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不灭我。”“吉人自有天相。”“有福之人不用愁。”—时间无数的吉详话冲激着我的耳畔,我的心情更是无比激动。憋着劲等松绑时好好谢谢我这位恩公。
豁然眼前一亮,蒙着眼睛的布终于被摘下来了,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双明亮无比的眼睛。说起明亮我真的是没有夸张,长这么大我还没有见过如此明亮的眼晴。可是这双明亮眼睛的主人却用一块黑布牢牢蒙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有着这样一双星辰般眼睛的人也不知是怎样的尊容呢?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可思议,在这生死关头竟还有这样的想法。
“你是谁?”他的声音充满磁性。
“我……”我有片刻的迟疑。这是因为方才说出真实身份却招来了杀身之祸。但转念一想人家好歹也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我这样心存猜忌实属不该。遂朗声回应道:“我乃礼部尚书玉仁泉之女。”
“玉仁泉?”听罢,他的眼神一阵黯然。我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爹爹呀,难不成你的名字是克人的么?抑或是您本来就有很多的仇家?”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谁知手上一松,被牢牢捆缚的绳子终于被解了下来。
“你堂堂尚书府的千金为何会沦落到此?”他一边给我解开脚上的绳子,一边漫不经心地问着。
我长松了口气,暗想:“刚才还真是我自己小人之心度君之腹了!”
“哎呀……说来话长。”我叹了口气,揉了揉已经发麻的脚踝。
“爹爹要把我许配给一个盐商,我又不喜欢那个未见过面的人,所以就逃婚喽!”
他看了我一眼,我看见他的眼中清清楚楚地写着“不可理喻”四个字。又是一个大男人。果不其然,他颇为不屑地说道:“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位大家闺秀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真是枉为一位三品官员的千金了。”
我怎么会不懂?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还有什么三纲五常!自小母亲唠叨得我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是我玉芷君偏偏就不愿意如此。凭什么女人就要臣服于男人呢?没有爱又为何成婚?男人和女人本来就是应该平等的,不仅如此,无论是官员的千金还是贫贱人家的女儿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唉……我以为,父母倍加宠爱于我,我会与其他家的女儿不同,只是没想到我却依然逃脱不了受人摆布的命运!我心中气鼓鼓地,几乎是连想也没想,一股脑地就把藏在心理多年的话吐了出来。
他呆住了,明显是没有领略过这样的女子。接着用那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我悠悠地说道:“你叫玉芷君,你是想治君呀!若是有本事,就嫁给当今的天子,先把他给制服了,如此才能让你们小女子翻身!哈哈哈!”说罢,他不屑地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笑?不要以为你救了我就可以任意地取笑我!你这个胆小鬼,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枉为一个大男人,你才令人可笑呢!”我双手叉腰,怒气冲冲地叫嚣着。
他戛然止住了笑声,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那冰冷的目光绝对不亚于数九寒天的冰雪。我的心猛地抽紧,双手情不自禁地将自己抱了起来。这一刻,我真的后悔说出了方才那样的一番话。
“我并非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只是怕你不敢面对我的这张脸!”他一字一句地说着,字字沉重得都能将地上砸出一个个坑来。
“啊……”这声尖叫是源自我的嘴中。的确如他所说,不敢面对他那张脸的是我没错。他的脸上横七竖八纵横着七八道狰狞且鲜红的疤痕。我下意识地蒙住了眼睛。谁知他却用力地扯去了我的双手,逼我面对他那张可怖的脸。他那双明如星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着我说道:“怎么?你害怕了?这可不象你呀!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治君女吗?他讪笑着将脸逼近我。我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两步。”
说实话,他脸上的疤痕实在是太可怕了,鲜红的,鼓鼓的,伤佛几条新生的小蛇一般,透着诡异和邪恶。我倒抽一口冷气,又一次闭上了眼睛。
“这样对待你的恩人吗?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他那本来富有磁性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让我在这依然躁热的初秋却感到了丝丝的寒意。我依然紧闭着双眼,不敢再看他。
“怎么?你真的如此害怕我吗?还是因为你从心底里鄙视我这丑陋不堪的容貌。你口口声声说的平等博爱呢?我这样的人难道就没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了吗?如此说来你也不过是个口是心非的虚伪之辈!”
他的话字字铿锵,如一把铜锤一下一下砸在我的心上。也许他说的是对的,自小在官宦人家长大,怎么知道人间的疾苦?脸上留下那么多可怖的疤痕,可想当日他受的是怎样一种苦,我想应该是常人难以忍受的吧?而他这疤痕的背后又会隐藏怎样一个凄凉悲伤的故事呢?我真的不该如此对他。我鼓了鼓勇气,努力睁开了眼睛。“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只是我……”
他摆了摆手,示意不让我说下去。长叹一声道:“不必说了,我这张脸莫说是你这样的千金小姐,就是一个亡命徒见了也会被吓一跳的。好了,我不怪你的。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你的意思是?”
“为救你,我不惜伤了两条人命,你打算怎么谢我?”他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打算要什么报酬?”
“我要黄金一千两!”
“什么?一千两,还是黄金!”我又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有了一种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感觉。难道今日真的不利于我玉芷君出行吗?无奈,唯今之计只能带他回府去取,少不得跟双亲编个瞎话。而对于逃婚之事,只得留到日后再从长计议了。
我们简单休息了一会儿,喝了些水,他在头上罩上了一个大檐斗笠,就出发了。
黄昏时分,我们回到了京陵城。再转过两条街就到家了,我的步履越发的沉重。忽然一阵排山倒海般地脚步声袭来,路上的行人纷纷躲闪,只见大队人马奔着我家的方向而去。旁边一个路人悄悄对他的同伴说道:“也不知造了什么孽,玉大人今天一早还好好的上朝去呢,谁知到晚上就被治了个满门抄斩之罪!”
犹如一个惊天的霹雷在我耳边炸响,我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