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幽,浅月薄凉。秋明帝都皇家行苑的清水湖边,树影横斜,弦月映水,晚风清峭。
“公主,天色已晚,请您回殿歇息……”一个本是寒如冰雪的声线,此刻特意放柔了音色,小心翼翼的道,却仍是被人冷冷打断。
“怎么?本宫现在连站在庭外,赏个月色的权利都没有了,这也是夜鸢吩咐你的吗?落雪姐姐!”最后四个字,残心有意无意的带了点讽刺的味道。
寒月冰宫一众女婢,包括落雪,都不过是配合夜鸢演了一场戏,引着她一步一步的往挖好的坑里跳,每每忆及此事,残心对她们便恨极,气极恼极,也失望之极。
那种感觉,就犹如被自己的亲人背叛,伤的,是她的心!
残心终于明白一个道理,无论是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自跌身价,都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这个道理,就如同,残心可以唤落雪姐姐,但是落雪却不能唤残心为妹妹,是一样的。
残心终是明了,那声姐姐,只是能是作为一个主子体恤下人的手段,而不能含有半分的感情,否则,受了伤,也只是咎由自取!
话音一落,残心明显感受到了身后女子的尴尬与不知所措,唇角不自觉扬了扬,仰望月色的眸子却一如春水一般,咋暖还寒。
片刻,落雪才呐呐回答:“落雪不敢,公主息怒!”她自然是明了残心此刻的心境,为了顾全她们,她才会进宫为妃,却不想一切只是一个阴谋,所以对残心的态度,落雪不敢有丝毫恨意埋怨,有的只是愧疚与想要弥补的心理。
“落雪,你做了什么,让你的主子如此生气?”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仪紧随传入残心的耳鼓。
残心寻声望去,只见稀白月色下,一身白衣,丰神秀美的男子正含着意味不明的诡异笑容,目光炯炯的望着她。
“心儿,一路辛苦,怎的还是如此任性,不去歇息!”夜鸢不看落雪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夜鸢饱含宠溺的无奈叹息,恍若嗔责一个顽皮的孩童一般,让残心的似水的明眸,离开染上一层霜,勾唇冷笑道:“皇上这声心儿,叫的残心可真是诚惶诚恐!残心不过是一个亡国公主,怎能劳的尊贵的皇上,大驾光临别院,只为唤这一声心儿……”诚惶诚恐四个字,残心说的意味深长,却毫不畏惧,她眯了双眸,轻蔑的睨着他又道:“还是,皇上已经等不及,明日残心被押解进宫,现在便要将我这亡国公主,和秋明连凯一样,遣去墓园看守坟冢呢?”
轻凉的声音,落入清水湖里,荡着脉脉涟漪,一圈一圈荡入夜鸢的心里,微微有些凉意。
一双深幽的诡异的眸子却越发笑的温暖,完美的唇角勾起一抹玩味:“无论那个名叫残心的小女人信否,我只是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她,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皇帝,只是一个男人,一个男人来看望一个女人,如此简单!”
残心一怔,随即笑的轻佻,一双眸子流溢着琉璃般晶亮莫名的色彩,打量了夜鸢半天,残心笑道:“你这话,会让我误会,这个男人爱上了这个女人呢!”
“这问题,曾经在染月楼这个男人就已经回答过了,只是无情的被这个女人拒绝了!”夜鸢面上出现了半真半假的凄楚,活似被抛弃一般的幽怨。
“若说无情,你不觉得更适合这个男人吗?只为一己私欲便将这个女人当成一个棋子,落定在他阴谋的棋盘上,其爱何其薄!”
一丝晦涩的光泽滑过眸底,精致而透着邪气的唇角,撇了撇,一脸不置可否的表情:“残心所言极是,残心觉得应该如何责罚他?”他问的轻巧,皱了皱挺翘的玉鼻,竟是愤慨!
残心为之气结,看着那宛若琼花雪莲一般的精致的无可挑剔的面孔,分明透着一股邪气,却能将无辜的表情做的如此天衣无缝。
墨黑的眸心,沉淀着细细薄薄的怒气,突然一笑,宛若春花绽放,娇俏柔婉,残心一步一步的走近面前不远处的男子……
如玉一般通透晶莹的玉指,在月光下闪着幽寒地光,轻轻软软的滑过夜鸢细腻的皮肤,勾勒着精雕细琢的轮廓,掠过薄唇,滑过精致的下颌,芊芊细指抚上夜鸢修长的脖颈改为掌,残心唇角勾着诡异的带着挑衅的弧度,绕着他的脖颈转到他的身后,眸光一寒,纤长的指甲便深深嵌入那如玉一般的嫩肤中,残心的指尖,感受了粘稠而灼热的腥稠湿热。
“真是不可思议,你的血竟然会是热的!”残心松开紧扼住夜鸢脖颈的玉手,一脸嫌恶的瞄了一眼,自己葱白指尖破碎的红色。
夜鸢毫不在意,转身勾起残心低垂的下颚,调笑道:“把要看,想要感受它的人是谁!”借着月光那更显纤弱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印在那如暗夜般深沉的眸子里,眸光紧了紧,夜鸢突然松开手,有些不悦的说道:“看来夜魅气数将尽了,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养不起了吗?”
残心皱眉,不懂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睨着他。
夜鸢瞥了她一眼,抬手摩挲着她的脸颊,不无惋惜的说道:“如此清瘦,摸起来一点不舒服……”
残心狠狠推开他的手,眸子含怒,冷笑道:“真是贼喊捉贼,残心今日全凭你所赐,如何竟怪起别人!”还是如此理直气壮的责怪,可恶之极!
收回怔愣的半空中的手,夜鸢突然侧过身子,清白月色投射在他侧颜,晦涩不明,淡淡问道:“你这是在为夜魅轩说话吗?”
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却如惊雷一般炸在残心的心里,心微微疼了一下,眸底却越显冷冽:“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情,难道,你能否认吗?”