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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前夕代王宫:

柳絮一般的小雪飘到刘恒蹙起的眉间,“再过几日就冬至了,她,还好吗?”代王有些哽咽,仿佛喉中卡着千万根刺,想要喊出千言万语,却又遭到抑制。

向平还是一身白的伫立在风雪中,不染一丝尘埃,手中那只羊脂玉笛与他的衣裳浑然一体。“王上,长安传来消息,夫人她在醉里仙与燕王的手下发生冲突,险些打起来,不过幸好燕王及时认出夫人,所以夫人安然无恙,现在误会已经解除,夫人在长安得到了燕王的照顾,基本安定下来。估摸着亚岁之日就会进宫,想必不久之后就会归来了。”

“算那臭小子识相,那块暖玉没白给他。”代王听到我平安的消息,略微松了口气。

“燕王素来性子随和,自然不会为难夫人,如此,王上便可放心了。”残月与我呆在一起,我的平安于向平而言自然也是好消息。

代王转过身去:“向平,大冷的天,你还握着那只羊脂玉笛,不冷吗?”

“王上想问的,恐怕不是这个问题吧?”向平笑了笑。

“知我者向平也。”代王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这洞若观火的人啊。“向平,你说,这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么辛酸那么苦痛,只要还能握住它,到死还是不肯放弃,到死也是甘心。”

向平拿起那只羊脂玉笛,抚了抚:“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玉是冷的,可也是美的,我若容不下它的冷,就握不住它的美。”

代王喜而笑“去准备笔墨纸砚,本王,要写信‘骗’她回来。”

……

长安:

今日正值亚岁(冬至前一天),古人云:“冬至,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名冬至。”殷周时期起,规定冬至前一天为岁终之日,冬至节实质上相当于春节,我大汉朝每年今日,都要举行庆贺仪式,高峰时期朝廷休假三天,君不听政;民间歇市三天,欢度节日。其热闹程度不亚于过年。冬至这一天是一年中最长的一夜,许多人家利用这一夜,用糯米粉做“冬至圆”。在这本该团圆的佳节,独在长安的我,思念代王近乎成狂,相思,像虫一样的慢慢啃着我的身体,直到我成为一个空空茫茫的大洞。我侧卧在床上,泪水弥漫了整个双眼,残月带着一个宫女从视线远处走来,透过泪光看去,就像静静的在抽筋。

“夫人,该喝安胎药了。”残月转向身后,拿出银针,确认无毒后,把药端到了我的面前。

我摇了摇头,“这药也忒苦了些,拿去倒了吧。”

残月也不动,“夫人,你这些日子,心情一直抑郁寡欢,您就一直这么闷着,就算您熬得住,肚子里的孩子也熬不住啊。”

“这样的苦杯,我实在是不愿尝的。”我将头撇过一边去。

“代国来了一封书信,夫人你要看吗?”残月把药放在桌子上。

我的心突然颤了一下,“是代王的书信吗?”

“是。”残月,拿出了代王的书信。

我接过书信,立即拆开:

漪房卿卿如唔:

孤爱汝至深,然汝爱后位多于孤。孤无奈,遂齌怒,斥之。至汝远走,方知思念之苦。痛哉,孤竟不明吾之本心。汝之有身,孤牵挂之至。汝腹中之物,孤疑其子也,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子不能离父,此自古有兮。女亦不能离母,汝身在长安,馆陶在吾怀呱呱而泣,汝岂能不念之。

孤本性口拙,不善言辞,亦不通晓示爱之法,只知此生,唯汝伴孤身之能彀。吾幸而得汝,今汝不能见汝,情思切切,不绝如缕。孤平日素闻得仙道者魂可出于身,尝疑之,而今日又望其真,则孤灵即可越千山而傍汝。憾也,孤并非得道仙人,无从得知此法,偶然梦中得之,喜极而泣,即可凭虚御风,至长安,见汝。孤执汝之手,低低切切,尽诉孤相思之苦。汝之长发及腰,绿云缠绕,眼睫扑闪,秋波粼粼,美之甚矣。然一朝梦醒,惊觉孤与汝异地而处,噫吁呼,悲矣!

漪房卿卿,见信速归,纵是汝爱后位甚于孤,孤爱汝如旧;纵是汝爱富贵甚于孤,孤爱汝如旧;纵是汝爱权位甚于孤,孤爱汝如旧!孤之宫门,常为汝开。

分别之时,一日竟似三秋,不知今夕是何日,孤之手书,望汝可察苦衷而归,则孤必倾天下以应红颜!

“呜!”我不禁哭出声来,“倾天下以应红颜……倾天下,以应红颜。”我抬头望着房梁,泪水不自觉就流下来。

残月轻皱眉:“夫人怀着身子,还是不要哭的好。”

“我在哭吗?”我笑起来,眼泪还是不住的往下滑“我那又在哭,我在笑啊!我在笑啊!”

