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梅捧着小盆,正给无欢剥着爬虾肉,感觉到她们之间有猫腻,抬眼盯了又盯,却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于是小嘴一噘,“唉,我这个费心费力的是讨不来什么好了,人家一件嫁衣就把主子所有的好都买去了!”
绿萼微瞪了她一眼,“主子别跟她计较,她呀,就是那小鼻子小眼儿的。”
红梅一愣,绿萼怎么改口叫她主子了?她本不是傻的,只是一向心直口快而已。当下眼睛乱转,虽然想不透原因,但也知道绿萼这是真心认主了。本来两人被挑中,就已是被人高看一等的了,但内心里还是认定爷才是正主子。而绿萼突然改了口,便是日后只认大小姐为主子了,跟原来还是有区别的。
想到此,她看着无欢道:“主子,晚上大宴说不定会闹得挺晚,不若现在补个觉吧。”
无欢怎么会听不出来这称呼的区别,一口一条爬虾肉丢进嘴里,“真鲜……叫姑娘就得了,以后真的嫁成你们爷,再改口吧。嗯,你们继续吃,我去躺会儿。”
绿萼见无欢走向里间,白了红梅一眼,小声说:“跟着学什么呀?”
红梅回瞪了一眼,亦小声地回道:“就兴你讨好?准是有什么事背着我。看你满面桃花的,莫非……心想事成了?”
绿萼被她猜中心思,一甩袖子:“不理你了,你自己吃吧,我去绣嫁衣了。”
日落时分,无欢被绿萼红梅陪着来到空地上,已经有不少媳妇姑娘的在忙活着了。几口大锅支着,烧得滚开的,几种海鲜分类放入锅中。另有两个火堆已经架起,郝老六带着几个汉子,正烤着整条的鱼,一旁的长条桌上,已经摆了几条烤得焦黄的盛在大盘里。
“来了来了!”几个午间见过无欢的媳妇亮着嗓门,“大小姐过来了,挨着个的去见见!”
红梅被绿萼瞪了一眼,连忙扬了声道:“主子说了,跟爷拜堂之前,大家就叫姑娘吧,听着亲近。”
于是无欢立即被群女人围上,头大地顶着笑脸,挨着个的寒暄起来。不过,她也在百忙之中发现有几位一直没靠前,都是水灵灵的大姑娘。
“红鸾,看你们家红梅多出息,几天不见,这行事作派可大变了样儿。”一个年轻媳妇笑嘻嘻地说道,旁边往锅里下螃蟹的健美丰腴的姑娘没吭声。那被余辉映得跟镀了金粉似的小脸,却难掩阴霾。肉嘟嘟的小嘴被抿得紧紧的,看也不看那热闹的人群。
那媳妇,也就二十出头,见状,嘴一撇,眼里露出几分不屑。就这高傲的性子,还惦记着爷?可恨家里那个,偏还心向着她。明明就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渔家女,想飞上枝头那么容易呢?我呸!也就家里那个憨货把她当成宝,明明被甩了还说自己配不上什么的,难不成我玉枝就是那捡货的主儿!
想到此,玉枝无比羡慕地看向人群中心的无欢,“姑娘长得真俊哪,虽然年纪还小,可那模样,不说万里挑一也差不多了。再长个两年,身形一开,那就更不得了了,难怪爷迷得跟什么似的。我看你家红梅也是个有福的,将来跟姑娘去了祖宅老家,保不齐也能找个好的嫁了,比嫁咱们这里出息多了。”
红鸾岂会听不出她话中的嘲讽,冷冷地横了她一眼,“照你那么一说,岂不是后悔嫁了叶二哥?”
叶盛是叶林的亲弟,长得也算得上是相貌堂堂了,在这岛上也是让人竖起大拇指的好男儿。虽然一直暗中追求红鸾,但知道她对爷的心思后,便不再纠缠却不曾死心,有苦等的意思。若不是被人发现玉枝大半夜的从叶盛屋里出来,他又解释不出什么,被捉了拜天地,或许真就等到爷有了主母,令红鸾心死的这一天了。
玉枝被红鸾这么一抢白,妒色更甚。不过,她既能令叶盛不得不娶自己,自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微翘的眼梢眯了眯,换上一脸幸福的温馨,“我们阿盛是个闷嘴葫芦,我嫁他,就想着过些安稳日子,又不图什么大富大贵呢,再说也有自知之明,没那做主子的命。可不像有些人,心气高,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年纪一大把了还令父母忧心的嫁不出去。”
红鸾脸色沉得似水,冷冷地盯着她,“叶二哥好眼光,娶了你这么一位贤内助。可见娶个多嘴的八哥也是能解解闷儿的。”
玉枝小脸一沉,被这话戳了心窝子。成亲大半年了,叶盛跟自己还是冷冰冰的,除了成亲那日,便一直没碰过自己的身子。而且她才一开口说话,那木橛子便转身出了门,竟是连听都懒得听的样子,实在令她气闷。只是这事儿,她怎么晓得了?一想到那种可能,玉枝就觉得心烧得厉害,眼里寒光一闪,就想把这滚开的大锅掀翻,泼她一身一脸的才算解恨。
咬了咬玉牙,她换上娇羞,“我家阿盛啊,就是心眼实。一到晚上,他才不听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呢,只管往人家身上压,嘴都被堵得严严的,跟没见过女人似的,可狠着呢。”
红鸾见她连这羞出口的混话都出嘴了,当下气苦,把漏勺往锅里一扔:“嘴上厉害有什么用,得肚子里也有货才行,省得叶大娘急得猴猴的。”然后转身走开,不再理她。
玉枝细长的眼瞪得大了不少,恨恨地冲她的背影呸了一声,“不要脸的骚货!”
气还未平,过来一个跟她向来要好的,耳语道:“郝六媳妇可吩咐下来了,不许乱说些有的没有,惹未来主母生气。”
玉枝听了,眼一转,有了笑容,“谢谢你,桂兰。”
那女子轻笑了一声,“谢什么,咱们姐妹还用得着说这个?”然后拿眼瞥向红鸾的背影,暗哼一声,看你还傲?柱子哥那憨子,只是被猪油蒙了眼,早晚有一天知道我桂兰的好!
好不容易身边的人群散了些,无欢暗吐口气,心说热情是热情,太过就让人受不了了。回头瞥见绿萼泛红的小脸,羞答答的垂着眼,心头一动,向四周一扫,便见一个男人,隐在空地边缘的树荫下,正向这边凝视着。
轻轻踢了红梅一脚,冲她一使眼色:“那边盯着咱们的男人是谁?”
红梅顺无欢的眼神看去,哦了一声:“是陈祥,我们都叫他祥哥,爷以前的长随。姑娘,他就是绿萼的祥哥哥!”
无欢暗自点了点头,虽然没接触过,但第一面的印象不错,难怪绿萼这妮子十年如一日地暗恋人家。
瞧着陈祥有要走开的意思,连忙冲红梅一噘嘴,“快喊过来。”
陈祥正要走开。虽然未来主母长得确实令人眼前一亮,不过,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那个不知不觉便出落成大姑娘的小脸上。看出她的羞涩,也觉察出未来主母意味不明打量过来的目光,虽有心上前,却终归有些抹不开,想着等爷来了再过去拜见的好。
转身才迈出一步,便听到红梅的大嗓门:“祥哥,祥哥,过来呀!”
心下一颤,只好转身走了过去。
“见过主母。”他是爷自小带在身边的,应该第一时间过来的,眼下被点了名,倒有些灰溜溜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