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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资料,成了第三颗雷。

所谓资料,总得有料才能成气候。只是,当盛年瞧着手间那薄薄一张32开白纸上的寥寥数语时,他觉得,这真是个4开纸都盛不下的玩笑。

“我觉得,小一点的纸会看起来比较多料,哈,哈哈。”宁非远笑得有些尴尬。“祝七,二十八岁,月前来到本市,暂住在城郊一处出租房中,房主是远房表。”

盛年抬头,面无表情。

“我看得懂中文。”

不咸不淡一句话,成功让宁非远变哑巴。也是,向来主子吩咐的事,哪次不是瞻前马后鞠躬尽瘁让主子一百个欢心的?主子要查个人,莫说是那人,就连那人的祖宗八代他宁非远都能给翻出来。独独这次,真个是邪了门了,除了能查到那人最近一月的记录,往日资料居然全部空白?就是孙悟空还有个花果山的石头让他宁非远来翻上一番,偏生到这个祝七就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怪了。

“再给我几天,我一定会把那人的底细查个一清二楚。”宁非远正色道。开玩笑,敢毁他十佳特助的招牌?死都不能饶恕。

“不用了。”

先放弃的,倒变成盛年了。

“啊?”宁非远掏掏耳朵,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去把下午的约都推了,让书伯送你回老宅。今晚,我回去之前,你负责陪着僮僮。”

“不是……”

宁非远本来还想争辩几句,只是瞧着主子的脸色似乎有些难看,只能垮了脸接下了那光荣的任务灰溜溜地滚出了办公室。

偌大的办公室内又只剩盛年一人了。

初秋时节,晌午时还是有些闷热残留。房里冷气开到最大,盛年还是觉得闷,索性开了领口纽扣靠回椅背看窗外。一分钟后,盛年叹气,视线再度挪回那张薄到天怒人怨的纸上。

十分钟后,盛年二度叹气,起身,出门。

一直到车子稳稳停在城郊那片出租房区前,盛年还没有从极度的自我唾弃中回返。不过是个身份成谜的男人,不过是个与那人顶了一张相似的脸,素来以冷静闯荡商界的自己居然就跟青头小儿一样失了方寸乱了心,可不是无聊?

只是,心里再怎么自我唾弃,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却怎么都没法停下朝房舍迈进。17—3,大约是房舍的门牌号。瞧着那长相一致的棚户房,盛年就觉得心里添了堵。破败的房舍,这座城市里最后的疮疤,一个离他已经遥远的世界。一想到那人就容身在此间某个狭窄的棚舍中,盛年心里的堵丝丝缕缕就到了喉间。

也就在盛年找寻那17—3时,不远处的嘈杂依稀入了耳。虽然不想理会,可瞧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恰巧是顺序前行的号码处,到底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去。及至真个寻去了,盛年倒觉得其实有嘈杂也不是坏事一桩。

最起码,那个他一心想要寻见的人,就是嘈杂中的主角。

“一个月只要六百块,啧啧,六百块哎,在这寸土寸金的城里,六百块跟白拿有什么分别?你们呢?居然连六百块都不舍得出,还像不像话啦!”

说话的是个年约四十胖得有点可恨的女人,大约就是房东之类的存在。说话的对象,就是那个祝七,还有一对老夫妇畏畏缩缩凑在一旁。这会光景,周围已经凑了不少住户瞧热闹。

于是,女人更来气了。

“大家伙给评评理,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吗?我看他们老两口可怜,这才降低了房租。平日里有点吃的喝的哪次不是巴巴送来?结果呢?他们居然干脆连房租都不交了!白吃白喝还要白住,世上有这么好的事吗!”