“现在夫人愿意喝药了吧?”残月又把药递到我的面前。

我的泪水迷蒙了眼睛,用力点了点头,刘恒,你等着我,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带着孩子平安的回去,一定会。

“窦夫人,太后娘娘准夫人入宫了,请夫人即刻随小的去吧。”门外突然来了一位宣旨太监,拖着嗓子喊了一句。

我端起安胎药一饮而尽,再用手帕拭了拭嘴角:“公公稍等,漪房整理一下装束,即刻就来。”

……

又看到了我大汉的宫门,那两座威严的阙楼,还是像当年一样那么劲拔坚韧,宫门还是那么厚重,门上的铆钉还是像我入宫那年一样多的数不清,又是“吱呀”的一声,我又走进了那厚重的宫门。

宫门后,站的竟然是宏公公,宏公公见着来人是我,眼中现出一线欣喜。“老奴真是有幸,一别数年,再见贵人,贵人已是娘娘了。”

“公公言重了,若是没有公公,漪房怎么又今天。”见着故人,心中自然是欣喜的,宏公公的面色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如果代王能够登上皇位,那当年我答应宏公公的事情也可以实现了。

“夫人,再让老奴给夫人带一次路吧。”宏公公慈祥的看着我,就像是爷爷看着自己的孙子一样。

我点了点头:“好”

长乐宫中:

我对门外的宫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就进入了宫内,寝殿中,皇太后吕雉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大约是为了皇上病危的事——她争权夺利了一辈子,就是为了她儿子的皇位,到最后,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顿时疼了起来,想到她也算是有恩于我,心里也想着报答她一下。一个宫人打了水,想要上前去为太后擦脸,我拿过湿布,坐到床边,布才刚刚碰到她的额头,太后便睁开了那双熟悉的丹凤眼。“你……来了。”

我微笑的点了点头:“是的,太后。”

“孩子啊,你有心了,也只有你,还能在这个时候,来看看哀家。”太后笑着摸了摸我的脸。

“听说刘恒今天给你送了家书,你们两个还真是恩爱啊,才几日不见,就如此思念,好成这个样子,真是不能理解。”太后笑了,此刻的吕雉,是难得的温情,她虽然看着我,可她那双原本威严的丹凤眼里似乎有我,有似乎没有我,也许她并不是在看我,她是透过我看别的。

“太后,过去已经是过去了。”我大约也猜得到太后这心里的滋味,想要安慰,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想来想去也只能说这句话了。

“你比哀家要幸福,刘恒,是个会疼人的男人。孩子,哀家在这深宫里活了这么久,哀家比任何人都要看得清楚,对于一个宫里的女人而言,君王的爱,就是她的一切。女人啊就是一点贱,一旦遇上了男人,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低到让人随意轻贱,否则这男女说到底都是人,天下又怎么会有男尊女卑之说呢?你很幸运,遇到了刘恒,哀家不同,哀家遇到的是高祖皇帝。先帝爱过哀家,只可惜没能一直爱到最后。但是哀家爱上他的时候,就像让他赐予了哀家一杯毒酒,哀家心甘情愿的以一种最美的姿势一饮而尽,一切的心都交了出去,生死度外!所以当高祖皇帝爱上戚夫人的时候,哀家就只剩下了乐儿和盈儿这两个孩子,只是乐儿出嫁的早,盈儿自从那刘如意死后就再没正眼看过哀家。说到底,哀家还是妒忌戚夫人的,即便哀家剁了她的双手,砍了她的双脚,挖去她的双眼,堵住她的双耳,把她变成人彘,哀家还是妒忌她,不是妒忌她的美貌,不是妒忌她的才艺,哀家妒忌的是刘邦对她全心全意的爱。”太后说道激动处,不再称高祖皇帝为先帝,而是直呼其名。

“太后,莫将过去握的太紧,然,您要如何把握现在呢?”我握住太后的手,轻声说道。

“现在,哀家还有现在吗?盈儿快不行了,哀家哪里来的现在。”太后声泪俱下“漪房啊,你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夫君就是你的现在,而孩子就是你的未来。漪房,从哀家见着你的第一眼起,哀家就看出来了,你是爱自由的,所以在宫里空余时,你才会读《庄子》,哀家还记得《庄子》内篇的第一篇: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漪房啊,你就是那只鲲,为了追求自由,而苦苦修行,化身为鹏,背负青天,展翅南飞。可是孩子,你要知道,这鹏鸟飞得再远,也是要落地的,刘恒还在代国等你呢!尽早去拜访故人,玩够了,就回去吧。看在你今日回来看哀家的份上,也看在云依那丫头这么爱盈儿的份上,哀家会保她的位置的。”

“诺。”我低下眉——吕雉的眼泪,比一般人的要来得珍贵,铁娘子的泪,这世间有几人得见呢?

“去看看盈儿吧,他大约是想念你的。哀家累了,想要再睡一会儿,你且去吧。”

“诺”我感动的点了点头,准备起身离去,忽的又想起,有话要说,转过头去。“太后,漪房觉得,太后不应该这样,太后是漪房眼中为数不多值得尊敬的女性,像您这样的女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够‘跪着’,漪房言尽于此,望太后保重凤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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