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笑颜胜芳菲,谁知其中多少泪。
春自好,人何处?若懂人情,花也应悲。
阳春三月,花开处处。芳菲不比笑颜。
娘微笑着说,痕儿的笑天下无敌。痕儿笑着仰起脸来问:“为什么这么说啊?”娘亲温柔地摸摸痕儿的头,说:“因为痕儿的笑很美啊,美得醉人,只要痕儿一笑,任是谁也无法无动于衷呢。”
的确。村子里的人都这么说。只要痕儿一笑,说什么对方都只有称是的份儿,因为那笑容实在太醉人了,那么美,谁都想保护,怕一不小心,那如花的笑容就凋零了。
痕儿于是笑着歪歪头,“娘,给我生一个小弟弟罢,小妹妹也行。”
“为什么呢?”
娘也曾想,只是怀孕时候太过强烈的妊娠反应让她吃不消,怀痕儿的时候简直丢了命,爹疼惜她,再不要任何孩子,甚至常常刮着痕儿的鼻尖说:“你这小家伙……”痕儿甜甜一笑,爹就什么也说不下去。
“痕儿觉得一个人会有些孤单啊。虽然有爹娘,可是痕儿还是想有个弟弟或妹妹的,照顾他,痕儿也就知道爹娘照顾痕儿是怎样的辛苦了。娘,好不好?”痕儿拉着娘的手,满眼的笑意,就连娘都一闪神。“好……”
痕儿每日蹲在娘面前看着娘的肚子,对着肚子里的宝宝说话,甚至为他起好了名字。“如果是弟弟就叫小曦,如果是妹妹就叫晏儿。”抬头看着娘,“好不好?”一笑,嫣然花开。娘亲点头说好。“爹爹也会同意的罢?”痕儿笑着看向爹爹,爹爹亦是一闪神,点头,“好。”痕儿就笑得更美好了。
娘常常吐,吐得昏天黑地,痕儿很担心地蹲在娘身边,安慰她,“娘,不难受,就快好了,不是吗?”甜甜一笑,娘竟然就吐不出来了。痕儿就时常跟在娘身边,向她笑着,母亲亦微笑着,阳光底下,娘坐在院子里,说:“痕儿,你一定是天上来的,凡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美好的笑容呢?”痕儿只是笑着,说:“痕儿只知道,我是娘和爹的孩儿。”
只是那样的笑靥,在转身之后,就会流露出浅淡的忧伤。
娘的肚子越来越大,已经不再吐了,痕儿很乖地讨娘的喜欢,常常会寻些好玩的事儿讲给娘听,也会摘些花儿草儿来。娘耐心地给她讲这些花花草草的药用。平日里娘就会讲很多关于这些植物的事儿,爹似乎也懂一些,时常指点一二。不过,爹懂得更多的倒是其他一些事儿,比如书画,比如……弹琴。娘会吹叶子,随手扯来一片叶儿,娘就能和着爹的琴声吹上一曲。痕儿最喜欢看爹娘一起的样子。
痕儿躲在密密的树叶间,坐在树枝上靠着树干,看那些树叶在微风里轻轻颤抖着,唱着柔和的歌谣。
“这样……就好。”
扬起手,有细碎的光从树叶间落到痕儿的掌心里。那明媚的脸庞上不见稚气,深深浅浅的树影……像是忧伤。
就好像……这样的日子会跟那条从山间流淌出来的溪流一样,清浅地,细细地,一直流下去。
只是这一切终究还是消失了。
当痕儿在山上,就觉得心里很不安宁,当她从山上寻了大束好看的花儿下来,就嗅到了血腥的气息。
痕儿的家在村口,她从山里出来就觉得村子里是异乎寻常的静。死静。走进院子里,她就看到了血,站在门口,她看见爹已经倒在血泊之中,一个男人将剑插入娘的腹中。
“轰!”的一下,她觉得自己的天空塌陷了。浑身冰凉。她甚至感觉得到腹中那个弟弟或者妹妹的疼痛,看得到它的挣扎和痛苦。
它伸出手,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稚嫩的手抓不住任何依偎。
握紧了拳头,痕儿转身躲在一边,悄悄退出去,退到院门外……娘教过她轻功。她只知道娘的武功很好,娘也曾夸她是练武的好苗子,可是爹不喜欢她学那些东西,娘就不教她,只是有一次痕儿在山上乱跑,跌下山谷,险些丧了命,娘才教了她轻功。她小小年纪,轻功却了得,因此她退出去也没有被察觉。
然而才出门就觉察到后面有人,余光一瞥,果然,很多人。他们正从别处集合过来。
难怪村子如此安静,原来……所有人,真的,都死了。
只一霎,痕儿就反应过来,蹦蹦跳跳进院子,同时欢快地喊着:“叔叔,婶婶,我来给你们送花了!”
她知道,她躲不过了,只有赌。娘说了,痕儿的笑天下无敌。她只能赌。
那个男人听见了她的喊声,从屋子里出来。痕儿看到,他将剑收了起来。
痕儿站住,歪着头看着他,“咦?您是谁?叔叔的朋友么?”
捧着花歪着头的痕儿干净纯真得仿佛不是这尘世之物。就连那杀人的凶手也愣住了,望着痕儿,没有下手。痕儿扬起灿烂的笑容,说:“是不是叔叔不在家?那么这位叔叔到我家去罢,我娘会做很好吃的饭哦,我也会做一点呢。”
那人望着痕儿的笑竟然失神了。这世间,竟有人可以笑得如此动人心魄。
“叔叔!”痕儿笑着,又唤了一声。
“啊……”那人才回过神来,走近了,说:“叫我杰叔叔罢。”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杰叔叔……”痕儿歪着头无害地重复了一遍。
杰……我记住了。
这时外面的人都进来了,看到这个女孩子,登时戒备起来,准备灭了她。这个叫做杰的男人却制止了他们。他蹲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
痕儿仰起脸,笑着说:“我叫无伤。家在村子最中央,我爹娘卖面。有很多人都喜欢我家的面呢!”
叫杰的男人微笑了,这时另一个人却走上前来,附在他耳边说:“爷,属下方才从村子另一头过来,村中确有一家面馆,可是这一路却并未遇到这孩子。”听闻此言,杰的目光落到痕儿身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痕儿的耳朵很尖,却装作听不到,只是无害地望着他,待那个属下一说完就开口问:“叔叔不信么?”她捕捉到杰的眼中闪过一丝阴郁,“那么叔叔就到我家去尝尝我家的面,保证你会信的。”狡黠一笑,“不过……千万别让我爹知道你不相信,不然他可是会赶人的,火大的话,可能还会打人呢。”
看看手中的花,叹一声,“唉,可是叔叔婶婶又出去了,我刚从山上摘的花,都没赶得及回家就跑来了。”痕儿一副失望的表情,又叹一口气,“叔叔等我一下,我把花放到叔叔房间里就带你去我家。”说着就要往屋内走。
杰一把拉过她,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叹息一声,说:“你叔叔婶婶……被人害了。”
哼。痕儿在心里冷笑一声,苦楚却翻上心来,眼泪吧嗒吧嗒滴落。只是眼中,只看得到难以接受的震惊和悲伤。
杰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痕儿的眼里又有泪水滴落。刚才那个属下,上来,说:“爷……全村的人,都已经……”
“风!”凌杰打断他的话。
“我爹娘呢?”痕儿大叫着问。得不到回到,痕儿哭喊了一声,“爹,娘……”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