女人喊得起劲,却没有人附和。盛年在一旁听了三两句,心下就明白过原委了。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一个钱字。世上的事,永远都是这么恶俗的雷同。有钱了便是祖宗,天下独尊。若是没钱,装孙子都要看行情。

盛年真正在意的,是那个祝七的态度。

明明是个高大的男人呢,这会,被个女人指着鼻子骂了,居然只懂得畏缩在一旁,头垂得叫人误以为快要戳进胸膛里。也不分辩,更不挣扎,只是偶尔会因为女人恶毒的字词而神经质般地缩一下肩膀。

怎么看都是个窝囊废。

盛年总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

“我不管你们什么理由,今天要是不把欠下的房租交足了,立马滚蛋!我这儿不是福利院,救济贫苦这种事轮不到我这家有老小的人操办!”女人一嗓子吼得中气十足。

祝七还是没有反应,倒是缩在一旁的老夫妻哆嗦着抬了头瞥向四周。满是沟壑的脸,分明属于辛苦操劳多年的软弱主。两人那小心翼翼瞥向四周的视线里,有羞愧,有求助,更有被逼无奈的绝望。

却没有一个人为之所动。

“祝七。”

理智做出判断前,盛年冷笑着开了口。

乍闻有人呼喊自己的名,祝七愣,愣了半晌才晓得抬头,苍白的脸上有疑惑滋生。周遭也突兀静下来,大伙各自怀了心思悄悄打量眼前这个似是横空而出的男人,古怪蔓延。

也是。衣着光鲜的人儿,怎么看都不该是出现在这种贫民窟的主,更不像是畏缩男人能高攀得上的主。这会眼看那金主开了口,众人就有了抱肩看戏的心。

盛年不是傻子,那些个意义不明的视线也能分得清。他懒得理会。

需要他理会的,只有那个一文不值的祝七。

“只要你肯卖。”

言下之意,溢于言表。只要你祝七肯卖身,我盛年就能替你解了围。

盛年的话无异于一枚氢弹炸在人群中。世上的事,还有一点很奇妙,就是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群人,真正受惊到极限时,是发不出声音的。也就是说,当盛年抛出了那不亚于一颗氢弹样的话后,人群里静得快要听到心跳声。

祝七那本是呆滞的目光总算有了点流光,一闪,又倏忽灭了。

“我要是卖,你会怎样?”

嘶嘶哑哑的嗓音,效力已经不仅是氢弹,成了核弹。这下,看戏的众人只恨不得连心跳都省了,好看看这一出戏到底要如何继续。

“你们欠下的房租,我补齐。剩下半年的房租,我垫交。”盛年死死盯着那人,唇角却无意识地噙着一抹冷淡笑。“你知道,我是个商人,不可能做亏本买卖。以你的姿色与身价,也只能值这些。”

一个人,值七千二百块。

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祝七默默扫视众人一番后视线收回,脸色不变,隔着万千人海回望来的视线也是空空荡荡。有那么一会,盛年却觉得他在笑。可真要细细来看,又只能瞧见他白到有些过份的脸色。

祝七说,你们保重。

那是他对两个老人的最后一句话,这辈子的最后一句。

然后,祝七就跟着盛年走了。七千二百块现金,祝七把自己卖了。

等到车子稳稳开上高架,车厢里已经开始有劣质肥皂的香味蔓延时,盛年还是不敢确信,自己居然就把那个本不该有任何瓜葛的男人买了下来。等待通行的片刻,下意识瞥一眼副驾上抿紧了唇僵硬坐定的男人,盛年觉得头又开始痛了。

“你放心,我对男人没兴趣。”

简直就是废话。

“那先生买下我,是为了有趣?”祝七扭头看回来,微眯的眸子里有种类似狡黠的东西呼啸而过。

一瞬间,盛年觉得某个地方开始充血。该死的,就是这种狡黠,就是这种口气,就是,这个表情!曾经,有个顶着相同的脸的女人,最最擅长的便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甚至,是床上,用这种狡黠来刺探他盛年的底限,做人的底限,做男人的底限。

而现在,那该死的狡黠出现在一个漠不相关的男人脸上。

哦,那该死的狡黠!

绿灯早已亮了起来,后面开始有不耐烦的喇叭声叠串督促。盛年恶意地瞥向祝七平坦的胸部,熟练拉起手刹的同时薄唇吐出一串字符。

“从今天开始,你做僮僮的奶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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