕竟心理年纪大了一翻,虽然没经历过这些宅斗,毕竟以前也是看过很多网文的。祝家提出那样明确的要求来挑战夫人的底线,夫人岂会不怒?这火还一直没真正发出来呢,她又岂会不借着这事不找个由头来折腾?
“那依你说,咱们该当如何应对呢?”瑞宣被“咱们”这个词忽悠得有些心花怒放了。她的心,还是跟自己在一起的吧?面色便越发的温和,眼神也柔和起来了。
“自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不管咱们怎么防,她要想做的话,也是防不胜防,只能在老爷那边下功夫。”无欢思来想去,拧着眉头认真地看着四少,“看目前的样子,老爷还是很欢喜少爷要入仕的想法。不管夫人出什么招,少爷都尽量在老爷面前什么也不说,只提读书,不要理会夫人的刁难。男子汉大丈夫,这些后院之事岂能多参与?只要保得住咱们这院子……,只是阿旺就算留得口气在,也不能再在咱们院子里应差了,她必会想法子往咱们这儿塞人。少爷只说这些小事交给姨娘去处置就好,别的不予理会。想来,姨娘那么聪慧,定不会让夫人得逞了去。”
这一大段话下来,无欢捧起茶盏狠狠地灌了几大口,才吐出口气来,“少爷,您只要抓住老爷就好,姨娘定不会让你在夫人这边吃亏的。”
瑞宣本只是开个玩笑,看她能说出什么来,不想竟听得傻了眼。可思来想去,似乎也只能这样做,便抬手敲了她一记:“小小年纪,心思如此狡诈,将来可怎么得了?不过这招以静制动倒是稳妥。”
无欢正抚着额头不满地瞪着他,以为自己费了这多的唾沫星子都白费了,还落了个心思狡诈的名儿,不想他只以四个字便……
“到底是读过书的,不比我这乡下的丫头,人家说了一箩筐,少爷几个字就总结了。原来少爷心底也不是个没数儿的,以后我可不敢再班门弄斧了。”小嘴一撅,白了他一眼,扭过脸去,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瑞宣顿时被她这般小女儿神态给撩得心头痒痒,好笑地抬手去捏那鼓起的腮帮子,“好好,都会说班门弄斧呢,可见也是……”那嫩滑得如上好的瓷器般的肌肤一入手便令他心头大震,一时忘情地看着也同样大吃一惊而瞪着自己的无欢。直到手尖上传来不一样的热度,才慌慌地收了手,啊了两声,竟不知说什么好,窘迫得红透了俊秀的脸颊。
无欢本是吃惊,但见他那脸,几乎瞬间竟如红透的樱桃倒起了几分捉弄的意思。这样一想,本来脸上有些微烫便忽略了过去,将头一歪挣脱后,扬着小脸调侃了起来:“少爷以后万万不可再做出这等举动了,若是被旁人看到,去夫人面前一说,准准地一并将小的拉去棒杀了。少爷嗳,您就高抬贵手吧,小的经不起这么吓,胆子小得很呐!”
瑞宣本就心底慌乱,却是压抑不住那股子突如其来的心喜,瞧着那凑到近前粉红的小脸便有些意动,可当听清那一张一翕的小嘴里说的是什么,当下便被吓了一大跳,下意思地就转头往窗外看去。
无欢扑哧一笑,“这就叫做贼心虚不成?好汉做事好汉当,如此畏首畏尾,日后怎成大事?少爷,如今您可是姨娘的一片天,当然小的也要在您这片云彩下讨生活,所以您可得拿出大丈夫的气魄来。我可是跟您一根绳上拴着哪!”
瑞宣压下心悸,正色地看着无欢说:“小欢言之有理,这原是我该做的事。”
无欢微怔,心说这呆头鹅莫非书读得太多,竟听不出自己的调侃,居然这么一本正经地应了?
瑞宣却站起身,冲无欢一揖到地,“若是瑞宣日后真的有所成就,也是拜小欢所赐。三人行必有我师,果不欺人。以前都是我见识浅,从今日起,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无欢这下倒懵了,连忙扶起四少:“您这是折杀我吗?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瑞宣抬手压住无欢瘦弱的双肩,“不,刚刚那一席话胜我读的十年书。以前也不是没看到过姨……娘偶尔对我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来,只是我觉得守住娘才是至孝,从未想过还可以有别的尽孝的法子。是小欢点醒了我,我是个男人,怎能一味退缩?”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哽咽,唬得两人齐齐转头瞧去。二姨娘不知何时竟站在门外,一双媚眼泛着水光,正动容地看着四少。“我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