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牙看向丈夫,眼中闪烁着妒恨。
但当葛尔泰朝自己扫过来之前立刻转为阿谀谄媚,她本是美艳非常的丰满女子,这一笑更是艳丽四射。
“爷,您这是怎么了?自从音格图这奴才走出去后您都不对我笑了。”
葛尔泰转眸定定看着她,心思难以猜透。
富察福晋又是一笑,自己斟了杯奶酒。“不过是应该在叶赫城的海兰珠不见了,您那么担心做什么?音格图这奴才不是说了是在城外遭了马贼吗?要我看,八成早被贼子给捉去……”
“住口!”葛尔泰冷笑,“你懂些什么?”
“是,我是不懂。你们爷们的事你们爷们解决。”她负气地又斟了一大杯。
她本是富察有名的固伦公主,说来配他这个察哈尔贝勒作侧福晋还真是委屈到不用怀疑。但她是对他一件钟情的,又有何办法?
她嫁他快有两年,也有了三阿哥。嫡福晋是他青梅竹马,这点她没有办法。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两个阿哥一个格格,她妒恨自然,但动摇不了嫡福晋的位置也是事实!
可这个早她进门的博尔济吉特氏海兰珠一无所出却偏偏出身高贵,位置也在她之上,这是她万万咽不下气的。想起海兰珠那张总是病泱泱低垂的小脸却常常可以吸引葛尔泰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目光时,她便气得牙痒痒!
这次出行科尔沁回海兰珠的娘家她又岂能放他们独处?于是她故意在那女人面前挑唆耍娇要来,她也果然心灰意懒的主动去叶赫城养病,一切的一切原都在她计划之内,可偏偏那群奴才办事不力,找不到海兰珠的尸身,真真可恶之极!
富察福晋咬牙切齿地出神,没有注意到葛尔泰看着自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你下去吧,我一会还有事情要商议。”葛尔泰恢复平常的语气,淡淡对自己的女人道。
富察福晋行了礼,恭敬退出帐,却在掀帘的一刹那,对着草原的远处森然冷笑。
那个方向,正是叶赫城。这已经是第十天,距离叶赫城的方向是越来越远了。
海兰珠在马背上叹着气,换来身后的一阵轻哂。
“兰儿,再叹气我可要亲你喽。”半开玩笑的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认真。
海兰珠看了眼自称是“黄台吉”的男子,自从叶赫城外相遇后,他不管她的哀求,就是不肯放她走,也不问她的意愿,便带着她朝更北的方向走。
想到此刻两人是共乘着一匹马,海兰珠更加不好意思。当初他牵来两匹马,身为蒙古女子的她却很惭愧的并不精于马术,偏偏那匹马神骏异常,在她几次险些被甩下背后,黄台吉二话不说地将她捞在自己身前。
相处了十个日夜,他们却仿佛已经认识了十年。
她告诉他他们蒙人的风俗,他却偏偏要问她喜欢你要如何说。当然换来的只是她害羞的沉默。
夜晚,他们夜宿野外时,他会弹起从蒙古商人那里买来的“莫琳胡儿”(马头琴),海兰珠静静的听着,不禁潸然泪下。她在他的琴声中,竟然听出了家乡的味道。
明明是个满人,她却觉得他们之间并未隔阂着民族,令一向怕生的她想要亲近。
但他有时那样的令她陌生,每当他弹完琴,却又会将其砸毁。然后站在一片狼籍中眺望更远的前方,那一刻,她看到了他眼中的霸气。
但那霸气也是唳气,她不禁想要为他轻轻抚去。
他告诉她,他在家中排行老八,母亲是叶赫人,在他年幼时便已过世。她心心念念的叶赫,临死喃喃着要回去。他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去祭拜她了…….
其实,当他说到这里,海兰珠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大金国罕王的第八子,四大贝勒之一,掌管正白旗,草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英雄爱新觉罗•皇太极。
她不禁感叹他为何每当提到叶赫与亡母时都会流露出这般无奈的暗痛,原来叶赫大妃生前心心念念的故乡,竟是在自己儿子的手中不复存在。
但即使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却毅然将他看成“黄台吉”,只不过,多了一份发自内心的崇拜。
在海兰珠得知他们的目的地竟是科尔沁时,她生平第一次为自己下了一个决定。
她知道,他终归会知道她的身份,无论天神为何令他们这般相遇,她都会珍惜这一生难忘的旅程。
只是,当他们踏上故乡科尔沁草原的那一刻,她会结束这一切。
尘归尘,土归土。
原来一切注定只是场缘错。皇太极的手突然覆了海兰珠的眼,他灼热的气息吞吐在她的发顶。竟然比炎夏的太阳还要烫人,海兰珠来不及想太多,他已经勒住马绳。
“怎么了?”海兰珠以为他又在与她开玩笑,却不意看见了尸横遍野的荒凉。
她惊叫一声,扑入他的怀。
原是翠绿无垠的草原却不见白团的羊群,好客的蒙人及所居住那丛丛耸立的毡包。只有四渐的血色以及人们没有瞑目的惨死。
在那一双双不肯合上的暴睁双眸中,海兰珠仿佛看到了刚刚结束的那一场惨不忍睹的屠戮。
“待在这。”
皇太极轻抚她的背,跳下马走到了一个距离自己最近的尸体前蹲下身。在探了尸体的体温后,蹙起了他英挺好看的浓眉。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看向马蹄印记踏向的远方,那里是云的更深处。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微侧过首,果然看见因害怕一个人在马背上而追着自己过来的海兰珠,她恐惧的目光中有着对自己信任,明明是怕极的小脸却直直的看着他。
当海兰珠走到自己背后时,皇太极有种冲动,他想要为她遮住一片天空,不让她经历任何的风吹雨淋;他要那张从第一眼看见便为之怜惜的美丽小脸为他展露笑颜;他要她成为她的,无论是身还是心!
这种冲动是如此的激情澎湃,令他情难自禁!
但他并不糊涂,父汗的身子日渐西山,他身为角逐汗位的四大贝勒之一,除去兵权与战誉,必须找到更有力的靠山,于是冒险步上在内乱动荡之时率大队人马去嫡妻科尔沁部名为探亲,实为巩固联姻的路途。却偏在十多年后再见的叶赫城念起亡母,于是冒然独身上坟拜祭。不想就这样遇上了令他动情的女子。
他知道情动则必然心乱,而往往意乱情迷的正是战场上的致命伤,是万万不得的——
可是,对象是她!
“兰儿,兰儿……”皇太极一把抱住这仿佛不禁一握的纤腰,为她沁逸的幽香而叹息。“不要害怕,我在这。”
海兰珠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抑或根本并不想。她没有想太多,抑或不敢去想。他太灼热了,像是要灼伤她。
从遇到他的那刻开始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告诉她要跑,但如今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是跑不掉的。
“以后,不要丢下我一人。”她轻轻趴在他耳畔对他说。犹豫了一下,又道:“我一个人会害怕。”
他哈哈大笑,只觉得她是如此柔弱可爱。“兰儿啊兰儿。”怎能令他不去怜爱?
他在她的脸颊狠狠印下一吻,惊得她又是一声娇呼后,郑重其事的道:“以后,无论是何种情况,我‘黄台吉’都绝对不会丢下海兰一个人!”
他认真的脸在阳光下闪闪散发着余亮,那么耀眼明亮,海兰珠看着,几乎无法睁开。眼中有着微微泪湿,她于是闭上了眸子。静静的感受他的灼热。
——天上的神啊,我祈祷万能的您赐予我可以遗忘这一刻,那样,在我们终将分别之时,我才不会掉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